方极年回到家不见连姝身影,心下着急又播了连姝电话。
“小姝,你在哪儿呢?”
“公司。”
“今天不是周末吗?”
“.....分到了案子。”
“是什么案子,周末还要工作?”
“.....是个大案子。”
“.....很大的案子吗?”
“...嗯,很大的案子。”
“.....那我过来看看你。”
“不用了,不方便。”
“.....那我中午来接你。”
“.....好。”
正午,方极年打电话进来的时候连姝正盯着手上打印出来的协议书发呆。
终于,他们要分开了。
真像是梦,那时候领结婚证的时候,她也是盯了红色的小本本好久,也那样的恍惚,觉得像梦。
“小姝,我在你律所楼下了,快下来。”
“.....好。”
方极年好久没有这样来找过她了,曾经,还在大学里,方极年日日到连姝寝室楼下去等她。
“小姝,我在你寝室楼下了,快下来!”
连姝动作很慢的,她边在电话那头应着,“好好好,我马上就下来,再稍等一下下哦。”一边还在慢悠悠地抹着水乳。
方极年总要等上一个小时,后来,方极年就提前催促。
连姝却仿佛见招拆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动作却是一次比一次慢了,方极年还是等几乎一个小时。
宿管阿姨总会偏心男同学,见他每次都要在女寝门口晒上好久的太阳,一边请他进去等,一边为他抱不平,“哎呦呦,是哪个女同学啊,怎么每次都这么慢的啦。”
方极年只是笑着说:“女生让男生等这么一会儿是应该的,我经常觉得等她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宿管阿姨从此还是喊他进去等,却再也没有说过连姝。
连姝合眼呼出一口浊气,那些年的小小欢喜,仿佛是对他们走到如今地步的无情嘲讽。
她拎起包,将协议书放进去,起身往外走。
“想吃什么?”方极年笑着问她。
连姝揉了揉眉心,不耐烦说:“随便。”
方极年往她那里看了一眼,似是察觉到她与平日有些不同,“那我们去吃荼蘼吧。”
荼蘼,领完证后两人的晚饭就是在那里吃的,那时候连姝还觉得寓意实在太不好了,荼蘼,完结,明明他们的婚姻生活才刚刚开始啊。
方极年却说,“那是庆祝我们单身生活的完结,花有荼蘼,我们没有。”
他说的时候,两人还是坐在公交车上,是下班高峰期,他们望着上海的车水马龙,两指相扣,誓死对彼此忠诚。
“好啊。”哪里开始的,就到哪里结束吧。
连姝的嘴角一勾,想想还真是觉得讽刺。
方极年却觉得连姝是高兴,他心中一松。
荼蘼是上海有名的茶餐厅,高级会所,据说从上个世纪便有了,装修一直没变过,还是上个世纪仿西欧的装饰。
方极年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很多的菜,都是连姝喜欢吃的。
连姝将包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同方极年聊着。
“小姝,今天处理的是什么官司啊。”
“...离婚官司。”
“...不打刑事官司了吗?”
“国家构建法治社会,犯罪率减少了。”
方极年闻言笑,“这是好事.....小姝,其实你大可以辞职回家,我养你啊。”
连姝闻言轻笑不语,抿了口茶水。
这时候菜陆续上来了,方极年讨好似的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到连姝的碗里。
东坡肉是连姝最爱吃的菜。
以前大学的假期里,她跟方极年到附近去游玩,有一次去了杭州,在西湖旁边吃了一顿中饭,里面的东坡肉让她欲罢不能,后来她贪恋那味道,特意去了西湖旁的那家饭馆,点了一道东坡肉,却怎么也尝不出那时候的味道。
菜没变,是人变了。
婚后的连姝,怎么还会如同年少时候的姑娘般吃得津津有味。
她碗里那块肉,咬一口倒是扑出些汁水,分明是上佳的口味,但是连姝却觉得有些油腻,咬了一口便放下了,端起一旁早已倒好的红酒,一口饮尽了半杯。
满桌子的佳肴,色香味俱全,连姝看着却觉得有些反胃,想起包里的离婚协议书,连姝头又突突的疼。
条件反射性的,抽出一根烟,熟练地叼在嘴上,眯着眼开了火,打火机的火苗跳得很高,连姝狠狠吸了一口眼,用食指中指夹起烟,吐出云雾般将烟吐出来,一时缭绕一方桌子。
尼古丁的味道一旦裹挟住人,是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的。
方极年皱眉,“小姝,抽烟有害健康。”
而且不利于备孕。
连姝倏忽间笑了,眉眼间都舒展开来,唇白齿红一时迷住方极年的眼,他真的好久没有见连姝笑的这样明媚了。
连姝歪头,眼神纯净得似新生的孩童,“那什么有利于健康,你觉得呢。”
方极年的心倏忽从天堂跌落,隐隐觉得有什么在等着他。
他紧张地唤了一声,“小姝。”
连姝嗤笑一声,自顾自吸烟,不再说话。
方极年也不动筷,只是愣愣看着连姝。
以前的连姝,连酒都不碰,何况是烟。
那时候大学毕业,他们参加同学聚会,连姝是系花,被一群男生起哄喝酒,连姝为难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只得举起酒杯。
方极年正被另一拨人灌酒,见连姝这里有麻烦,赶忙过来,抢过连姝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半真半假地警告那几个男生,“我的女人,想都别想了。”
他们其实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哪里敢真惦记连姝,谁不知道一向清冷的系花连姝早被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主席方极年收下。
结婚不过六年,早已经物是人非。
方极年心中愧疚,吸着空气中弥漫的尼古丁味道,心口闷闷的,伸出手拉住连姝搁在桌上的手。
连姝却僵了僵,像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下意识甩开,烟已经抽到最后,便干脆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将烟捻在烟灰缸里,顺道说了一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连姝合上门,方极年也只怔怔盯住那合上的门。
他的电话响起来,是童果打来的。
他觉得心烦,便掐断了。
但是电话一刻也不停地响,他接起来,那头便传来童果的哭声。
“极年,你错了,我昨晚不应该下药的,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出了醉生梦死还能做什么.....”
方极年一听童果喊他“极年”,太阳穴便是突突得跳,忍不住暴虐因子低声吼,“童果,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
那边的童果似又低声啜泣了几声。
“童果,你要再敢来惹我,不要说好好生活,我可以让你连活都活不下去。”
然后狠狠地挂断,心中似是憋着一口气。
电话又响了,方极年不耐烦刚想关机,却察觉到那声音似乎是从连姝的包里传来的。
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将她的包提了过来。
摸出手机,来电是谭尚。
对谭尚,方极年有点印象,似乎大一时候是连姝的同学,法学院头一号人物,后来分流,他选了民事方向,连姝选了刑事方向。
工作后连姝还向他打趣过,那时候的才子,现如今也是管起别人家事来了。
谭尚是离婚律师。
方极年捕捉到这一信息,心中像是吊着一样,按下了接听键。
“喂,阿姝。”
谭尚喊连姝为阿姝,方极年脸色黑了。
“你的离婚协议书印出来了没有,唉,你真的不要方极年一点财产?真的很可惜诶,你说想讹方极年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就你不开窍呢。”
谭尚在那头锤头顿足,总觉得没有狠狠敲上方极年一笔,他的心头就像笼上了一层云翳一样。
方极年的心彻底沉下去,果然,小姝要跟他离婚。
挂断手里的手机,就在要放进去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份文件,封面上赫然写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门口有高跟鞋的哒哒声,方极年来不及抽出来看,慌乱地塞进去,然后将它放在原位。
连姝走进来的时候方极年冲她浅笑,“还吃吗?”
连姝没察觉到异样,“不吃了。”
“那我送你回家吧。”
“.....好。”
连姝拿起包,“你今天晚上回去吗?”
“.....公司积下了些文件.....”
方极年不敢回家,是不是回去了,她就要跟他谈离婚的事情了。
连姝浅笑,“没关系。”
方极年一路上开车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连姝要跟他提离婚。
但是连姝一路上都没有跟他讲过话,只是将脸瞥向一边,然后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一辆辆车。
纵使方极年提心吊胆了一路,该来的总会来的。
到了楼下,连姝出声,她不动声色,“方便上来一下吗?”
方极年下意识拒绝,却觉得这件事像一个□□一样压在自己心上,很憋闷。
沉吟片刻,还是应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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