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府回来,林筠一直都在想刚才女子对自己说的话,她说,可以与自己合作,要林府在圣人还没有赐婚之前,先上门提亲,只要日后右相府走出这争斗,再悔婚即可。
林筠微微皱眉,她说得轻巧,她可知,悔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怎样的打击,可以说,如果他悔婚,那褚溪会被世人嫌恶,要再觅良缘,几乎是不可能了。
今日没想到能在沈家遇见她,当看见她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林筠就决定了,一定要把话和她挑明,他不想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受人控制,他想主动的为自己和右相府争取一下,如果褚溪是个好控制的女子,那他其实已经打定主意,先一步步让她对自己痴迷,再利用她和褚家……
可是,没想到褚家小姐居然直接点明了其中的套路,并主动表示愿意配合他,这让林筠很意外,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有着可怜过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也曾想,娶了她,如果她听话,那么对她好一些,其实也不难,至少自己并不讨厌她。
可是,就在今日,虽然答应合作,但是她却说,她不会嫁给自己……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林筠觉得胸口仿佛被重重锤了一下,闷闷发痛……
李小莲在沈府里陪着老尚书和外祖母吃了晚饭,她乖巧能言,逗得大家乐呵呵的,这一顿饭吃得颇为愉快。让沈芳慈这高傲仙女,都对她改变了看法。
回到府中,天已经全黑了,李小莲换洗之后就睡下了。
半夜,春雨绵绵,李小莲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忘了毒园里被自己绑了的那位了。
其实经过昨晚一折腾,气也消了大半,而且多亏了她,自己才清楚了这局面。
于是李小莲换上短衣,插上玉钗,顺手搜罗了一些点心零嘴,悄悄溜进了莠园。
点亮烛火……
被绑在椅子上的女子好像晕睡过去了,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衣不蔽体……
唉……感觉像是被自己糟蹋了一样……
似乎是感受到了光亮,女子悠悠转醒……
直到看清来人,眼里又惊恐起来,泪水像断了珠子一样……
李小莲扯了她嘴里的衣襟,青蚨便嗡嗡的哭起来。她被这人绑了,脖子上划了一刀,还让自己如此羞耻的过了一天一夜,瞬间的委屈,让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小莲将带来的糕点一一在桌上摆开,笑着说:“还有力气哭,不错,看来再饿你一天我再来。”
“等一下……”青蚨看了看桌上的吃食再委屈的看了看李小莲,抽抽噎噎的说:“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李小莲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拿起一块米糕,喂到她嘴边,笑着说:“饿不饿,来,吃一口。”
青蚨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女子,烛火的暖光在她的脸上摇曳,平添了几分凄怖的妖异之色,彷如笑面无常。
见青蚨只是恐惧的瞪着自己,正要张嘴,李小莲突然将手里的米糕往桌上一丢,然后拍拍手,得意的笑着看她。
青蚨心想,果然……
她刚才的样子突然让她想起了褚河,这姐弟两某些地方真的十分相似。
“其实我准备了解药,本来只想让你受点罪,第二天就去给你喂解药的……”青蚨解释着,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想到那晚褚河居然用自己的血急匆匆的给她解了毒……
“嗯,算了,反正我活得好好的,而且你也说了,你还有用。”
李小莲背着手踱着步子,继续说到:“你昨天的话我也细细考虑了,你说得对,血海深仇,作为褚家嫡小姐,我自是不能置身事外,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右相之子。”
青蚨听了,脸上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半天也无语。
李小莲则笑嘻嘻抽出匕首,青蚨又被她的动作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利刃一挥,身上的绳子系数落开,李小莲扔给她一件外袍,青蚨赶紧穿上裹住身子,然后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不深,是皮外伤,已经结痂了,看来这小丫头也没有真的要杀她。
“你真的要嫁给林家?”青蚨不知为何,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褚河知道吗,他会怎么想?
“千真万确,这还要谢谢你呢,青蚨姐姐,是你让我想通了,回到褚家,只有家族才是最重要的,我虽为女子,也要为我们褚家出几分力。”李小莲脸上一派天真模样。
青蚨却想,看来是公子对这丫头有好感,而这丫头却不知道,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为褚河感到不值。
“青蚨姐姐,你看,我们俩如果有什么误会,其实坐下来谈,不然吵一架都可以的,不要动不动就拿人命来玩,这样不好,你说是不是。”李小莲坐下来,给青蚨倒了杯茶,又示意她吃点东西。
青蚨也不和她客气,她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捡起糕点自顾自的吃起来。
李小莲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笑嘻嘻的也不催她。
待吃得差不多了,青蚨才没好气的看着她说:“公子对你这么好,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心里只想着要嫁那右相之子。”
李小莲被她说蒙了,不解的问:“阿河对我好,跟我嫁人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能嫁给他。”
青蚨心想,也是公子一厢情愿,这丫头不清楚最好,她要是嫁给林筠,公子也好乘早从这畸恋中解脱。
这么一想,好像对这丫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你要对公子好点,不然我照样毒死你。”
“哎呀,青蚨姐姐,人家真的好怕,你不要动不动就毒死这个毒死那个的,你害我,你让阿河夹在中间怎么办,我们俩个好好的,对大家都好,对了,你说阿河受了很多苦,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李小莲心想,褚河在青蚨心里真的分量很重。
青蚨面色沉重,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将军战死沙场的那一年,公子才五岁……夫人好几次,都要抛下公子随将军去了,但是后来,某一天,公子被人下毒,差点救不回来,后来宗主大人赶来,救了公子,同时也告诉夫人他查出了将军是被人暗算,才会战死,而这背后的主谋,就是宫里那皇帝,他借战场,来除去他所忌惮的褚家,所以,褚家才会接二连三的遭遇不幸,夫人甚至怀疑,你被人抱走,也是宫里那位指使的……”青蚨歇了片刻,继续说到:
“于是公子就从无忧的孩童,变成了背负血海深仇的复仇者,夫人一直对公子颇为严厉苛刻……”
梦中,是刺骨的寒冷,幼小的身躯漫天白雪中摇摇欲坠……
不行,要坚持,不然母亲会更生气的……
他不怕寒冷,不怕练功的辛苦,不怕毒蛇蜈蚣叮咬,他只怕看见母亲那充满仇恨的眼睛。
一开始,她总是那副凄厉模样,死死的抓住自己手,一遍一遍嘶哑的哭喊着要他为父亲报仇。
后来,她不再哭闹,只是突然半夜将他叫醒,让他衣着单薄的在寒夜练武,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说:“你的父亲在冰雪地下一定很冷,你在这里,如此娇气,如何为褚家报仇!”
再后来,她不再要求他,他却已经沉浸在这份孤寂寒冷之中,无法逃出,他知道只有报仇,才能让自己解脱,才能让那双眼睛不再幽怨……
突然,梦中天地一换,他看见自己走到一片海棠的粉云之中,杏花树下,那胡蝶一般的翩翩倩影,转过身向他招手,清丽温柔的声音说:
“阿河,你过来。”
那一瞬间,他冰冷的心,突然有了悸动,他走过去,走向那满身阳光,明媚温暖的身影……
褚河醒来,心中涌动的某些情愫,久久不能平复……
好久,没有如此安宁的梦境了……
梦里,那身影给了他渴望已久的温暖……
真想醒来,也能立刻到她身边,她身上有他渴望的阳光的气息,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心会酸,会疼,会酥软……
在她身边,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有血肉,有情绪的人,而不是麻木的复仇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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