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发生过的事情到底不是梦,唐砚对这一点在清楚不过,所以每天晚上便吩咐小厮给他在窗边的小几上留一盏铜油灯,手也必定要紧紧握着铜镜才敢稍稍闭上眼睛,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定会让他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如此杯弓蛇影三五日,唐砚便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撑不住了。
兴许是睡眠不够眼下的青色痕迹太重,就连唐锦也连番问了几次,唐砚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怕吓到他们,只得借口之前躺着睡了太久,最近失眠,但天知道,他这会有多瞌睡。
唐砚的话半真半假,唐锦倒也没有怀疑,转身却又找人给他开了几幅帮助安眠的汤药,但唐砚哪里敢喝,只怕一碗汤汤水水灌下去,再也看不到早晨的太阳,只能每次接了药碗都偷偷倒入房间里的那株海棠根下,如此几番折腾,那盆原本枝繁叶茂的海棠终于被他折腾的落叶凋花,奄奄一息。
这日晚上,点好铜油灯,查看了手中的铜镜是否握好,脱了外衣,唐砚拉着被角便躺了下去,也许是连着几晚不敢真睡过去,这一躺下唐砚便觉得身体极为沉重,头脑昏昏欲睡,除了身体沉重之外,就连胸口都有些气闷,好像有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似得。
唐砚闷得难受,翻了个身正要再睡,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猛然一震,然后与前几次同样诡异的感觉瞬间将他包裹。
唐砚的身体本能的紧,然后本能的紧紧握着手中的铜镜,他在权衡,是否要与之前一样将铜镜直接丢出去,可是心里却还有另一种隐隐的不安,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丢出去的比较好。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思思索索的动,似乎与上次的相似,难道又是只老鼠?
一想到这种可能,唐砚下意识的便要转过身子看去,他想,如果还是只老鼠精,左右不过与上次的情况相同,如果上次没受什么伤,这次也一定能平安无事……呃,大概吧。
这样一想,唐砚便忽然生出了一种勇气,他觉得自己有护身法宝护着,还怕它什么老鼠精吗,这样想着索性直接坐了起来扭头看向那只妖怪,但是手中的铜镜却被紧紧捏着贴在胸口,以防万一。
但刚一看去,只骇得唐砚差点手抖将怀里的铜镜丢了出去,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站在他眼前的是个含羞露怯的美娇娘,且还是愈脱还羞的模样。
这美娇娘肤若白雪,眼含秋水,身上的衣衫也是稍稍挂在身上,简直惹火娇怜,但唐砚却一点也不敢胡思乱想,他很清楚,这个时辰里有哪女子会半夜去爬陌生男子的床,除了妖怪可再想不出别的什么人了。
唐砚瞬间额头冷汗直冒,身体就算一个劲往后仰去,但周遭若有似无的香味却使劲往他鼻孔里钻,唐砚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身体就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慢慢向着那女子靠了过去。
唐砚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这妖精蛊惑,偏他还无能为力,只能一狠心狠狠咬了舌尖,直到满口血腥味和疼痛将他刺激的狠狠打了个哆嗦,昏昏沉沉的精神这才重新清明起来,唐砚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哥哥还是这么不可爱,看见人家也不心疼一下”,美娇娘娇滴滴一笑,抬手掩着嘴冲着唐砚抛了个媚眼,衣衫松散,含情脉脉,这副模样当得起风情万种,但在唐砚眼中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被她这媚眼如丝的一瞟,唐砚直接打了个哆嗦,惊恐之中又忽然莫名生起一股怪异,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妖怪,唐砚愣愣道,“你,你是上次那个”蜘蛛精!!!
“嘻嘻,哥哥果然没有忘记人家”,美娇娘娇滴滴一笑,在唐砚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幻化成了上次那个可爱的少女。
少女粉颊红衫再过娇蛮可爱不过,可在唐砚眼中却犹如猛鬼蛇兽,他哆嗦着指着妖怪问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已经死了,在他面前变成了焦黑的一堆灰烬,风一吹就不见了的,怎么,怎么居然还会出现,唐砚心中一片绝望,忽然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上次得罪了这妖怪这妖怪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他的。
“死了?哥哥可真会开玩笑,你难道不知道妖怪都是狡兔三窟的吗?”少女忽然凑近唐砚,近的唐砚都能从她乌黑的竖瞳里看见自己煞白的脸,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铜镜,面带惊恐,浑身僵直,握着铜镜的手几乎已经攥的生疼。
唐砚被个怪物变成的少女这样靠近只觉得一身汗毛倒竖,冷汗霎时全都流了下来,害怕的全身几乎都要僵硬,他脑子不清不楚,手中的动作先于脑子,被他紧攥的铜镜猛地冲着少女的脑袋砸了上去。
兴许是没有防备,更也许是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眼前这个区区凡人居然还敢反抗,这少女的头被砸的“咔嚓”一声,唐砚不可置信的发现自己居然在上面破开一个大洞,那被铜镜砸到的头顶却仿若雷击,伴随着焦黑从那破开的洞里传来一股恶臭。
一击得手,唐砚顾不得其他,抬手再要去砸,这妖怪哪里还肯吃亏,直接一挥手就将唐砚手中的铜镜击飞出去,她的五指收拢捏在一起,一直无形的大手突然隔空掐住唐砚的脖子将他拎小鸡似得拎了起来,直接对着床边的柱子撞了上去。
唐砚何曾受过这种罪,只消一下便觉得头晕眼花,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想要抬手想要将掐住脖子的东西扯开,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由着它继续将自己撞上柱子,“咚咚咚”连续不断的撞击让唐砚感觉到脸上有腥热的液体流了下来,热热的,黏腻的,糊住了眼睛,唐砚很清楚,一定是血。
或许是放开了胆子,唐砚已经没有丝毫害怕,却只有一种感觉,就是疼,疼,疼,太疼了,迷迷糊糊中,唐砚觉得自己喉咙里好像不断发出嘶吼,可是耳朵里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有持续不断的脑袋被不断砸在柱子上的撞击声和那怪物发狂的桀桀怪笑。
“哈哈哈,疼吗,疼吗,叫你也好好尝尝我那日的痛苦”,这妖怪仿佛得了乐趣,不断操纵着法力用唐砚的脑袋撞击柱子,眼看着他被撞得头破血流,血肉模糊,身体像只破布娃娃,妖怪的笑声也越发猖狂得意。
每一下撞击疼的唐砚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可偏偏每次的疼痛却让他越发清醒,到最后疼的唐砚几欲跪下来求它给自己一个痛快,可这妖怪却好像计算的相当精准,让他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丝疼痛却永远不会失去知觉晕过去。
唐砚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眼睛全被鲜血糊住,视线里全是猩红色,他有些迷惑,这妖怪就算要吃了自己也不用这么丧心病狂吧,自己除了铜镜根本一无是处,除非她是个神经病非要靠折磨自己来获得快感,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
唐砚双眼被血水覆盖,勉强睁开一点哑着嗓子挣扎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要杀便杀,干脆一点?”
“杀了你?嘻嘻,我可舍不得,我要你……”那妖怪走到唐砚身边,抬手抚上唐砚的胸口,动作妩媚至极,却让唐砚没来由的一阵反胃,快要冲上喉咙的秽物还没有吐出,一口鲜血却先喷了出来,他虚弱的看着这妖怪将五指化作利爪猛然间插进了他的胸口,鲜血也随之瞬间喷涌而出。
然后无力地垂下头颅的唐砚,一瞬间,看见被那利爪抓在手心的正是一颗心脏,染着鲜血的,还正在跳动的心脏。
这是我的心脏,还在缓缓跳动,可我就要死了。
那怪物捧着还带着温度的心脏,笑嘻嘻的说道,“我最喜欢心脏了,鲜活的,腥甜的,尤其是年轻男子受虐过后因为害怕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它永远都是如此美味……嘻嘻嘻嘻……”
猩红的舌头舔上心脏,不同于人类的过于细长且分叉的舌头裹住心脏,在唐砚面前张开巨口就这么一口吞下。
唐砚的身体被他松开,终于毫无生机,就这么无力的摊到地上,透过染血的视线,唐砚看见这妖怪再次伸出利爪抓向自己。
明明没有了心脏,可是自己居然还能活着,可是唐砚根本没有办法去思考这些,他的体力在急剧的流失,同时从他的身体里流失的还有大量的鲜血,他看着自己身下的地面被鲜血染红,这些鲜血不断扩散,好像流向了同一个方向,而那个方向正是铜镜所在。
视线里,他看见铜镜的镜面忽然光芒大盛,那刚刚吃过自己心脏的妖怪猝不及防,身体瞬间扭曲变形,像被什么扼住一样,从一个少女幻化成了一只通体乌黑的怪物,长手长脚,它原本就恐怖的长相更加狰狞,几乎是扭曲着被点燃一般,然后嘶哑尖叫着看着自己居然一点点被撕成碎片。
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它杀了。
在合上眼睛的最后一瞬间,唐砚隐隐看到一个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微微俯下身来,鼻尖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耳畔似乎也有一声叹息,然后唐砚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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