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斗场搏命

小说:南靖风云录 作者:千珠里
    张夫人旧病未好,被这么一气,又加重了,已经下不得床。山贼抢劫已是家当物件尽失,住客栈吃药,眼看着银钱很快就花完了,在这举目无亲的建康,张之洹也难免焦虑起来。

    躺在床上的张夫人越发柔弱,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张之洹虚弱的说:“洹儿,是母亲没用,”接着便又咳嗽起来,整个人仿佛风中的落叶,“这些个首饰物件,你拿去当铺看看,能换多少是多少,好歹能维持一下,药我看停停也不碍事,我这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凑些铜钱,弄些吃食,等余护卫来了,我们就一道回庐陵吧!那边总还有几分田产可维持生计,就是委屈你了......”这些首饰本是母亲最后的念想,怎舍得去当掉,随即道:“母亲不用担心,孩儿已不小了,总能想办法得些银钱来,一定能把您的病治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庐陵去!”

    这些天,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走到顾府附近,希望有运气碰见自己的阿舅,虽然时隔四年,记忆不太深,但是总囫囵有个印象。亲阿舅四年前来过庐陵,那告知顾老夫人生病的信也是阿舅写的,但是现在却无法联系上阿舅了。这样过了十来日,张夫人的病情稍稍有所起色,但银钱花完了,客栈催着住店银钱。落魄至斯,张之洹每天只食一个馒头充饥,只为多余些母亲的药钱。

    建康城北边有一个斗场,以人为斗,可赌钱。这是个穷人搏命,富人博钱,权贵博乐之地。张之洹已经连续看了几天比试。在这里,只要上场,生死不论,赢一场就可得银子三十两,而眼下建康普通一家人一年所用的银子也就二十两左右。参与斗场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自北燕,燕地被蛮夷侵占,原住居民只得南迁,而到了建康城,是贱奴籍,无处可以容身,只得在此赚些银钱度日。有些打架凶狠的,被哪个世家富商看中,也可以成为家奴,总能度日。还有一些是各地的流民逃奴,因为斗场不论过往,不验户籍,哪怕曾经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亦可,报个虚名便可进场。

    张之洹自小练武,就基础而言,还是稳扎稳打,相当扎实。但斗场大部分人都是靠蛮力,没有修炼内力和轻功,只要不是遇到特别强悍的,仅靠这两项优势就能过关,而且赢一场可以得三十两银子,也能缓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但毕竟他身形比起那些人还是矮小一大截,眼下才只有十四岁年纪。

    这天张之洹思虑再三,送入了自己的名卡,拿得一张号牌,等待着叫号斗武。在庐陵,除了到书塾念书,张之洹便最喜欢到教武场看他们练武了,有时候还会跟着比斗比斗,虽都是让着他,但多少总学到一些精髓。一对一比斗,讲究一个“巧”字,得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甲一,甲六,就位!” 随着斗场小二的喊声,两个高大的汉子跳上斗台。

    “下注开始!”

    二人身量上,甲一高大威猛,一身蛮肉,目露凶光。甲六差了对方半个头,体型也明显瘦弱得多,脸色菜黄,好似饿了很久似的。

    一阵喧哗声后,下注台的比例都偏向了甲一。

    “买定离手,斗武开始!”

    话音刚落,甲一一跺脚,“喝”的一声,双手发力,冲向对方,毫无章法,挥舞着拳头。甲六连连躲避,始终与甲一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能被拳头击中,但也不能一味的躲闪,如果没有分出胜负,就再也没有机会参加下一场比斗了。斗场的规则是:打到一方倒地,无法再爬起;亦可以打死,酬金翻倍。如果现场逃跑,那下面会有场奴把你送到黑屋里。黑屋是一个完全漆黑但有许多猛兽之地,被打死也不愿进那里。打斗的时间是一炷香,所以这是拼命的比斗。

    甲六左闪右躲,没有找到机会攻击甲一,更加有机会找到他的破绽之地。那台上的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甲一的攻击变得更加凶猛,沉重的步伐让斗台都微微震动。甲六已被攻到斗台边缘,情急间,使出了一招狗钻洞,乘着甲一转身的空档,甲六飞起一脚,踢到对方的后颈上,但甲一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又挥拳攻过来。后颈本是要害之地,怎知全力一脚都未曾影响到对手半分,甲六的神色闪过一丝惊恐,但也只是一瞬而已,甲一的拳头又攻过来。靠着身手相对敏捷,甲六绕着甲一也发起了几次还击,脸部,腹部,腰部,但就像踢到了木头上,完全没有对对手造成伤害,反而在最后一次撤回的时候不够及时,被抓住了脚,狠狠的甩倒地上,甲六吐出了一口鲜血。在绝对力量面前,显得是如此弱小。甲六迅速起身,躲过了致命的一脚。连续挥拳,在甲六已经气喘如牛的时候,甲一也消耗了部分体力,气息开始不稳,此时“叮”的一声响起,香也燃去了三分之二,接下来必须要分出胜负了。甲一大喝一声,不要命的冲向甲六,这次被死死牵制住,拳过如风,霍霍而响,甲六是攻不能,挡也挡不住,被当胸一拳击中,击飞几米而倒地,口中鲜血涌出,刚想撑起身体,又被扣住脖子,接着是连续的暴击,血水飞溅,甲六已无生气。

    台下一片喝彩声,赌台那边,亦是被围成一团。张之洹缓缓舒了口气,神色莫明。

    接下来比了几组,打倒的都被抬出来,不知生死。而在斗小二叫到“甲十五”的时候,张之洹跳上了斗台。

    一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子,脸上稚气未退,身量瘦弱,就只有那双剑眉下的眼睛,狠厉坚毅。而另一边甲九,是一个胡髯大汉,看身量,张之洹才到他肩膀,高大魁梧。

    台下引起了不小的感叹声,下注的时候张之洹这边少的可怜,就十几人买了。

    胡髯大汉轻藐的看着张之洹,双手举着拳头,向对方示威。在前几天的观战中,张之洹看过此人的打法,也跟前面的甲一差不多,靠蛮力取胜,而且此人也甚是残暴,居然拧断的对手的脖子。

    想到此处,张之洹眸色不免又暗了几分。

    叮—— “买定离手,斗武开始!”

    声音响起,胡髯大汉没有着急进攻,脸上带着笑意,双手交叉于胸前,朝张之洹勾勾手指,示意他先攻。张之洹也不强攻,绕着胡髯大汉,且攻且守,毫不在意他的挑衅。而大汉就像刷猴子一样,左边一拳,右边一拳,看着张之洹躲闪。

    如此半柱香时间下来,胡髯大汉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张之洹嘴角一歪,看来时机已到,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到大汉的后颈上,大汉被踢的连续几个踉跄才站稳,转过身,目露怒色,但此时还是眩晕未减。虽然都是击中后劲,但张之洹这一脚可不简单,积蓄了一身的内力,力道可比前面那人强了几倍,一般人肯定直接晕倒在地。乘着这个空档,张之洹开始近身攻击,肘撞拳击,掌劈脚踢,全部是冲着大汉的头部,大汉竟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又飞身一拳打中了对方右眼。大汉只觉得眼前一黑,大退几步,一手捂住眼睛,一边喘气如牛,台下一阵惊呼声后一片寂静,实在不太相信这个看着清秀俊逸的年轻人有这样的本事。而此时的张之洹动作迅速敏捷,就似一只豹子般突然跃起,又一拳击中了对方的天灵盖。大汉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瞪着眼睛,而后“呯”的一声倒下了。

    台下鸦雀无声,都被这戏剧性的反转惊住。此时一个声音响起,“赢了,赢了!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这才又变得与往常一样热闹无比,喝彩声,大骂声,痛哭声混成一片。张之洹顾不得这些,下台领取赏金。三十两银子,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了,张之洹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张夫人方子里的药有人参之类的昂贵药材,张之洹之后又打了几次,虽凶险,但最终还是赢了比斗。

    而今天,斗场主把一个比较特别的人,与张之洹排在了一起。

    此人一上台,张之洹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对手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乍看跟其他斗武士明显的区别便是此人的身形—窄腰宽背,从他露出的小半截手臂,张之洹看得出,此人的力量和速度都不会差。余护卫常年练武,手臂也如此人,经络肌理分明。

    果然,斗武一开始,对手不疾不徐,步伐沉稳有力,攻击亦是有章有法。张之洹不敢大意,全力应付,但还是显得有些吃力,而对手却看不出深浅,似乎游刃有余。几个回合下来,张之洹心下明了,无论从力量的对抗,还是身法的速度,都难以抵敌。当下不敢与之强攻硬战,只得展开轻身功夫,钻来窜去,找寻空隙。而对手似乎也不急着取胜,就如此跟着张之洹周旋。

    “叮——”香已燃过三分之二,接下去就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刻。

    “小子,如此藏来躲去的,当缩头乌龟可不好。”那人脸上露着笑意,手上却未落后半分,对张之洹是招招相逼。本就是一句挑衅的话,张之洹也知他在激自己,但此时更加不能乱,得稳住,即使打不赢,也要尽可能的保住自己的命。一边与他纠缠,一边想着平时与余护卫对练时的招式。

    “底子不错,只是年纪太轻了点,接下来可要注意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接下来的招式让人眼花缭乱,快、准、狠,打得张之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但能感觉到对方未曾使出全力,打在身上未及内里,不至于使人重伤致死。香已经快燃完了,张之洹吐出一口血,脚步身形已经不稳,即使浑身疼痛,他还是要战斗到最后,被他打到爬不起来,才能保住性命。只见对方飞离地面,由掌化拳,击中了张之洹的胸口,随之张之洹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只听得对方说了一句:“小子,这是玩命之地,以后不要再来了。”说着,便离开了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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