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心里不痛快,自然面上也做不出愉悦的表情,从马车上跳下去理了理有些皱巴的月白长衫,背着手便走了过去。
一见他走近,沈碧玉便献宝一般的凑过去笑道,“原本还想抓只野鸡,但是这打猎的人忒多,所以就只能先用这烤兔子凑合了,不过我刚尝了下,味道很是鲜嫩,砚哥哥起得晚,还给你留了些蔬菜粥,等下让莲丫头热热给你端过来。”
莲丫头就是沈碧玉跟前的丫鬟,娇俏可爱又很听话,手艺不错,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唐砚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沈碧玉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隋长安,又指着那只烤兔道,忙笑道,“这兔子是长安猎的,我一说表哥做梦梦着吃烤野味,他便立刻带着他家的隋丹去找了只兔子,表哥,你尝尝看味道可好?”
说着就立刻将烤兔子最外面熟透的一层切了下来,放到盘子里递到唐砚跟前,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唐砚。
不知怎么的,原本还有些气性的唐砚忽然就没办法生气了,他看了烤肉一眼,又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从一看见他下了马车就有些紧张不安的隋长安,视线停留在他那被包扎的像是馒头的手上。
“这是……碧玉替你包的?”想来也只有这丫头了能做了,她自然不会允许旁的女人碰他,而这小子肯定也不会放过亲密的机会。
隋长安点了点头,眼睛里有怎么掩饰也遮不掉的兴奋。
唐砚有些无语,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傻小子,怪不得都说他是个老实人,这种的再不老实估计就没有老实人了。
唐砚忍不住扶额,见他无语,沈碧玉与隋长安立刻紧张起来,就好像小两口第一次见双方家长,怎么也都是不安的。
唐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指着他的馒头手道,“算了,也别紧张了,我不是碧玉父母,也不能干涉你们,但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婚约明面上还在,这事情急不得,且容我想想办法,所以在此之前你们两收敛一下,别被其他人察觉了。”
见唐砚不禁松了口,且还如此替他们着想,隋长安哪里还敢不应,当下就拉着沈碧玉的手就要指天发誓,还是沈碧玉劝阻了他,苦口婆心道,“砚哥哥说得对,这事情急不得,在我与表哥婚约没有结束之前若是被人发觉,对你我都是个麻烦。”
何止是麻烦,简直是天大的包袱,唐砚知道两人是真心相待,想了想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总归不是好听的,又何必说出来伤人。
又想起自己对裴宋说的那句话,唐砚心里一沉,看着手中的烤肉,霎时又没了胃口,但事情总归要解决,饭也要吃的。
两家又在半山腰上停留了一日,眼见着其他人家的马车开始收拾好下山,唐砚知道他们这边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出门在外本就没有多带换洗的衣物用品,后面又分了隋家一些,所以身上的旧衣唐砚已经穿了两日,他往常也不是什么洁癖的人,但这山里毕竟虫兽颇多,马车里不时钻进去一些蚂蚱弄得唐砚身上心里烦躁难受。
只是原本要早早离开的,那隋长安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前一天夜里竟是发起了热,虽然早上起来便退了下去,但整个人却是看起来羸弱了不少,面色苍白之下越发显得俊秀好看,不过唐砚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硬朗些的。
发个烧没什么,但却急坏了沈碧玉,替他将额头上的湿毛巾换了一夜,最后还是唐砚看不过去才亲自上手替换下了她。
大清早,喝了半碗白粥,隋长安也觉得自己好了许多,除了身上出汗黏腻的有些不舒服外头脑倒是清醒许多,他撑着身子靠在马车车厢壁上,“真是多亏了唐大哥了。”
唐砚把毛巾丢进水盆里,没好气道,“你要多谢谢碧玉,我不过是心疼我家表妹。你说说你,一个大好的年轻人,怎么吹了半晚上凉风就倒下了。”
被人揶揄,隋长安也不生气,极好脾气的笑道,“说起来,长安好像自小身子骨比别人就弱些,大哥若是嫌弃,回头我找些练武的师傅也跟着练练,如何?”
唐砚点了点头,道,“是听说过练武能强身健体,不过你还是等好了后吧。话说,我嫌弃你什么!”
“这是自然”,隋长安笑了笑,道,“起初的时候,我并不晓得唐大哥就是碧玉的表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哥海涵。”
唐砚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这是不知者无罪?”
隋长安摇了摇头,认真道,“非也,只是我那时候确实对唐大哥有些轻视”,说着竟笑了笑,“说起那花魁的事……”
“打住,别提什么花魁,我可不是个好色的人”,一提这茬唐砚就有些窘迫,那事虽然不是他干的,但毕竟也是这副身体,总觉得为个女人争风吃醋简直太过荒唐。
“是是是,其实我也清楚唐大哥确实不是那种荒唐之人的,争花魁确实事出有因,只是我那会也有气,所以就没有服软,倒是真的闹了这么一出”,说着话隋长安又咳嗽了几声,等稍微平复了一会又道,“说来实在惭愧,人都道我是善人,其实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时候还有些嫉妒大哥,所以花魁之事就有些明知故犯。”
“你嫉妒我?”
唐砚觉得莫名其妙。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不好意思的事,原本还有些煞白的脸上竟浮起一层薄红,隋长安低声道,“唐大哥才识情操都是一流,平日里结交的朋友也多,我心中对唐大哥倾慕已久,但偏偏为人不善言辞,有好几次都被人当着大哥面打趣,却不见大哥替我回上一句,所以我心中竟有些……有些吃味……”
得,不用说了,这孩子的心思唐砚觉得自己已经大概明了,虽然唐砚没见过以前原主是个什么模样,但听隋长安这么说也能猜个大概,这孩子大概是爱而不得,啊呸,也就是有心相交却找不到机会罢了。
唐砚想了想,抬手拍了拍隋长安的肩膀,道,“其实你想复杂了,我这人比较简单,算了,不说那些了,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如今不就结识了。”
“嗯!”
两人说了会话,关系果真近了一些,沈碧玉看在眼中欣喜不已,可还没有高兴多久,隋长安又发起了热,原本还打算等到晌午后才出发的几人都皱起了眉头。
唐砚道,“这么烧下去可不是一回事,病人还是要尽快找大夫医治,我看现在就动身下山。”
唐砚是这里说话最有权威的,他一句话下去其他人自然应允,隋长安身边的隋丹道,“我家公子往常都是发上一次热也就退了,这次的确奇怪,我现在就带我家公子回府。”
县令家的府邸里自然都养着住家的大夫,也确实比外面的医馆稳妥,唐砚吩咐唐九一路护送,自己则和沈碧玉几人做另一辆马车远远跟在后面,直到了城里的分岔路口才不得不分了手。
眼看着隋家马车消失在拐角,沈碧玉放下帘子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抬头就看到唐砚冲着她叹了口气,沈碧玉一愣,低头小声道,“表哥,你就笑话我吧?”
唐砚心里再次无语,面上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像个长辈一般慈爱,道,“为心爱人担忧没什么值得笑话的,只是你这般痴情,日后若不在一起可怎么得了。”
这不过一句感慨,唐砚并没有真的去想日后的情形,可沈碧玉一听眼眶当即就红了起来,好一会才道,“表哥,这世上的事情变数太多,如果将来真的不能相伴,如今还能替他担忧也是好的。”
唐砚一愣,万万没想到年龄尚小的沈碧玉竟然能说出这般言语,一时倒不知如何回应,他默默收回放在她头顶上揉搓的手,心道,真不能再将她当做小孩子了。
古人的早熟,真是唐砚所不能料的,等他真的将这件事情重新审视,才发现府里那些他认为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们早就蒙了春心,且有一部分还是对着他的。
唐砚自认不是君子,但也绝办不到因为一帮半大的孩子的思慕而暗自得意,他只觉得心有罪过。
………………
沈碧玉在唐家住了半月有余,兄妹两除了没有生出男女私情之外,两人之前的感情比之同父同母的胞亲还要亲上几分,只看得唐锦每日笑容满面,好像下一刻就能抱上金孙。
唐砚看在眼中,只能默默无语,但好在听说隋长安身体无碍后沈碧玉便提出了告辞,唐府里除了唐锦,还没有人像沈碧玉这般对他肆无忌惮的撒娇说话,唐砚有些舍不得,但比起唐锦每日三番五次的打探,终归还是觉得让沈碧玉早早回到自己家去比较好。
沈碧玉一走,唐砚先还没觉得什么,唐锦倒是日日长吁短叹起来,但她天生不是个哀叹的命,唐砚一眼便猜出她的想法,索性拿了钱袋子和唐九出了府去躲清净。
正好遇到赶集的日子,街上人满为患,同唐九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两人找了个大树背靠着乘凉,却听到头顶上有人唤着他的名字,且声音还有几分熟悉。
唐砚还没注意,唐九的耳朵却是分外有用,他抬头一看,立刻就笑了起来,“公子,这是遇到熟人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