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张家,唐砚原本也没有什么目标,怀里揣着铜镜,背了个轻巧的包袱便沿着官道一路向前走去,走了大概半个多月,这一路上见了许多美景和风土人情,让唐砚着实开了些眼界,也顺便遇到了不少奇事。
他见过口吐人言的双头蛇,也见过能举起磨盘的瘦弱女子,更见识了一日能奔千里的乌龟,所见之奇让唐砚顿时觉得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这颗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这日晌午过后,唐砚路过一个城镇,他先去城外找到驿站,花了些银子托他们将自己刚写的一封信送去罗云镇上的唐家。
信上不过一些这阵子的见闻和一些趣事,为的便是告知唐锦自己一路平安不必牵挂,但唐砚大概也能猜到唐李氏看过信后的表现,必然是柳眉倒竖,气急败坏。
但唐砚在外面玩的正好,自然不会轻易回去,所以也只是想了想,便收回了心思。
寄了信,唐砚身上银两所剩不多,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正思量着该去住店还是直接趁着天亮早早出城,好在天色黑下来前寻个落脚的地方。
托裴宋的福,唐砚觉得现在自己胆子极大了。
手中的钱袋轻巧,他一路走一路掂,掂着掂着手中的东西就没了影,唐砚抬头一怔,就见前面一个灰衣人影飞快的向前冲去,甚至还来得及冲他回头露出一个洋洋得意的笑脸。
唐砚一愣,心道,作大死,抬起步子就追了上去,但那人应该是个熟手,埋头专往人少偏僻的巷子里跑,拐了几道弯,唐砚便将人给跟丢了。
唐砚扶着墙微微喘着气,顺便求救道,“裴宋!”
便听见耳边一声嗤笑,然后那人便当真飞了出去,唐砚等气喘匀,心里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不急不慌的拍拍衣襟走了过去,拐了两道弯,果然见那灰衣小偷正抱着头一脸惶恐的蹲在地上,而他身后赫然一个死胡同,裴宋就在一旁,找了个木箱子支着腿靠着墙坐着,神色闲散无聊,一手正掂着失而复得的钱袋。
唐砚一出现,那小偷忙哭喊道,“好汉饶命!”显然吃了裴宋不小的亏。
唐砚走过去仔细一瞅,差点笑了出来,这人果然鼻青脸肿,估计他妈都认不出来,唐砚道,“你为何偷我钱袋?”
小偷一听差点哭了,只差抱着唐砚的腿了,他道,“我也是没法子,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老娘八十高龄,小儿嗷嗷待哺,可恨我家中那嫌贫爱富的婆娘早跟人跑了。”
唐砚木着脸听他一通哭诉,没什么感想,一旁的裴宋却不给他这个面子,“噗”一声嗤笑出来,淡淡道,“你家中老娘死了三年有余,你尚未娶亲又哪来的婆娘小儿,嗯?”
被人将谎言一一点破,这小偷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只道这会可是遇到了对手,忙又高喊着好汉饶命。
唐砚并不打算真心将他怎样,何况他只是路过,但吓吓还是可以的,当即正色道,“你也是好好的汉子,有手有脚,吃些苦力也能养活自己又何必做这种勾当,我原打算将你送去官府……”
一听“官府”二字,这小偷面色一变,忙将头磕的“砰砰”作响,真心求饶道,“大侠,大善人呐,都怪小的糊涂千不该万不该冲撞了二位大爷啊!”
唐砚乐道,“好,那你告诉我,这里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久?”
说着又叮嘱道,“你需老实回答。”
小偷一听,心道这可不是什么难事,忙道,“距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三十余里地,不算远,但需翻过前面那座山”,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一片艳霞之中的崇山峻岭,唐砚看了看,那道岭不算高,但也不矮。
唐砚道,“可有解禁?”
小偷忙摇了摇头,道,“没有没有,但这崇崖岭向来以山中多虎豹而闻名,平日里要过这山岭,都是众人在岭下攒够了人,大伙趁着晌午日头最足的时候一块过去,断没有敢一个人过去的,更没有能一个人过去。”
唐砚奇道,“咦,以你这意思,这崇崖岭很可怕了?”
那小偷打了个冷颤,道,“当然了,这崇崖岭打我记事起就是个要人命的地方,公子莫不是要一个人过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见这小偷将头要做拨浪鼓,唐砚笑了笑,指着裴宋道,“不是一个,是两个人。”
小偷还是道,“不可能的,别说两个人,这要过崇崖岭平日里少于十人也没人敢动身,你们一看就是外地的怕是没听过这崇崖岭的可怕传闻。公子,我劝你还是等等吧,凑够了人一块上去,千万别想不开。”
其实唐砚不过逗逗他,有真心考虑的,尤其见他一说只有他们两人要翻山这人面色立刻发白,并不似作伪,他也有些犹豫,一旁的裴宋却淡淡道,“便是些豺狼虎豹又能耐我何!”
面色之正经,语言之慷慨,无令人动容,可惜看在小偷眼中又是一个放大话的。
小偷身形跪的笔直,面上颇不以为意的道,“上次也有人这么说过。”
唐砚问道,“然后呢?”
小偷摇了摇头,一脸可惜,“死了。”
唐砚,“……”
裴宋,“……”
小偷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道,“死无全尸,简直惨不忍睹。”
“噗!”
这次是唐砚终于忍不住了。
小偷见两人似乎不信,忙道,“真的,不是我诳二位大爷,这崇崖岭的虎豹虫蛇太多,而且据传山上因为被野兽吃掉的人太多导致阴气太盛,除过正午时候阳气最足,其余的时候那些阴气缭绕,你看,那上面是不是一片烟霞,其实那可不是什么山中的雾气烟气的,算命的都说那是死人的阴气所化,所以千万不拿小命开玩笑。”
这小偷虽然偷人东西实属可恶,不过最后这几句规劝倒也情真意切,唐砚看在眼中,略作计较,看向裴宋道,“你看那崇崖岭当真有古怪吗?”
裴宋瞥了一眼那片烟霞,似乎正在深思。
唐砚对小偷嘱咐了一些话,便放他自行离去了,两人看着那远处被阴云遮蔽高耸的崇崖岭,唐砚又试探着道,“现在就去吗?”
裴宋道,“现在就去。”
唐砚默然,然后提着钱袋道,“那我去买几个烧饼”,晚上不一定能赶到山另一边的那座城,为防意外还是多买几个烧饼充作干粮。
做足心理建设,一炷香后两人便走到了崇崖岭山脚,准确来说,是唐砚一人,而裴宋已经回了铜镜之中。
唐砚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如果拜托裴宋不过片刻之间便能翻山越岭,但他这人还是挺有自尊心的,觉得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何况裴宋也丝毫没有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唐砚抿了抿唇,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深呼吸一口便走了上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直到进入崇崖岭后唐砚才深刻的领悟了这句话的真谛。
原本在山脚下,唐砚并不觉得这崇崖岭有多高,可是等他走了几个时辰后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这崇崖岭一点也不矮,至少比起他以前爬过的山来说,绝对不算矮。
不疾不徐的又走了个把时辰,唐砚擦了擦汗,抬头看向四周,起先还能找到前人走路的痕迹,可到了这里已经渐渐人迹罕至,林深草茂,只剩虫鸣,但因为树都年头不算久远,所以头顶上的叶子稀稀疏疏,一个人走着也并不怎么阴森。
或许是因为昆仑玉镜或者裴宋的关系,他这一路居然都没有遇到什么猛兽,除了正走着遇到从草丛里窜出的一只青蛇,那蛇的中间奇怪的凸起,似乎吞了个东西,而紧随它其后的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尾翎毛鸡,正凶悍的追着那蛇撕咬,两个在唐砚面前扭成一团又打进了草丛间。
在这之后便又是一阵太平无事,期间,唐砚还停下脚步,找了块石头坐着吃了半个冷掉的烧饼,但因为他忘记带水,剩下的半个便怎么也咽不下去,只好作罢。
收起烧饼,唐砚又接着赶路,直到月上树梢才堪堪走到了崇崖岭的最高处。
而看着月色里一片漆黑幽深的山林,耳畔里不时传来一声声萧瑟的鸟啼,在这空旷的山林间不时回荡更显得阴森幽寂,唐砚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一点,不就是只猫头鹰嘛!
远远还能看见山脚下的城镇中的星星点点,这个时候再赶下去不是天亮了就是入不了城,但在山中苦挨一夜唐砚也做不到,因为入夜的林中降温很快,而且这么高的山上也必然更加寒冷,唐砚只能硬着头皮抱着胳膊继续朝前走去。
正在他打算万不得已只能去捡些木头烧火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亮。
只见不远处耸立着一桩小屋,而此刻那屋子里正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唐砚心头一震,脑海中立刻浮出饭菜的香味和舒适温暖的软床,这样想着,唐砚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
那屋子看着很近,可是走了一个时辰却还没要走到。
唐砚心道,这不会是海市蜃楼吧,可又一想,还没有听说过在晚上遇到海市蜃楼的事情,所以便觉得肯定是自己多虑了。
如此又走了一小会,唐砚停下脚步擦了擦汗,远远的忽然听到一阵斧头砍伐木头的声音,那声音“钝钝钝”的,这砍树的声音不大却是断断续续的不停传来,在空旷的山林中越发显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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