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宴,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一直消瘦憔悴下去?”昨夜抱着他时仔细确认过,身体消瘦并非上次病了一回的缘故,论凤戈的医术,风寒之类的病痛应该早就能痊愈,更何况他还拥有这世上一切神奇的药材。
“人病的时候不是最容易消瘦憔悴,毕竟胃口也不会好,精神肯定更差。”非宴不怎么认真的回。
“若是并非生病呢?”
“那就是心病。”马不停蹄整理房间的非宴很肯定的说。
她惊慌失措了一瞬却又当场愣在原地,若非真实意义上的病痛,唯一无药可解的唯有心病。
非宴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却奇迹般的捋通了她的思路,有些事情想的复杂反而无用,她也一向少思少虑——至少在与轩辕重逢之前的确如此,如今思考的事情越发复杂反倒掩盖了最初的真实。
猛然又想起当初迟暮在山顶上说过的话,而迟暮又是蛊族后人。
轩辕所中的毒难道与迟暮一般,并非寻常之毒,而是蛊毒?在她手中只解了毒并未解蛊?
想来想去,深觉逐梦严防死守不让她见迟暮的行为也十分可疑。
迟暮定是这一切的关键。
焦急的等待几日后,非宴不负所托,十分机灵的在侍女与侍卫之间周旋,总算被她探听出来。
原来迟暮一直被关在云润殿,常青严密看管她,逐梦每天都会去看她一回,虽没怎么受折磨,估计也受了不少打击,逃跑几次也都被抓回来,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常青的对手。
云融姐姐为她缝制继任仪式的礼服忙的不可开交,她想象不出,一件衣裳而已,为何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云融姐姐分明是为迟暮而来,最后为何在她的身上耗费时间。
她去看过一回,云融姐姐却颇意味深长的对她说:血脉的传承何等重要,怎可马虎对待,让她安心回去等着。
云润殿与华枫殿相隔并不远,未免出错还是让青黛来带路,而且她对云润殿相当熟悉,应当会有所帮助。
云润殿十分庄严,与华枫殿的雅致不同,竖窗飞檐,云纹雕梁,透着肃穆的高大柱子直入望不到边的屋顶。
第一回来逐梦的云润殿,寂静清冷,与他冷傲的性子倒是十分契合。
逐梦不在殿内,她甚欢喜,如此行事就更方便。
青黛很快打听出迟暮的下落,只是到达关押迟暮的地方时却碰上常青。
“拜见殿下。”他甚有礼。
“迟暮在里面?”她也开门见山。
“是,但是尊主吩咐过,迟暮关押期间不能见任何人。”常青一板一眼的回,拦在她面前。
“我问两句话就走,逐梦不会知道。”
“殿下万万不可。”常青不动如山,坚定的站在门前。
万事和为贵,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动武,姐夫传她修为之前曾如此告诫,自从出谷,她才知道,不得不动武的时候甚多,比如眼下。
费了一番力气将常青定在门口后,她立即进入房间。
迟暮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到她也并不惊讶,只是支手托腮一脸漠然的坐在椅中,对她视而不见。
“迟暮,你可还记得我最后替你解毒的那日你和我说过的话?”在逐梦回来之前,她必须争分夺秒。
“不记得。”迟暮瞥了她一眼。
“你说我能解毒却解不了蛊。”她也不在乎再提醒她一遍,倘若轩辕有心瞒她,她绝对不可能从他口中知道真相,现在唯一能为她答疑解惑的人只有迟暮。
“我没说过,你记错了。”迟暮装聋作哑,不肯松口。
“那你手掌心上的那两粒朱砂是什么?”
迟暮陡然变脸,十分吃惊,反射性的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心,却根本没看到什么朱砂。
“你胡说八道什么?”迟暮拢紧双手,怒气冲冲的质问。
“你不是一直问我到底是怎么为你解毒的?”她不为所动,镇定自若继续道
迟暮讶异的看向她,她伏下身,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的双眼能视皮下经脉骨血,你身上的毒所经何处一目了然。”
迟暮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好似没有听懂一般。
“所以这世上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蓝族天赋竟如此奇诡,难怪世间竟有能解三色琉璃蛊之人……”
“三色琉璃蛊?”她疑问出声,迟暮才回过神来,惊慌的撇开头。
逐梦就在此时砰的一声踹开门,气势汹汹的瞪向她,青黛与常青已跪伏在地。
“你们两个下去领罚。”
“是。”青黛与常青异口同声应后,她还呆愣着没有回神,直到他们起身走后,她才大喊,“等一下,这并非他们的错,是我擅自闯进来。”
他们却已经走远,她跑到门口,逐梦纹丝不动堵着,他身后的人影猝不及防映入眼中,心上大惊。
“下人行事不当受些责罚,殿下又何须在意。”夜夫人含笑道。
“王姐。”
“殿下。”
旷乐与风絮分别行礼。
风絮扶着夜夫人,旷乐站在一旁。
“夫人想必也看到了,蛊族余孽确实被我囚禁在此。”
夜夫人往屋内看了一眼,又道:“尊主此处防卫松懈,轻易便让人闯入,可别被她逃脱才是,不如我将她押入牢狱严加看守。”
“夫人过虑,云润殿虽人少但也从未被贼人闯入。”逐梦侧身冷漠看向她,“夫人莫是忘了,这位是我们枫叶之洲的帝姬,幽篁宫中有何处是她去不了的地方?青黛与常青之所以受罚,是因为没有顺从她的意愿。父亲当年也是一贯随性行事,从不听劝阻,才生出这许多事端,又有谁敢质疑半句?”
她掩着疑惑瞥了逐梦一眼,他双手看似随意的负在身后却慢慢的握起来。
“王兄所言极是,既然蛊族余孽并无脱逃风险,母亲尚在病中,不如先回去休息,择日再与王兄商讨处置之事。”旷乐打圆场。
“夫人这病已有些日子,倒是一直不见起色,想必夫人对我们这位帝姬蓝族后人的身份知之甚详,不如让她瞧一瞧,夫人这病兴许就能马上好起来。”逐梦却不肯罢休。
“岂敢劳烦殿下。”夜夫人冷声推拒。
“既然如此,本尊主也不强留,夫人还是回去将养身体才是当务之急。”逐梦说完看向风絮,“你就是风絮?”
突然被逐梦问起,这一行三人都有些惊讶。
“是,逐梦尊主。”
逐梦只看了一眼后便不再看她,他最惯常使用的伎俩便是完完全全无视一个站在面前的人,
“听说我们这位帝姬的母族便是被风氏所亡,夫人此时收容风氏遗族难免会让人怀疑,蓝族之亡与夫人有诸多牵扯。”逐梦一声冷笑,“这个节骨眼上,那些老顽固或许会为了我们这位帝姬的安全而不得不让夫人与旷乐殿下提早出宫啊。”
他口中的老顽固便是那些遵循祖制典礼,将她与逐梦的血脉看得比世间任何一切都更重的冥顽不灵的肱股之臣。
“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丫头在我身边求一席安生之地,倒是劳尊主费心,她定然伤害不到我们这位殿下。”
“人这一生的际遇最是无常,谁又能料到一介山野丫头竟是父亲嫡女,还能继承这浩瀚十洲呢。”逐梦桀骜冷漠嗤笑一声。
轩辕曾与她说,逐梦常年不管事,并未掌控枫叶之洲的实权,但至少尊主这个位置在过去十年承载枫叶之洲王脉的兴衰,还是有一定的地位,任何人都不敢在明面上忤逆他。
倒是大实话啊!
逐梦想必也知道,简直将这些特权发挥到极致,令这一行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不由心生佩服。
没等她尽情崇拜完,逐梦转身便怒瞪她,吩咐侍卫好生看守迟暮后一把将她拉走,一路大步前行,在一座空旷的园子中甩手面对她。
“不听劝阻,惹是生非?”逐梦似黑脸罗刹般将刚才隐忍的情绪全都往她身上发泄,恶狠狠地质问,“父亲直到死也没带上脑子,你也一样是吗?还是你们这种人觉得脑子碍事根本就不屑带?”
父亲到底是哪种人她并不了解,不过,被这一吼,她非常确定这其中有一半的怒气是冲着已经逝去的父亲。
方才还口口声声枫叶之洲的帝姬将她捧上天,眼下将她摔下来砸的稀巴烂的人也是他。
难道长兄为父,便是如他这般反复无常?
“来人!护送殿下回华枫殿闭门思过!”
就这样,她被强行送回华枫殿,正门还被大锁真的锁上去,非宴与青衣听到声响迎出来时大惑不解的看着她。
青衣在听说青黛与常青受罚时显得相当镇定,还安慰她。
“殿下无需忧心,云润殿一直以青黛和常青为首,尊主向来器重从未责罚,如今当是做给夜夫人看,不会有多大损伤。”
尽管如此,她也放心不下,直到午后青黛回来时说与常青不过是一起罚跪了两个时辰,她才稍稍安心。
宽心之余又想起轩辕的事。
要离开华枫殿不难,要如何找到轩辕并且不连累青黛与青衣却是个难题,当然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轩辕来找她,可是她们修为不高,出去送口信也是困难之事。
焦急等待了几日后,她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青黛怕她走丢无论如何也要随行,拗不过她,只好小心翼翼带她躲过守卫溜出华枫殿。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谷中生活清心寡欲,岁月悠然,时间的流逝对她而言一向十分缓慢。
初次接触人世间的繁华多彩,熙熙攘攘,令她目眩神迷。
“殿下可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热闹的街市?”
“这么明显吗……”她收了收心,咽了咽口水。
“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与容貌无关,殿下身上的气质不染纤尘,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更显超凡脱俗。”
她尴尬一笑。
“还是快点找一找十三月庄的药房与香阁吧。”这一趟出门并不是为了游玩。
“哪里还用找,前面那栋三层小楼便是十三月庄的药房——九墟堂。”
举目望去,那栋独立宏伟的三层阁楼门庭若市,即使在热闹的街市中也尤为醒目。
跨过高耸的大门,大堂内的景象更是壮观。
高达天花板的数不清的壁柜上刻着柜中药材的名称,整齐环绕在墙面四周,月白衣裤的工人在环形柜台内有条不紊的走动。
喧闹的说话声伴随柜子抽拉的声响萦绕在大堂内。
“姑娘,不如过去问一下掌柜。”青黛机灵的改了称呼。
她点点头便一同朝柜台走去。
掌柜正神态严峻的对柜外求药的人摇头,拒绝那对兄弟的祈求。
“掌柜,求求你救救我大哥……”
“他已并入膏肓,无药可治,况且,我这本是药房,你们若问医当去医馆找大夫。”
“大夫一看我大哥的症状纷纷拒之门外,我们也是别无他法。”
她朝那对兄弟看去,两张颇为相似的面容染上同样的病态,那位大哥确然已是病入膏肓的模样只能攀附在弟弟身上,再一细看,心中大惊,立即上前一步,抓起他的手搭上脉门。
“姑娘……”掌柜轻唤一声,后又放下抬起的手。
青黛焦急的拉她的手,她回头朝她安抚一笑,立即转向掌柜:“掌柜可有银针借我一用?”
掌柜犹疑了一瞬还是命人给她拿了一副银针,那个弟弟瞠目结舌不知作何反应,一看她流利的使针反倒是一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任由她扎针。
“褪开他的上衣。”
“好……”
被她的严肃模样唬住,弟弟不甚利索的褪开哥哥的衣裳,让他靠着柜台盘腿坐在地上。
她蹲下身,仔细确认后开始行针。
好一会儿后,哥哥好似清醒过来,费力撑起眼皮看向自己弟弟喜极而泣的脸。
掌柜一脸讶异急急忙忙从柜后走出来。
“虽是急症,及时治疗后倒是无碍。”
蓝蓝儿收回针放在柜台上,拿起纸笔写了一帖药方交给掌柜,掌柜挥手招了一个工人将单子交给他去拿药。
两兄弟千恩万谢的跪拜,她退了好几退,青黛便挡在身前打发了那两兄弟。
她施针时引来不少目光,人人睁大眼睛往她这处瞧。
青黛拉起她披风上的兜帽盖住大半张脸,低声道:“姑娘太引人注目,还是赶紧解决正事。”
她侧身一看,回到柜内的掌柜审视的目光望着她,自觉是偷溜出来的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将轩辕赠与她的玉牌从披风下捞出来。
“掌柜可认得这面玉牌?”
掌柜很是震惊了一把又随即变脸,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姑娘这是何意?若要当玉牌该去当铺才是。”
既然不明白,方才睁那么大眼一副吃惊的神情做什么?
发现形势不妙的青黛在人群涌过来的时候将她拉出大门,一路疾走。
轩辕赠与她的玉牌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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