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数学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模拟试卷,临近期末考试,课本上的内容早就讲完了,没有继续讲下去的必要。
数学老师是个中年女人,眼睛像绿豆一样小,脸像盘子一样大,头发稀疏,满脸雀斑,声音尖利,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存在,但是吴梦臣知道,数学老师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还是挺温柔的。
教室里安静无比,只剩下写字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厚重的袄子的摩擦声。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雪花一片一片,落地不见,仿佛从未来过这个世界,冷风从破碎的窗户闯进来,吴梦臣恰好就坐在正对着窗户的地方,冻得他直打哆嗦,拿笔的手也变得僵硬。
他写几个字就把手凑到嘴边哈一口气,然后继续写,赶紧把卷子写完,就可以把手揣兜里了,就不怕手冷了。
周任迤注意到吴梦臣不停的哈气,侧过头看向吴梦臣,脸都冻红了,吴梦臣注意到了他的打量,对他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又继续和卷子战斗去了。
周任迤抬起头,视线落在烂掉半块的玻璃上,以前也没觉得教室破点有什么不好,现在却觉得这块玻璃无比的碍眼。
下课后,周任迤正要拿一张不用的卷子把玻璃糊一下,暂时先挡挡风,可是有人却先他一步走到了窗户边。
原来是吴希。
吴希也坐在第一排,比较靠中间的位置,从窗户灌进来的寒风波及的不止吴梦臣一个人,而是一整排的人。
吴希早就忍不了了,玻璃烂成这样,老师也不向校长反映反映,害的她们在这里受苦受冻的,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选第一排的位置了。
吴梦臣坐在座位上,吴希站在窗外,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吴希略带愤懑的脸,不由感慨,虽然吴希长得黑,但是还是挺善良的啊,都说一白遮三丑,一黑毁所有,如果吴希能再白点,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丑。
“哎,我的头呢,我的头去哪里了?”
吴鸿利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吴梦臣莫名觉得有些惊悚。
“你的头在你的脖子上好好的呆着,还能去哪里啊?”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吴梦臣和吴鸿利的关系稍微有些缓和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患难见真情,他们终于可以不用互相仇视了。
“不是这个头,是蓝笔的头。”吴鸿利拿着一支蓝色的水笔在吴梦臣面前晃了晃,又开始找他的“头”去了。
吴梦臣看他找的那么辛苦,也开始帮他找,反正地方就这么大,多个人多份力量。
“找到了!”
吴梦臣在自己桌子的腿下面看到了只露出一个小角的蓝色笔帽,他蹲下身子去拿,因为右手不方便,他便伸出一直放在衣兜里的左手,等把笔帽捡起来的一瞬间,吴梦臣一下子愣住了。
早上他用凉水冲洗过伤口之后,觉得没什么事了,就没再管它,因为天气太冷,他便一直把左手揣在兜里,反正写字也用不到左手,可是没想到伤口居然还在流血,把他的整只手都染红了,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
他想把手藏起来,但是刚刚那一吼,所有人都知道他找到了吴鸿利丢失的笔帽,目光全部望着他的方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手怎么了?”
周任迤望着那刺眼的红,紧张又焦灼。
“没事,就是一个小伤口,不要紧的。”
吴梦臣笑嘻嘻地解释,从容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包卫生纸,擦手上的血迹。
“我还以为已经好了,没想到它还在流血。”
随着吴梦臣的起身,其他人也更清楚的看到了他手上的血,醒目逼人,就像刚刚从某个人的心脏游玩回来一样。
吴晗沙吓得惊叫出声,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能不能有点出息,就这么点血就把你吓成这样,出去别说你是我朋友,丢我的人。”
吴鸿利白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吴梦臣。
“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吴梦臣已经把手擦干净了,不过伤口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渗血,速度不快,但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停止。
“就用新买的小刀轻轻的划了一下,就这样了,这小刀也太锋利了,还特别便宜,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买一个。”
吴梦臣把小刀拿出来让他们看,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刀的造型,银色的刀身,帅的一批。
小刀传到周任迤手里,他看完后准备还给吴梦臣,却被吴梦臣拒绝了。
“先放你那里吧,我现在都不敢用它了。”
“你的手不用包扎一下的吗?”
吴鸿利趴在桌子上,盯着吴梦臣受伤的左手,这血怎么还不停,正常情况下,就算不包扎也该停了吧。
“不用,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吴梦臣毫不在意,对他来说,这点小伤他还真不放在眼里,而且他是男子汉,又不是女娇娥,没那么娇气。
可是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了,比如周任迤。
只见周任迤腾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吴梦臣赶紧拉住他。
“快上课了,你要去哪儿?”
“去给你买创可贴。”
“你不是吧,不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没那么严重啦,快坐下。”
吴梦臣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周任迤真是太好了,这个好兄弟,他要交一辈子。
“不行,都流了这么多血还叫小伤,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周任迤不放弃,在他眼里,这种程度的伤可不算是小伤,如果让那个人知道的话,只会比他更紧张。
吴梦臣没有读懂他的言外之意,以为他说的以前就是前两个月的事,虽然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地方让周任迤误会,应该没有吧,或许是他忘记了。
“不就是破点皮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吴鸿利野惯了,受伤流血都是家常便饭,自然不在乎这点小伤,上次吴梦臣抽风把他脑袋砸出血,他都没和他老妈说,他觉得吴梦臣说的很有道理,反而对周任迤这种做法嗤之以鼻,果然是城里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我爸说了,男孩子受点伤才更加有男子汉气概。”
吴晗沙也顺势插了一句话,他现在终于敢抬起头了。
叮铃铃~
上课铃响起,周任迤只能放弃,他不情愿的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的卷子,没心思做题了,反而想起了曾经的一件事。
他之前是在京城上学的,吴梦臣也在,还有另外两个小伙伴,狼炤和顾伶。
同样是在冬天,他们四个人还是一群小不点,而晚长的吴梦臣个子又最低,站在桌子旁边,只能比桌子高一个头,还不如坐在凳子上呢,最起码还能看到脖子。
一次上课,老师挑他起来回答问题,恰好调座位的时候,轮到吴梦臣坐最后一排,他站了起来,准确的把答案说了出来,老师点点头说:“答对了,但是以后回答问题要站起来回答,知道吗?”
那是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师,眼神不太好使,上课还要戴着老花镜。
因为这件事,郎炤下课后一直嘲笑吴梦臣,吴梦臣被他吵得烦不胜烦,于是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吃亏的当然是吴梦臣了,郎炤可是比他高一个头呢。
郎炤这个人,下手没个分寸,脾气异常火爆,和吴鸿利有的一拼,不过在某方面还是比不上吴鸿利的,比如恐高,比如怕黑。
但是打起架来的郎炤确实毫不含糊,根本不念昔日情谊,小屁孩懂得什么情谊?打得赢才是王道!
当时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碎玻璃,还没来得及清理,郎炤一个用力把吴梦臣推倒字碎玻璃上,锋利的玻璃碎片割破了吴梦臣的手掌,疼的他哇哇大哭。
后来顾家的人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把吴梦臣送到了医院。
此后一个星期,吴梦臣都没来上学,顾伶也没来。
郎炤反而被他老子打了一顿,用课本打的,那么厚的语文课本,硬是被打烂了,每一下都打在头上,招招致命,可见他老子是有多生气。
郎炤起初还嘴硬,死不悔改,说自己没做错,后来可能是被他老子打怕了,终于松了口,被他老子压着到顾家登门道歉,才化解了这一场恩怨。
周任迤也是后来听他父亲说的,说吴梦臣是顾家的宝贝,虽然不是顾家人,但是身份可比顾家的亲儿子还要尊贵,万万不能惹。
周任迤也没想过要去惹吴梦臣,他才不会像郎炤那个沙雕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傻子。
他父亲还说过,千万不要让吴梦臣流血,因为吴梦臣的体制比较特殊,伤口愈合的比常人要慢,而且……
而且什么,父亲没有接着说,大抵不是什么吉利的话,他也没有追问。
所以他才那么紧张吴梦臣的伤势,他不知道吴梦臣为什么会忘记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吴梦为什么会拒绝回京城上学,他爸爸没有告诉他,他也识趣地不去追问,问的多了,爸爸就会烦,以后想要再问些什么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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