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忙忙走的急了些,一时不察竟是用上修为,青黛和青衣必是没跟上,眼下,还是迷了路。
枫香脂入地,经千年可成琥珀,是极为珍贵的药材。
这片枫香林至少有上千的年份,挖个琥珀应该不难,瞧着身上也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唯有笛子,轩辕说它甚是坚硬,那就用它来挖一挖。
将折扇插在腰间,解了笛子便开始刨,刨的十分解恨,刨啊刨,刨了一圈也愣是没挖到一颗琥珀,想这枫香林也是白历的一轮又一轮的沧海桑田,竟是一颗琥珀也求不得,不死心的又开始刨另一圈。
“这片枫香林的琥珀禁止私自采挖,违者可是要受刑砍去双手,姑娘还是莫再乱来。”
竟是有人,她还以为真要等逐梦来寻她,忙清了清笛子收拾好,转身看着来人。
“公子见怪了,逐梦尊主命我来采挖,并非我私自乱来。”他话中真假她也无从断定,总归逐梦这尊主的名号在十洲也还是用的上,来之前,轩辕可是特意让她谨记,在十洲若遇难题便祭出逐梦的名号,十之八九还是受用。
“原来如此。”
他看着她似在思考,她端了端身子,挤出一脸笑,看来果真派的上用场。
“你是逐梦的……”
“侍女。”她忙接。
他又往她身上看一眼,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的衣饰很简洁,穿着当初在岛上云融姐姐为她制的秋裳,想必他也是看不出来真假。
他走几步顺着她刨的坑便开始抬脚捋着地上的小土堆,显而易见的要将她的犯罪现场掩埋起来,她只好跟在他身后踩上两脚以便填实了。
“这一片早就没了琥珀,姑娘下次可换个地方,你瞧此刻太阳西落的那处。”
他甚好心的朝那一处望了望。
“受教了……”
又费些功夫将洞都填平后,他略微施礼便转身继续前行。
她眼下找不到路,好不容易见到个人总要硬着头皮问上一问,可一出口便问路也着实失策,到时送到逐梦眼前又是一番奚落,如若能悄无声息的回去这事便这么揭过,那当是极好。
眼下,与之攀谈,无意之中问到路还能一起走一段便最好不过。
“你在找什么?”
“路。”青年左右寻觅,还不时低头看路面,不甚有空的淡淡回。
原来并非她一人经常找不到路,此人看起来完全镇定自若,不像头回迷路的慌张,想来也是与她一般时常迷路,时间一久才形成今日的淡然,固然,欢喜非常的应道:“我也在找路。”
“你也在找路?”青年这回倒是很惊奇,思量着什么直起腰将垂在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
“是啊。”
“我们找的路……相同?”他有些疑惑。
“应当差不多。”总归都是走出这片迷林,去往有人的地方,还能差到哪里去。他又何必如此吃惊,倒像是他这条路有多神秘,寻常人走不得似的。
“我倒不知,还有一位姑娘与我一道兼的这份寻路的差事。”
“初来乍到,还请公子多多赐教。”他这寻路都已经寻成一份职?果真是她一个山野出来的丫头无法相比,确实该与他好好讨教讨教,心中肃然又对他升起一片敬佩之意。
“既是同道,理当互相学习。”
青年对她拘礼回应,她也只好略略回他一下,他便又低头找路。
难道这人比她还要路痴,找路何必低头贴到地上去,应该登高远眺才是正道,莫非他眼神还不好?
方才她倒是也远眺了一把,尽是一片血红,将所有的宫殿遮的严严实实,实在是找不到出路。
她也只好默默跟随,偶尔也略微低一低头,只是万般想不出这泥土路上莫不是有什么记号,他只要看着记号便能走出枫林?
他的动作着实不够快,怕是天黑也寻不到出路。
“公子往常需花多长时间?”
“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
“那如何果腹?”她很震惊。
青年望了望日头,浅拧了下眉头,极其为难的下了决心:“随我来吧。”
他这是找到路了?她略欢喜的跟上去。
走不多会儿,不过就是一片枫林,她一点也看不出路在何处,他竟还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处几进的院落,少了华枫殿的壮美,却还是别有一番意趣的小天地,无端让她想起萤火谷。
“姑娘为何叹息?在下这地方有何不对?”
“这是你住的地方?”
她终于察觉不对。
“正是。”青年回头时微拧的眉头舒开了,对着她身后笑,“今日竟还稀奇的自己跑回来。”
她不由回头一望……
“鹿……”
“看来今日不必再寻了。”
“路……”原来此鹿非彼路啊,她要硬着头皮将这个误会解释清楚?还是咽进肚子里嚼烂算了。
“姑娘若是饿了,可在此用个便饭再回去。”青年没有留意到她着实惊慌的感叹,带笑道。
“多谢公子盛情,我不饿。”
青年将她的说辞当作客套,唤了屋内的侍女,吩咐她们准备晚膳,她正左右解释不清之际,这几只高大的白鹿便朝她围拢而来。
“姑娘身上有药草的气息,看来这些白鹿喜欢的很。”
她也觉甚好笑:“从前,除了人以外任何会动的生物,我都不会靠近,自从为一只雪虎接生后,倒是与这些灵兽颇有渊源,不久前还养了三个月的仙鹤,如今华枫殿竟有白鹿相伴,倒也不错。我之前养的仙鹤便只食一种特殊的果子,不知你这白鹿一日三餐吃的何物?”
“吃草。”
“这吃法甚是平易近人,十分好养啊。”她有些欢喜。
“姑娘既是同我一道兼的这份寻鹿的差事,自然也是要学会照顾它们。”
“正是正是……”她略尴尬的撇开头。
“姑娘在此稍后,我去去便来。”
“好。”
她欢声应完,青年前脚进屋,她后脚便马不停蹄的溜出去,慌不择路的乱走一气。若被逐梦寻到此处,揭她的短不说,必将假冒身份的事揪着数落,还是回枫林继续迷路更好。
跑了有一段路,累的差点接不上气,回头看一眼,吓得跌在地上爬不起来。
“吓死人……”
她定了定神站起来,拍拍土,整整衣裳,再抬头一看,这只白鹿比她要高出一个头不止,仰的脖子着实累。
“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与这些灵兽相处,她还颇有些心得,它们虽高高在上不允人轻易碰触但也不至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彼此客气恭敬才是正道。
她客套说完转身挥挥手走了。
走了老半晌,以为它会折返果真是她想得太天真。
那个人负责饲养这些白鹿,这么一个大家伙若跟着她回去他迟早要找上门,千辛万苦避开的事不还是要露馅儿。
她犹豫着就走慢了些,大白鹿已跟上来走在她身侧,这一尘不染的毛一根根像丝一般甚是光滑透亮,日落西下,竟丝毫染不上枫叶的火红,也是奇特。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也忘了问,他说你们吃草,我看枫林寸草不生,只有枫叶,你们可也能吃?”
大白鹿倒是瞥了她一眼,继续走着。
“好吧,这么大个林子或许总有一片是长着草的。”
“殿下——”
青黛与青衣唤她的声音由远及近,响彻枫林。
大白鹿闻声停了蹄子,看了她一眼便掉头折返。
“青黛——青衣——”
两人听到她的声音,激动的对另一个人说道:“尊主,是殿下的声音。”
“殿下!!!”
没一会儿,两人便欢喜的来到她面前,逐梦那张冷脸可不大好看,暮色下就更显得阴森可怖。
“殿下没事就好,是我二人照顾不周。”青黛与青衣欢喜不尽。
“是我自己乱闯才迷路,怎可怪你们。”
“你还知道。”逐梦冷哼一句便带头走了。
“这片枫香林养的那几只白鹿甚好啊,还能带路。”
“什么白鹿?”青衣问。
“这片枫香林除了枫香树什么也没有,几座宫殿也是围在枫林边上,枫林大无边,一向禁止任何人私自进入,这次若非尊主带我二人寻来,想必很难找到殿下。”青黛接道。
没有?!她噎了声。
那人主动提起逐梦,万不可能与逐梦丝毫不相识,可是眼下他这背影已经冷得她直哆嗦,再去问东问西只会自讨没趣,心下便这么算了。
回头望一眼已经没入黑夜的枫林,阴风簌簌,着实有点恐怖。
“殿下冷吗?我们还是快些走。”
点点头她便快速走起来,往日便常听姐夫提起,说是三山四海时不时会有偶遇仙人的传闻,虽说近百年是少之又少,有些人却还是能碰一碰运气,就当方才梦游太虚了一回吧。
翌日清晨,她起身时逐梦已在大殿等得不耐烦,与他一道候着的还有逐浪和几位逐梦甚调侃的说是枫叶之洲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老臣。
非宴说要去熟悉周边地势,一早便跑的不见踪迹,她还挺料事如神,知道一早便要被训话才跑得无影无踪。
用一段冗长沉闷的说辞,正经严肃的与她说了一个早上关于枫叶之洲的祖制典法,费足唇舌,到用午膳时,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偷偷掩了一个哈欠后被逐梦逮个正着狠狠讥笑一番,几位老臣终于止住唾沫横飞的唠叨,换上隐忍许久,捶胸顿足的姿态,叹她年幼不知事,枫叶之洲已十年无主,往日盛世不再,繁华尽褪,往后将何去何从尔尔,说到最后纷纷老泪纵横了一把,让她看着心有余悸。
“够了,”逐梦总算出声,“继任大典而已,交给逐浪去安排便是。”
“是,父亲大人,逐浪一定不负重托,将小姑姑殿下的继任大典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五湖六国,四海十洲皆来朝贺。”
逐浪少年老成,做派沉稳,一副正经的长相看着就令人安心,几位肱股之臣也由衷的承认逐浪的能力一般安静下来,她却不淡定了,忙制止道:“既然枫叶之洲还在休养生息当中,铺张奢靡之事最不相宜,权且低调才好。”
“殿下此言差矣。”
“枫叶之洲此次迎回帝姬当是四方朝贺之大喜事,自然要广达众听。”
“所邀宾客必是身份地位尊崇之人,逐浪,你要切记。”
几位老臣说的兴致昂扬。
“小姑姑殿下放宽心,逐浪定会将继任大典办得盛大无比,届时小姑姑殿下只需走一段路即刻,无需多费神。”
“你且看着办。”她有些灰头土脸的无地自容,事情不如她预料的那般进展缓慢,踏上十洲的土地不过几天,继任大典好似已迫在眉睫,哪里有她反驳的余地,只得垂头丧气应一声。
几位老臣在逐浪信誓旦旦的保证下心满意足的离开,逐浪踌躇满志的说要去准备也马不停蹄的大踏步走了。
她满心欢喜的以为总算可以填饱肚子时,一向缺乏耐心的逐梦却罕见的留下来与她一道坐在圆桌前,一副要与她一起用膳的架势,毫无顾忌的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平日最爱吃的红烧鱼放入口中,对她沉默的好奇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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