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中之人

    夜色凝重。

    一入夏,晚风便多了燥热的感觉,即便夜里有风拂过亦是驱散不了盛夏的闷热。

    已近亥时,棠鸢居内依旧灯火通明。

    容凝坐在院里的凉亭吹风,内心烦躁。

    自从嫁入王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宣靖没有留她在凛风阁住。

    若是在平时,她自然乐得自在,可今日不同。

    经过城郊那件事后,容凝明显感觉到了宣靖情绪的变化,他有意无意的试探她都接过来了,可他还是不满意。

    路博远现下正被安置在避阳庭,名为安置,实则软禁。直至路征完全赢得了宁王的信任,路博远才有可能被放出来。

    避阳庭如其名,乃是王府里最为阴暗的一方院子,哪怕是在现下的炎炎夏日里亦是阴冷潮湿。

    容凝自然不会主动靠近那里,可这些落在宣靖眼中又是如何,她便不得而知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梓月在一旁摇着扇子,目光却是止不住的往院门口飘去。

    她早早便听府里的下人们嚼舌根子,说王妃只是仗着王爷的新鲜劲儿得宠,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抛掷脑后。这还不到一个月,王爷便不与小姐同床睡了,若真是应了那些人的话……梓月想着便更觉得着急。

    “梓月,我一会儿便歇息,你先去忙罢。”她垂眸看了看桌上的凉了的茶,淡淡说道。

    “是。”梓月应着便先回了屋给主子铺床,留容凝自己坐在院里发怔。

    “亭中风可凉?”某道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比平日里多了些温柔。

    她回头,便见宣靖握了把扇子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只有他自己,亭枫未跟随在身后。

    “王爷。”容凝惊讶地起身,朝他行了一礼,答道,“眼下正是燥热的日子,怕是也只有在冰室才可凉快。”

    宣靖笑了笑,上前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似乎比刚嫁过来时更瘦了些,本就细的腰如今更是纤细,整个人也更显单薄。

    “凝儿还没休息。”他抱着人坐下,顺势让容凝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指摆弄着她于月光下柔亮的发丝。

    坐在他腿上,她怪别扭的,却也不敢不从,只得顺势倚着他,“王爷亦是。”

    两人之间的氛围并没有像容凝想象中的尴尬,反而比平日里更多了点温情与暧昧。

    宣靖显然心情不错,“许是被凝儿惯得,今日没有温软在怀,本王倒是半分睡意都没有了。”他说着将人又往上托了托,刚好让她的尾骨抵住了某处。

    容凝脸一红,看都不敢看他,“王、王爷说笑了。”

    他略起她垂在胸前的发丝,轻轻绕在指上,一圈,一圈……听得怀里某人的心跳变得愈来愈快,他唇畔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你这里,”他的指尖轻轻抵在了她的心口处,嗓音低沉了许多,“可有什么人?”

    她下意识的摇头,可又觉得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复又点了点头。

    “哦?”宣靖一对漆黑的眸子微眯,划过一丝寒光,“是何人?”

    “王爷。”容凝笃定地说道。

    只不过他还是从那刻意伪装出的笃定中听出了两分的心虚。

    女人啊,都是狡猾的狐狸,说的话没有半分可信之处。

    可谁让他偏偏就喜欢这些谎话呢?

    宣靖撩起眼皮瞧她,面色并无甚变化,“真心的?”

    她顿了一下,点头,“恩。”

    呵。宣靖的唇角漾起一抹笑,眸中的光却黯淡下去了。

    容凝望着她,心里直打鼓。

    她不确定自己回答的是不是宣靖想要的答案,只是觉得他这番话就是在给自己机会。每个男人都会在女人这方面有胜负欲,更何况帝王之家向来都是秉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容凝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答错便没了复仇的命。

    虽说她与宣靖算是合作关系,但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容家确实是高攀了宁王府不止一星半点。

    况且听闻这几日宁王对容家的钱庄当铺颇有照顾,因而她也不好意思提宣靖答应过自己的事。

    毕竟夺权这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的。

    她愿意等,自然也希望他记得答应自己的事情。

    忽而,宣靖垂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鼻息之间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之气。

    “这么些年来,我这里也住了个人。”他说着,声音闷闷的,“只是都过了这么久,她都不知此事。”

    容凝的心猛地一顿,却也没说话,静静听着他说。

    “原是我亏欠了她,便想着将人锁在身边,给她最好的一切。”宣靖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语气却变得苦涩了,“可她从前心里有别人,如今又是心心念念另一个人,只是不知那人是我罢了。”

    她听得糊涂,忍不住便搭了一句,“你的喜欢,可曾同她讲过?”

    “不曾。”宣靖苦笑,“我在为她准备一份礼物,待一切准备妥当,我便将我所有的心意都告知与她。”

    “那若是她等不及了……”

    “不会的。”他反驳道,“很快,很快我便能让她知晓了。”

    容凝暗自撇了撇嘴,原来这王爷从不沾风流之事竟是因了一份苦恋。她还以为所有皇室皆是一副“我想要的便是抢也要得到”的霸道模样,未成想宁王殿下竟还是个痴情种。

    听他方才说的那番话,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给王府里添个新人了?

    宣靖如此深爱那个女子,若是到时非要让她当了这正王妃,把自己贬成了侧妃,那日后她还如何能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又如何能报仇?

    这么想着,容凝心头便袭上了一股危机感。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臣妾的事?”

    总不好直接说出“王爷日后只可纳侧妃小妾,不得动我这正妃之位”的话,她也值得小心翼翼旁敲侧击了。

    宣靖抬起头,故作疑惑地看她,“何事?”

    “王、王爷当真忘了?”容凝顿时觉得心头憋了一口气,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脾气并不像表面的那般温顺,他是知晓的,只是想看她生气的样子罢了。

    这会儿眼看着她便要发火的模样,宣靖忍不住笑得欢畅。

    “凝儿放心,”他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许你的后位,我没忘。”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从那对漆黑的眸里看到了某种浓重又压抑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也难以解读的。

    容凝不知怎么,心里闷闷的。

    宣靖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在他登基之后,后位是她的,便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如此宽慰着自己,便被宣靖拉着站了起来。

    “走吧,本王乏了。”

    “去哪儿?”容凝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用下巴指了指寝房门口,梓月正垂头站在那儿。

    “梓月可是都在那儿候了很久了,今晚便宿在爱妃的棠鸢居罢。”

    宣靖的话音刚落,容凝便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拖着踉踉跄跄的朝着屋门口走去。

    果然王爷的心思猜不得,明明上一刻还在思念着哪个姑娘,下一刻便要和自己同床共枕。瞧王爷这朝三暮四的模样,那姑娘将来也不知能否圣宠不倦……

    还在替宣靖的心上人发愁着,容凝便觉得周围一暗,屋里的灯盏都熄了。

    她扭头便见那人也不知是何时脱好了衣裳,躺在床上望着自己。

    “爱妃快些更衣歇息罢,明日一早本王还要进宫。”

    “好。”容凝应着,开始慢吞吞的脱自己的衣裳,企图等宣靖困得撑不住了再上床。

    可她忘了,王爷来时便说的是晚上不抱着她睡不着,此刻怀里没有人,宣靖又怎么可能乖乖睡觉?

    待她躺好在床上,便觉得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包裹在里面,顺势往某个温暖的胸膛里带了带。

    过了这么久,她始终还是有些不习惯,只僵着身子不敢睁眼。如此累了,才渐渐入梦。

    淡淡的月光被纱幔隔绝在外,黑暗中,宣靖缓缓睁开眼,手指轻抚过怀里那人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宠溺。

    “傻凝儿,非要让我说那人是你吗?”

    只是夜色过浓,他未能看到怀里那人的手指猛地合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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