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负伤

小说:南靖风云录 作者:千珠里
    早上,玉妍醒过来,身边已没有人了,头有些微微眩晕,嘴唇发干,起身喝了口水,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去了伙房,这个伙房也只负责五百多人的伙食,外加五个百夫长和他们的亲兵,每日里也忙的玉妍脚不着地了。

    伙房里有程一德,李大牛,云芝,还有另外两个上了年纪的士兵,福伯和田瘸子。因为是个坡脚,本家姓田,就有了这个称呼。在伙房的好处就是平时无需操练,每日早上,傍晚都能出营地。主要是提水,洗菜,拾柴火等活。接手新兵营的是一位姓顾的将军,脾气火爆,孙坚在东阳起义之初便拥戴他的,据说原来是一个杀猪的。所有新兵操练事宜他都不管,放手给他下面的一个参军,名叫钟育文,这个参军是个文人,也是个难民,本身家境也可以,家里也供得起他上私塾。后父亲因得罪了当地的世家,被活活打死,母亲重病,也撒手而去,所以对南靖朝的权贵是恨之入骨,也是非常拥戴孙坚之人。

    此人勤勉,晨起,他便在营帐各地走动,伙房当然也不例外。

    玉妍和云芝正忙着煮粥烧水,如今战事处于焦灼状态,将士每天早晚两顿,其余时辰便是操练,还有就是到城下摇旗呐喊,偶尔也会有小规模的攻城战。伙食是军队的第一等大问题,如有打仗,总会加些肉食,或者多些馒头之类。吃饱对于普通战士来说已是最乐之事,每天不知吃了这顿是否还有下顿,那些抬回来的伤员、死者已经不计其数了,如今士气已然不如刚攻城那般高涨,背井离乡,总是带着莫明的伤感。但新兵营还未参战,士兵的脸上已然带着喜气,总想着建功立业,衣锦还乡。早起的操练声,如雷贯耳,直破云霄。

    钟育文缓缓踱步至伙房,挨个看了大锅里煮着的粥,还拿着大勺子到蹭几下。此人玉妍虽听说过,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着,身形不高,穿一件长袍,留着胡须,看着有几分儒气。

    看到李大牛在揉面团子,便说到:“做的不错,将士们前头打仗辛苦,你们后方每日里准备这许多吃食,也是不易。”

    李大牛是个憨子,嘿嘿笑着道:“俺大牛就是力气大,揉面团子就似捏豆腐,这些活干着不累。”

    “如此甚好,甚好啊!兵强马壮才能打仗,将军即把军务交于我处理,某亦不能负他所托!虽是新兵,未曾参战,但今日见他们训练,个个士气蓬勃,破城不日可待!”

    “这样吧,新兵营日后每日每人加一馒头,每逢五,嵌肉馅。”这便是与旧营是相同伙食,亦是说他们要参与攻城战事了。他亦是想着回去禀报将军,让新兵磨练磨练。

    “多谢钟参军!”跟随的几个士兵面露喜色,加餐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逢五还有肉馅,普通农家,如今这年头,一年能吃到一回肉已是不错了,更不用说每月可以吃到三次,怎能不喜呢?但对玉妍和云芝来说,却不是件好事,这说明她们每日又得早起一个时辰来准备这些。

    待钟参军离开,这边玉妍和云芝便忙着制作馒头,然后一大笼一大笼的蒸,每天如此。

    这日,玉妍如往常般忙着,便听到外面有人喊,是范平范将军的声音,便顾不得擦手,匆匆出去。

    “快,随我回帐,张之洹被挑下了战马,受了重伤!”范平喘着粗气,这一路扛着张之洹着急忙慌的跑回来,又是找军医,又是找玉妍,一口气都没歇过,这会儿又拽着玉妍往营地走。

    “伤哪里了?新兵眼下不是不用上战场吗?今天怎么突然就被派去了?”

    玉妍心里焦急,脚下步子紧跟着范平,嘴上一连串问题。

    “没上过战场那还叫兵嘛,这也是顾将军的意思胳膊折了一只,腿伤了一条,其他伤等军医看了再说吧。”

    “什么?胳膊折了一只,腿伤了一条还不够严重?他,他平时不挺能打的吗?”一听范平这话,玉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别担心,就是骨头摔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范平本想说的轻松点,这种伤在战场上真的不算什么,被砍掉一条腿,一只胳膊的,还有那些永远不能站起来的,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玉妍听了他这话,更加难受,骨头断了,得多疼,那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张之洹在她心里的位置变得如此之重了。

    到了帐内,看见张之洹躺在榻上,整个人只穿了内衫,左腿缠着布条,右手也缠着布条绑在脖子上,脸上也带着伤,地上的盔甲上沾满了血渍,军医正忙着给他的腿固定木板。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说着又开始流眼泪。

    范平扶额,心想:“这女人还真是水做的,一路的眼泪,流不完。”

    “没事,小伤而已,你不用担心。”张之洹说的轻描淡写,对受伤毫不在意,如此正好不用上阵杀敌。其实前番叫阵,张之洹便看见了钱季阳在城楼上。钱季阳虽说顽劣不着调,但与谢玄走得近,现在又任职在北府军,出现在城楼也不稀奇。此次守城又是谢玄的父亲谢太傅谢汨,谢汨此人,城府极深,深不可测,一般人他不会轻易相信,但通过谢玄,此事成了一半。今日他策马挑战,无论是开始的出言挑衅,还是之后故意不敌,被挑了头盔,想必总能引得钱季阳的注意,那么后续便可以接触上了。即使钱季阳没有认出他来,今天这腿伤的也是值得,城门久攻不下,从这些天接连征兵,又从各地急调粮草来看,孙坚必定着急,估计很快又会纠集人马再次发动进攻,面对那样的场面,总是不能去杀靖朝将士吧,当个伤员,刚好可以避过。但今日形势也挺危险,差点被马踩踏到头部,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军医收拾医箱,抬头正好看见玉妍,从头到脚看了一番,便摇了摇头。从医箱里取出一个瓷瓶交于张之洹,道:“此乃刀伤药,每日涂一次。”然后老军医指了下玉妍,又道:“你跟我去一趟营帐取药。”

    “军医,他的腿没事吧”随军医出了营帐,玉妍跟在他后头忐忑的问道。军医营帐就在伤兵营隔壁,这个老军医平时除了采药便待在伤兵营。只顾着自己往前走,未答话。玉妍有些焦急,以为张之洹的腿很严重,又追上前去问。军医突然停止了脚步,玉妍差点撞上,却见他转身,看了眼自己道:

    “军营不收女子,竟如此胆大,内行人一看便知,露了马脚,你小命休矣。”他沉着脸说教,“以后还是少出营帐为妙,惹出麻烦,可不是砍头那么简单。”

    “你。。。你是如何知晓的?”玉妍吃惊。她自认为每日伪装的妥妥帖帖,脖子都是裹得不露风,能见着的也就这张脸,还整日里涂着灰,自己怎么看都像个小子了,怎么能被这个老军医看一眼就看出女儿身了呢。

    男子身段自然跟女子不同,玉妍年满十五,刚是处于发育阶段,身段玲珑,腰身纤细,即使穿着那军服,身形亦是与男子有所不同。本也不会特别去注意一个小兵,但玉妍刚哭过,眼皮有些微红,还略微肿,那双眼睛便成了的破绽。

    这老头看着乐呵呵的,眼神却犀利,原本也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医者,处理过各种刀伤剑伤,瞧的伤员不计其数,对人体构造也是了如指掌。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本已隐居于市,在宣城的一个医馆饲弄一下草药,解解疑难杂症,也是自得其乐。却不曾想叛乱起,阴差阳错的被迫来此地当军医。

    “老夫识人无数,岂能看不出来雌雄?以后还是少出营帐。”军医摸了把自己的胡子,瞪着玉妍。

    “谨记老先生言。”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女儿身,玉妍哪敢不从,连声应诺。

    “那,他的腿和胳膊,是不是能治好?”玉妍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区区骨伤,老夫还未放在眼里,放心,过几日便能下床。”说完又负背前行。

    到了军医大帐,约莫等了一刻钟,老军医便拿着一个小箱子递给玉妍,而后又叮嘱道:“此药乃是给你用的,用温水泡开洗脸,这是面具,带上后切记不能遇水。还有这个是针对你的嗓音,只有七粒药丸,含着融化即可,不可频繁使用,会损害喉咙。我看你这娃投缘的很,这也是我以前闲暇时琢磨出来的,要是遇到甚么危险时刻,就用这个,可暂时躲过。另外那些便是给那小子的,早晚各一贴,连服七日。若是得空,可以来此处帮我整理整理药材。”

    说着便背着手走入帐内。对于这个第一次见的军医,玉妍是满心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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