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家的事情即便有心遮掩,但怎么着也是这云锣镇上有头脸的世家,发生了那么多事,即便大多数人不知内情,但毕竟牵扯了城中数起失踪案件,最后落得家败人亡,是以众说纷纭。
到了最后,落到坊间说书先生口中,却是那隋县令发现这失踪案件确与一妖怪有关,为了阻止那妖/孽在云锣城兴风作浪,他在梦中使出护身法宝与那妖孽大战了一个满月,但仍是无法降服妖孽,最后不得已只能与那妖怪同归于尽。
唐砚坐在往日去过的那家酒肆里,正是二楼,一边听着那一楼看台上的说书人说的口若悬河,一边漫不经心的吃了些茶水点心。
一曲故事结束,楼上楼下的人尽是拍手叫好,由此可见这说书人的嘴上功夫的确了得。
说书人抬头向上望去,却见楼上那青衣锦服的少年公子正冲他微微点头,这说书人同样回了个两人才懂的挑眉,完了冲着台下各位看客抬手做了个恭喜发财的招牌动作,面上笑眯眯道,“还是多亏了各位爷捧场。”
台下有人趁着其他人拍手叫好的功夫,嗑着瓜子朝台上说书人怀里丢了一颗银果子,起哄道,“讲的不错,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说话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一身玄色袍子,看着气度颇佳,却做一副草莽打扮,曲起一条腿支在长凳上,形容懒散,身旁的酒桌上一左一右,一张斗笠并一把长剑,中间却是酒肆的吃酒标准套餐,一壶花雕,一碟花生,还有一盘切好的熟牛肉。
那说书人接着银果子微微一笑,拱手客气道,“那就再来一个?”
“来来来,再讲个好的,爷还有赏!”说着就冲台上的说书人哈哈一笑,眼见着这气度不凡却又形容散漫的男子出手如此大方,其他起哄的更是来劲。
收了银子自然推辞不得,说书人拿起台上的惊堂木拍了一拍,一副嗓子相当清亮干净,“那就再来个,‘千年青蛇大战奎木狼君’。”
“……”
唐砚忽然觉得这故事似乎略有些耳熟,不过那什么青蛇,奎木狼君的却是未曾听说。
灌饱了茶,见台下说的喝彩生此起彼伏,唐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碎屑,抬首正要迈步,却见旁边空闲了许久的位置上忽然来了几位中年男子,各个大腹便便,看起来油头粉面。
见有人冲他这边看来,唐砚下意识的略点了点头算作招呼,然后就要绕着人慢慢走向楼梯。
正要下楼梯,耳边却传来那几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嘿嘿,王老板,最近可是生意不错啊!”
“呵呵,托您的福,确实还行”,那旁边挺着肚腩的中年男人立刻做了个请的动作。
唐砚脚步一顿,微微有些失神,然后垂下眼皮慢悠悠下了楼。
回了唐府,唐砚还来不及换下一身尘土的衣服,远远便见被他早上打发走开的唐笑冲他招手,唐砚轻手轻脚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被夫人发现了?”
自从唐砚身体好了后,唐锦便催着唐砚重回学堂,起初,唐砚是乖乖去了两次,可坐在学堂里听天书一般,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去自我摧残。
但不去学堂又是万万不行的,若被唐锦发现,唐砚可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左思右想之后,唐砚便想出了个好办法,便是每日去学堂的时间里自己去其他地方转转,顺便再找找能让昆仑玉镜继续恢复的线索。
好在这云锣城中还算繁华,有趣的地方颇多,每日转战城中各个场所也不觉得枯燥,反而让他更加了解这个地方。
他见唐笑面上迟疑,便有些担忧败露,好在这唐笑立刻摇了摇头打消了他的顾虑。
唐笑道,“夫人倒是没有起疑,但晌午的时候夫人接到了一封书信,便开始愁眉不展了。”
唐砚听罢有些吃惊,唐锦一向乐呵呵的,脾气又是个开朗型的,找乐子的手段不比他差,怎么会看了一封信就无端生了烦恼。
看着这信问题很大。
唐砚琢磨了片刻,便道,“你去吧,我心里有数了。”
唐笑通风报信的任务完成,等他走后,唐砚去换了件素白的衣服,他不是特别喜欢全白,便在腰间挂了一块青色玉佩,这才兴冲冲去找唐锦了。
除开铺子里的事,唐锦每日极是清闲,不是在描眉打扮便是赏花弄草,要找她很是容易,唐砚走了一趟后花园,便见唐锦果然拿着馒头在喂鱼。
母子两最喜欢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跑到后院里喂鱼,见天如此,所以水塘里的锦鲤养的各个膘肥体壮,看得人眼馋,但唐锦却从不许旁人打这一池子鱼的主意,唐砚在心里腹诽过许久,可最终想想唐锦那手段和嘴皮子,还是作罢。
唐砚一见她便笑了起来,蹑手蹑脚过去还想藏着,可手段到底还是唐锦更加老辣,还没摸到衣角便被人识破。
唐锦头也不回的凉凉道,“砚儿来了?”
唐砚摸了摸鼻子,收回手背起来,笑眯眯道,“娘,您可真厉害,回回都被您识破。”
唐锦冷笑一声,丢掉手里最后一块馒头,拍了拍手,道,“说吧,可是有事?”
唐砚呵呵一乐,却见唐锦眉间果然一片愁色,小心翼翼问道,“娘,倒是你,可有心事?”
唐锦柳眉倒竖,睨了一眼唐砚,“我有心事?你倒是成精了?”
果然不太高兴。
唐砚收了笑,正色道,“娘,我都知道了,那信是谁写的,您为什么不高兴?”
唐锦定睛看了唐砚一眼,蓦了才叹了口气,道,“看来果真瞒不住你。”
唐砚心道,你这脸都快拉到地上了,看不见的怕是瞎子吧。
唐锦道,“这份书信是我娘家一位表亲写的,本姓张,说起来你该叫表叔的。只是这姓张的一家原本与我娘家李氏一门生过矛盾,后来便不再来往,可如今他竟给我写了一封书信,倒真是奇了怪了。”
提起李家,唐砚忽然想起来唐锦似乎很避讳在他面前提起李家,虽说外家可能住得远了些,但她这种态度倒的确奇怪,不过唐砚以前倒也没有多想,他毕竟不是原主,还是不宜和这些亲戚来往太过亲密,是以唐砚惊讶道,“张家写了什么让您生气?”
唐锦道,“倒也不是信上的内容让我生气,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毕竟多年不往来,如今他儿子成亲到想起我来了。”
“他儿子成亲?”唐砚讶异,虽说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只能莫名的道,“这倒也是喜事一桩。”
“你说他儿子成亲,叫我去做什么,欺我娘家人不够?这么多年了还要给我显摆显摆?”唐锦冷哼一声,“好像我没有儿子似得。”
唐砚被她这个逻辑弄得哭笑不得,道,“娘,想来人家或许就是觉得喜事高兴,想请以前的亲戚重聚一下,你不是说以前生过矛盾吗,说不定人家现在想和好了。”
唐锦道,“和好个屁!”
唐砚道,“娘,这表叔和你有过矛盾没?”
“呃,这倒没有。但姓张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唐锦啐了一口,道,“这姓张的算是你外祖母的娘家,当年见我娘家落难,竟生了霸/占我娘家家产的念头,依我看就没一个好东西。”
若真发生过这种事,娘那会还是个孩子,这写信的年纪大概也大不了几岁,都是半大的孩子,就算有坏心也该是家中父辈的事情,唐锦这是要一棒子打死呀。
唐砚看着唐锦面色不愉,问道,“那您既然这样想,这封书信要怎么办?”
唐砚啐道,“丢了,烧了,随便怎么样,反正我不想看见。”
见唐锦这是耍起了小孩脾气,唐砚心里哭笑不得,嘴上却同仇敌忾道,“好,咱们不理就是了。”
唐砚知道,唐锦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而且看她模样也不像真的生气,大概只是呕了几分气,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将那份信要走自己妥帖收了起来。
如此过了三日,从外面回来,唐砚一抬头便看到唐锦在自己卧室外的小院子里迈着小碎步散步,向旁边的小厮一打听才知道唐锦这是已经徘徊了许久。
唐砚心中有了数,走过去笑道,“娘,这么巧,您这是散步呢?”
唐锦左右一看,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没,我就是刚走到这,想着看你下学了没?”
唐砚点了点头,推开书房门,道,“那既然如此,娘进房里坐坐吧。”
若是往常,哪里需要唐砚招呼,唐锦早就自己进去坐着了,可这一回却反倒要让唐砚客气起来,见唐锦面上一片隐约的犹豫,唐砚奉了茶问道,“娘,你是有话说?”
“我……”唐锦顿了顿,面上有些迟疑,“其实也没什么。”
“娘,你是要问那封信吧?”见唐锦犹犹豫豫,唐砚索性自己挑明。
唐锦面色一僵,尴尬道,“……是,那封信你没丢吧?”
唐砚笑道,“娘您放心,我没丢也没烧,我就是怕您还有打算,所以留着呢”,说着让人取了那封信过来交给唐锦。
唐砚试探道,“娘,您可想好了怎么办?”
唐锦听罢,叹了口气,这是很难在她面上看到的表情,可见这几日折磨了她很久,唐锦看着唐砚道,“虽说娘心里还是生气的,只是到底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若真丢了,我到底不大好受。”
唐砚自然明白,虽然生过嫌隙,但毕竟也是亲人,唐锦娘家人本就没几个,她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子,但都远嫁,平日里很难见面,这张家说起来也算唐锦所剩不多的亲人之一了。
“我明白了”,唐砚见唐锦心中纠结,既不愿意放弃又不像面对,想了想便立刻有了主意,“娘,莫不如让我带您过去?”
唐锦一愣,“你代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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