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长得与她如此相像,说不是兄妹也没人会信吧。
“兄长……”她喃喃对着他这么唤道,好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感觉手上的扇子被人一把抢走,她才恍然回神,头顶却被人狠狠敲一下,痛得她龇牙咧嘴的缩起脖子抱着头,眼泪在框里直转。
他冷言纠正:“逐梦。”
眼前的兄长竟毫无愧色还一脸嫌弃的瞪她,眼神愤怒的似要喷出火来烧了她,她不明白,她是哪里得罪他,认个兄长心里正有乐开花的趋势,却被他生生的将刚开出的花骨朵打个半残废。
她又果断换个称呼,“逐梦哥哥……”
结果,还是没讨到半分好。
“哥哥二字太恶心,唤我名字。”
恶狠狠的打断后将扇子丢还给她,她被迫伸手去接,头皮阵阵发麻的疼,他还真的毫不留情啊。
“逐梦……干嘛打我啊。”她只得从善如流喊他名字,即使她出神久些也下手忒重。
逐梦冷哼嘲讽:“收起你这幅蠢样,给我精明一点。”
“是,有我这样不成器的妹妹真是难为您。”她语带不满的揶揄道,气不过他仗着比她个子高辈分高就这样霸道不讲理的欺负她。
平复见到哥哥的飘浮心绪后,又问:“父亲呢?”
逐梦很快的回了两个字:“死了。”
三言两语之间,她的情绪几经反复,她对父亲全无印象,可是眼前的兄长态度漠然,他真的对父亲也没有感情吗?
“既然父亲早已过世,逐梦来找我是为什么?”
逐梦闻言横眉勾唇,有几分疑惑,而后一笑轻嘲道:“倒是不傻。”
原来她的这张脸还可以邪气的如此俊美,蛮横的如此跋扈,她不禁摸摸自己的脸颊。
顿了顿她问:“确实有事才来找我?”
被狠狠打一回她也认清事实,眼前这位兄长大人绝非是个疼爱妹妹的人,父亲过世后四处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这种老套戏码绝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让我好找,离开云雾山又躲到仙归岛。”他哼笑一声并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扫了眼浅滩,对她所做之事甚是鄙夷。
“仙归岛……”好耳熟的名字。
“这座岛名唤仙归岛。”逐梦说到此处撩起眼看着她。
“仙归岛?!”她愣神好一会儿然后如他所愿惊叫起来。
姐夫曾告诉她一个故事:在远古归墟之后,天地应劫,龙凤泯灭的时代,天上瑶池仙山落入凡尘四海幻化为岛,世人不知其所,无处寻找,传说它是仙人的故乡,其名便唤为仙归岛。
岛上居住之人远古时期便是神人后裔,漫长岁月后失去仙法庇护归隐尘世,还有一株苍天巨树不知其名却已盘踞千万年,树根绵延整座岛屿,历经沧海桑田与山同化,何时开花何时结果全无定数,有时几十年不开花,有时几百年不结果,有时连年开花每季结果,倘若在夏季结果则能解百毒温养身体,若在冬季结果则剧毒无比,岛上生灵无法识别,久而久之就连蛇虫鼠蚁都不敢靠近。
当时姐姐曾给过这样的结论——是一棵任性的树。
姐姐与姐夫告诉她的很多事都与说故事一般,当成她小时候的睡前催眠,因她忘性大,很多故事便重复着说。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
辛亏她吃到的是夏季之果,难怪迟暮总说会毒死人。
“这棵树难道是随处可见之物?”逐梦瞥了眼山顶上十分醒目的那棵任性之树,又是一通嘲讽,“没见识的丫头,那个男人为你隐世深山,你也不过就是长成这样,白花了这些年工夫,还不如那时就将你丢到狼窝去,至少能练练胆。”
“你认识姐夫?”是不是随处可见她并不知道,总归她是见识短浅还万分眼拙,这点批评她很能接受。
“那又怎样。”
与姐夫相识之人,她并不识几个,想寻也无处寻起,没想到这位天上掉下的兄长竟然识得姐夫,一激动便问了个蠢问题:“你可知姐夫身在何处?”
“难道与他相处十年的人不是你?”
她又遭到恶狠狠的嘲笑,倒是没想到十年之前他就识得姐夫,当初他并不想认回这个妹妹,如今又为何来寻她?
“蓝族是母系氏族,与父亲没有半点关系。”她提醒他。即使她自己并不曾深入了解蓝族,世人的认知中也是一贯如此。
“蓝族可还存在?难道凭你这丫头还能撑起一族的荣耀?从你离开云雾山的那刻起,蓝族便已泯灭。”
仍是同样不屑的语气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一针见血的毫无顾忌,因他的态度足够恶劣,倒是让她悲伤不起来,这伤人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没有半分愧疚感。
松松手上握着的小黑扇她又问:“逐梦为何也承母姓?”这位兄长所知之事必定比她要多,在他面前只能虚心向上不耻下问,因她十分不受待见伤感这种情绪就显得尤其多余。
“你倒知道我承的是母姓。”
“知道一些。”
“只是不知道我是你兄长?”挂在嘴角、眼底、眉梢的嘲笑之意□□裸的很碍眼。
“姐夫既是有意瞒我的事自然也是为我好,我自不会不识好歹嗔怪姐夫。”她转着手上的小黑扇,理着自己的思绪,“可见,姐夫并不希望你我再相遇。你来找我之事虽不愿明说,我也猜得到定不是什么好事。”
逐梦沉默了一会,低声哼笑道:“你这懦弱的性子倒是随了他。”
无所顾忌的逐梦自有他处世的方式,但说姐夫懦弱她却完全不认同,姐夫一世逍遥了无牵挂,与姐姐那更是神仙眷侣一般。
却为她,误了十年。
“逐梦尊主,不通传一声便私自登岛意欲何为?”岛主的声音在逐梦方才来的地方出现。
逐梦不慌不忙,十足有备而来的架势,反问道:“仙归岛不属五湖六国亦不属十洲,向来不参与尘世之事,为何将我十洲之人私困岛上数月?”
岛主悠然一笑,也丝毫不在意他的质问,道:“且不论私自登岛之事,乱闯岛上禁地可是要遭天谴哦。”
逐梦大言不惭道:“我还会怕这小小的天谴?”
倘若岛主执意赶他出岛,她可要出手帮个忙?眼下自己也只是个阶下囚的身份,不会帮倒忙吧。
她正暗自烦恼,没想到走到他们面前的岛主竟然话锋一转,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多年不见,倒是一时忘了你这张面容,居然如此相像。”
“长得如此丑怎会与我像。”
看这谈话的气氛,两人之间居然十分娴熟,合着她竟是白担心一场,岂不是他早就认识逐梦,而且不止是见过一两面的关系,那之前,他竟没认出她来?
不对,初见之时,他分明就说过十分眼熟。
到头来,她岛上这三个月的囚犯生活原是被逐梦连累的。
再说他这个丑字可是连他自己也一并骂了,他们如此相像可见随的是父亲,或许逐梦甚是厌恶父亲?
“你还是这么刻薄,天仙一般的妹妹竟被你说丑。”岛主看向逐梦,饶有深意道,“我为何从不知晓你还有这么一位妹妹?且正巧被我请到岛上做客,还被你发现了?”
逐梦哼了哼,不以为然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会知道。”
他这谎说的也不脸红,方才还暗示十年之前见过她,现在就一句话否认的一干二净。
岛主看向她。
“未曾想蓝姑娘竟是友人之妹,倒是在下冒犯,私自邀姑娘至岛上做客,不知姑娘这三个月过的可还习惯?”
现如今才来问习惯的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些?
“甚好……”
真要细细计较,她这三个月除了不能离岛,确实还过的挺好。
“那便好。”
逐梦懒得关心她这些闲事,抬脚便走了。
“蓝姑娘也一道走吧。”
岛主说着与逐梦并行走去,她也随后跟上。
没等她心上百转千回一趟,他们便已走出浅滩。
逐梦从石壁处拐个弯停下,岛主也一并停下,她心上想的复杂,脚下倒是简单,依着样也停在他们身旁。
随意的一抬眼,她的一双眼睛对上几百双眼睛,堪比万箭穿心。
小楼前原是空旷辽阔的海滩,一眼能望到海,此时整齐站列数十排的侍卫。
两相对望,不需要言语,只看样貌,这几百双眼睛好似已确认她的身份,整齐划一跪拜在地。
“拜见殿下!”
迟钝如她,懦弱如她,无知如她,没有悬念的跌坐在地,逐梦不伸援手便罢,甚至落井下石道:“这便是父亲留给你的,你可还满意?”
那一两句的嘲讽算什么,打个头又算什么,最伤人的是他这张与她相似的面容洋溢着喷涌而出的得意。
后来,她痛定思痛,耿耿于怀的时候再回想,深觉逐梦当时的那一丝得意根本就是恶作剧!
分明是他带来的人,此刻却好像与他半点无关。她半天没有回神他也只管看着她,一副非要让她认清事实的嘴脸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你这人还真是坏心眼。”岛主淡然摇头责怪逐梦,而后伸手将她扶起来。
她感激的看他一眼,在逐梦的冷哼中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抚了抚衣裙。
他们跪拜后垂下头,没有人盯着她的狼狈,显见的,规矩教的好不好着实要紧,若是换成云融身边那些个丫鬟,她这些乱七八糟能被说上一年半载,这数十列几百人无人因她的惊慌有任何超出本分的举动,甚好。
岛主问:“想来,姑娘还不知自己的这位兄长是何身份?”
“确实不知。”她如实回答,还未从震惊中回神,哪里还能知晓这位喜怒无常的兄长大人尊贵的身份。
岛主确认后又转向逐梦,可是难得的带点不悦。
“我正要问你,如此大张旗鼓带这些人闯我岛上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迎回我枫叶之洲的帝姬。”
“她是你父亲的嫡长女?”
“不是她还有谁,她手中墨云扇便是父族传承信物。”
她一惊,拿起扇子瞧了又瞧,原来,这是父亲之物,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母族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逐梦特意讽刺强调的‘帝姬’她不明何故,岛主却显然深知其中的缘由,别有深意的望着她,脸色的复杂程度像是能超越他生平所有忧思。
逐梦甚是不耐道:“即刻启程,我可没有时间浪费。”
岛主却在此时开口道:“虽说这是你们枫叶之洲的家事,蓝姑娘毕竟是我岛上贵客,我还未尽到地主之谊,此番湖心岛的花开的极好,逐梦来的刚好,我正打算办一场赏花宴热闹热闹,不如等赏花宴过后再行打算,如何?”
岛主最后这‘如何’二字问的是她,她深以为,此刻问的时机刚刚好。
她立即附和:“甚好!”赏花宴于她并无兴趣,虽说是兄长无疑,此刻说走就走她也走的不明不白心里没底,看他这架势,她若不点头很有可能会将她五花大绑了去,可别害的非宴到时寻不到她四处哭诉。
“那姑娘还是暂住小楼,到时我会让云融去请姑娘。”
“多谢岛主。”
这声谢可是由衷发自肺腑的,这围解的甚妙。
逐梦想必也无需她这位妹妹行礼问安,她便头也不回的走掉,瞥见那一众跪拜的侍卫,跑的更快,眼下,她自己都未脱离逐梦那双火辣辣的毒眼,那还管的了虾兵蟹将,当然走为上策。
浑浑噩噩回到小楼一股脑坐在那,一坐便是半个时辰,正为有位兄长从天而降的事伤神又惊奇时,非宴嚷得像是天要塌了岛要沉了一般。
“姑娘!姑娘!”
非宴一路尖叫着跑来。
“怎么了?”
“眼下岛上沸沸扬扬,从这一头到那一头说的都是姑娘新得一位兄长,与姑娘长得极其相似,我不信!便跑去偷偷瞧了瞧,果真!与岛主站在一处的那名男子竟长得与姑娘如此相像!”
非宴好像见到她脸上长刺了一般神奇,前前后后将她看个仔细,以证实她并未被人调包。
连非宴都如此看她,她若出去走一趟,岛上一众闲散人士必定夹道迎接,往后这几日该是适合修身养性,不宜出门。
不过非宴这行事倒是果断的很,立马就跑去瞧了。
“还有,还有……”
“你先歇会儿慢慢说。”给她倒杯茶,她一口气就喝个精光,生怕浪费了说话的时间。
“姑娘可是亲耳听到岛主说要举办赏花宴?”
“确实如此。”这件事难道比她与逐梦的相似度还要惊奇?
“天哪天哪!!!”
非宴连发感叹,不知从何处又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不过一场赏花宴,古往今来,这虽是一桩乐事,也毕竟只是一桩闲事而已。
她正愁到时该如何推脱,非宴却已兴奋的回不了头。
“听说岛上上回举办赏花宴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云融姐姐已在为岛主拟宾客名单,那些个侍女都异常兴奋的开始忙碌准备呢。”
岛上果真清闲的很,不过赏个花竟如此超乎寻常的兴奋,还要兴师动众广邀各族远渡四海受那风吹浪打的晕船之苦,她很不认同。
“到时,我就好好为姑娘装扮一番,姑娘的衣裳云融姐姐不知道准备的如何了,我要赶紧去看看。”
自顾自把话都说完,非宴又风风火火的跑掉,留她独自继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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