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球赛如期而至,范小泽和父亲范海田早就准备好了啤酒饮料,父子二人准备共赴赛事。
没过一会,二人透过电视大屏幕,粗口横飞,群情汹涌。
“我去!好球!”
“裁判太差劲,判错了。”
范小艾很喜欢这样的夜晚,很喜欢父亲和弟弟作为球迷直接的反应,人生理应是如此简单的,开心起来像个顽童,难掩喜悦便大叫大跳。一下子落空,毫不掩饰地声嘶力竭地喊叫,喜怒哀乐系于一个小小的足球。
母亲张淑芬端着果盘上桌,很明显对父子二人的行为极其不理解,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范小艾静静依靠在妈妈的腿上,嗅着妈妈身上特有的香皂味道,轻声道:“妈,这才秋天呢,干嘛这么早织毛衣?”
“活都是挤出来的,现织现穿哪来的急?”母亲拿着毛衣在范小艾的身上比量了一下,仔细打量,查漏补缺。
“妈,这件是给我的吗?”
“你以为呢?”
范小艾依偎在母亲怀中,甚是幸福,蜷缩如同一只小猫,希望得到抚摸,“妈,你教教我吧!”
“算了吧!之前让你学你也不学,再说了,现在买着就够了!费这麻烦干嘛?”张淑芬笑着婉拒。
“人家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我学会了,以后可以给你织呀!”
张淑芬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愣愣盯着看球入迷的范小泽,呵斥道:“哎呀!人家说养儿防老,还是闺女好!”
“好球!我去!这都进不了。”范小泽从沙发上暴跳起来,同范海田二人沉浸在电视中,完全没有听到张淑芬的唠叨。
“咳咳……你们老师不是回来让你和家长商量文理分科的事儿吗?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上心呀!”张淑芬织毛衣的手停了停,看向为球疯狂的父子二人。
范小泽听到分科的事情,才转过身来,摸摸头,抓着后脑勺笑道:“妈,我又不偏科,学啥都一样,没区别!”
“那也要选呀!像你姐,人家选了文科,未来想要当作家,我怎么看你都没点上进心!”
“哈哈哈……”范小泽大笑着:“光说谁不会?我从小立志当科学家呢,你觉得有可能吗?”张淑芬一巴掌拍在范小泽的脑门上,呵斥道:“没做怎么知道没可能?你努力过吗?”
见到这一幕的范小艾,本来可以毫无顾忌地大笑一番,可当知道未来的自己前路渺茫,过了很久也没成为父母心目中的样子时,突然觉得心头一紧,一种道不明的愧疚之感袭来,胸口堵得生疼。
“妈?我不想当作家了!”范小艾低着头,慢悠悠的道出。
此话一出,张淑芬朝向范小泽挥起的手掌,悬在半空,父亲范海田也缓过神来,怔了片刻,客厅里只剩下足球躁动的声音。
范小艾不敢抬头看父母,她知道,对于范小泽的科学家之梦,那是一则父母再熟悉不过的无稽之谈;但对于自己的作家梦,那便是父母翘首以盼的希望。
就在这个夜晚,范小艾突然觉得,母亲脸上的失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保持着安详温和的笑容,但却掩不住他叹出的惆怅。怪不得都说,“时光的确丰盈了我们的人生,但也催老了父母的容颜。从前没有察觉他们在变老,回首再看时,变老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范小艾本想依偎在母亲身旁,陪伴最后一个夜晚,或许,明天睁开眼的时候,又回到另一个本该属于自己的世界。不知今日这番话,能不能被父母接纳,长痛不如短痛,不能履行的承诺,总比他日去验证一个不明朗的结局要舒心得多。
夜深了,足球无休止的动弹不安,范海田在冷气间瞌睡起来,片刻,便打起了呼噜。张淑芬拿着蒲扇往范海田的肚子上一拍,呼噜声止住,范海田翻了个身,窝在沙发里继续睡。
范小泽从房间中走出,想来是游戏刚打下一圈,出来找水喝。见到父亲的睡相,赶忙制止住将要将其拍醒的母亲,摆摆手示意母亲不要说话。
随即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水彩笔,在父亲范海田的脸上勾勒起来。先是蜷曲的胡子,浓浓的眉毛,最后鼻头上图了一个大黑点,范小艾见到滑稽搞笑的母子二人,深感温馨,看着看着,站在一侧竟然偷偷落泪。
怕让母亲发现,赶紧用衣角擦去。可是她忘记了,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细心的生物,孩子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母亲的每一根神经。范小艾莫名其妙的举动,细心的张淑芬怎会没注意?
范小艾回到房间,伏在书桌前,直愣愣地看着摊在面前的《时间简史》,眼神呆滞。
砰地一声,脑门磕在桌子上,这下算清醒片刻。
“人生已无悔,何必苦苦挣扎!我还是睡吧!”范小艾自我安慰着, “不行,万一一觉醒来又回到过去可怎么办?”似有不甘心。
站起身来,焦急的在房间中踱步,开始从网上寻找不睡觉也能挺住的方法。
在试过用贴胶贴住眼皮,喝了一罐又一罐的红牛后,拿起闹钟,折腾一番,定了好几个时间,提醒自己不许睡觉。自言自语:“对!继续坚持!”
凌晨一点半,范小艾来到弟弟范小泽的房间前,敲了敲门,里面并不作声。
“睡了吗?不会吧,这小子平时打游戏要到半夜的。”
范小艾继续敲门,范小泽的电脑上正播放着某岛国的电影,一时手忙脚乱把茶杯打翻。
“弟弟,你怎么了?”
范小艾听见茶杯落地的声音,大喊着卯足劲儿想把门撞开。这时已经睡着的母亲醒来,揉着眼睛走出卧室,询问:“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干嘛?”
“妈,我听见小泽房间有动静,好像什么东西倒下来了。”
“小泽,睡了吗?”
范小泽手忙家里乱地终于把电脑关闭,擦了擦手开开门,揉着眼睛假装睡意昏沉,“妈,大晚上的什么事呀?明天我还要回学校呢!”
“哦,没事就行了!赶紧睡吧!一个晚上也不消停。”母亲见没事,便回自己的卧室。
范小艾往房间里面看去,借机溜进房间,寻找蛛丝马迹。看见倒地摔坏的茶杯,再看看桌子上的卫生纸,范小艾立马知道了这是一个荷尔蒙旺盛期小男生急急处理之后的犯罪现场。
“咦……你不洗洗就睡觉?”
“我已经洗漱了呀!”
“好吧!陪我聊会儿天!”
“大姐,你没发烧吧,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你让我陪你聊天?”
“哎,臭小子,反正你也会玩游戏,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见到。”
范小艾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
范小泽被姐姐猜中心思,继续嬉皮笑脸起来。
“怎么会?一个月后就又可以见到了。”
范小泽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完全没有读懂姐姐范小艾的深意。
“以后不要惹爸妈生气,在家里的时候,多帮咱妈分担点家务。”
“姐,我有个问题!我要是都干了,那要你干嘛?”
范小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弟弟总是如此,说出一些莫名其妙但又好笑的话来。
“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睡觉了!”范小艾的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
“你干嘛?那你赶紧回屋睡觉呀!出门左拐2米,右手边,不送。”范小泽打开门,请范小艾回自己房间。
“我怕我一觉醒来,你们都不在了。”范小艾突然情绪低落起来,范小泽十分不解。
“要不你教我玩游戏吧!”范小艾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和弟弟的共同话题,十分欣喜。
“算了吧!你根本就不是那块儿料好吗?”范小泽撇撇嘴。
“你怎么知道?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范小艾自我强调。
“大姐,你今天没发烧吧!”范小泽试了试范小艾的额头,再试试自己的,不免好奇。
“挺正常的呀!”范小泽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仿似自己猜出了惊天大秘密,“我知道啦!”
试探道:“姐,你是不是恋爱了?或者是失恋了?”
范小艾白了一眼范小泽,悠悠说了句:“她是不是叫张萌萌?出门右转800米,左侧星空发廊?”
范小泽听到张萌萌三个字时,脸都绿了,赶紧把门关上,惊讶地看着范小艾,狐疑道:“你跟踪我?”
“切!就你那点破事儿,我脚指头都能猜得到!”范小艾一脸不屑。
“姐!我的亲姐!千万不要告诉咱爸妈,我求你了!”范小泽嚷求道,就差跪地了。
范小艾心中憋住笑意,心想终于抓到范小泽的软肋,开心不已。
“要不我教你玩游戏?”范小泽开始拿条件作交换。
“不必了!我不是那块料!”范小艾心中窃喜,故作清高回答道。
“怎么会?姐,你那么聪明,绝对没问题!”
范小艾被推嚷着走到电脑前,虽然玩起来十分吃力,并不得心应手。范小泽眼冒金光,几乎快要被姐姐的拙劣的游戏技能刺激到爆粗口,但碍于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只得将一些难以入耳的话咽在腹中,不敢出口。
几局下来,天色渐亮,范小泽面对如此低级的玩家,已是筋疲力尽。
范小艾起身关上门,回头说了一句:“少撸,伤身!”
范小泽呆呆的坐在床上,心中想着:“这还是自己的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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