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曲醉

小说:芸香碧纱记 作者:古静安
    到了第二日,天刚放晴,继仪就在鸡鸣声中醒了来,洗漱一番,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发现林守义早已在门前编织着竹具了。

    “早啊,小曹。”林守义打了招呼,“芝儿已经去做早饭了,你要吃什么蔬菜,我让她到地里摘。”

    曹继仪笑说:“随便吃什么菜都行的,我这人不挑食。”

    说罢,曹继仪就在一旁看着林守义编竹具。只见他一双长满茧子的手,在篾条上穿梭来去,似乎不是他在控制篾条,而是篾条在控制着他的手,篾条在他的手中似乎有了生命,相互缠绕,舞动,跳跃。

    大抵世界上灵巧的手存在两种极端,一种是艺术家们的手,那多是纤细白嫩,端正秀气;另一种是工匠们的手,那多是茧子满布,甚或残缺。如果非要说出导致这一差别的原因,那便是:一种手创造的是精神享受,另一种手创造的是物质财富,都是生活的必需。

    曹继仪看着林守义编竹具的流畅感,一时兴起,也想学。就说:“林叔,可不可以教我编竹具?”

    林守义看了继仪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说道:“你的这说手,可别糟蹋了,要是弄出来茧子可摸不准脉啊。”

    “林叔,你也懂这个理?”

    “可别小看我,我年轻的时候也曾跟过一个赤脚医生学过点中医知识,要不是那个老先生后来走了,保不准我现在妥妥的也是个老中医了。”林守义虽缺了小腿,可对于生活从来都是乐观的,他早年当过莲江水库管理站的站长,也是一个知识分子,也吟得些诗句,有时也会引经据典。

    吃过早饭后,林芝就要去茶山采茶了,说是等下了班就给母亲去买药。曹继仪则是要去茶楼取背包,顺便去买些茗庄的特产给自己爷爷带回去。

    林芝白天在白乡茶园忙活,到了傍晚才下班,才骑着自行车到镇上买药。在茗庄要买到中药材,也只能到古莲药房了。售药的老阿姨见进来的林芝,习惯性的问要几瓶。林芝说道:“我这次来不是买止痛药的,我来抓药。”林芝说着递上来曹继仪写的药笺。

    售药阿姨接过,见上面写道:“吴茱萸10g  潞党参20g  生姜30g(自备)  红枣30g(掰)  四剂,水煎服。  仙壶曹继仪拟。”

    “林芝,你这是那位大夫开的药,字倒是一手好字,只是这方子,拿来炖汤吗?给你妈开的方?”

    林芝也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应和说:“是个熟人开的,试试总不会出什么问题。”

    售药的阿姨也不多说,有生意做总是好的,就找单子抓药。来这抓中药的,大多数的目的是拿药去煲汤,也有些顾客按着书上的偏方来抓药,但总的来说,这个药房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多少中药材。售药的阿姨显然对药材不熟练,慢条斯理的在药柜上翻找药材,忙活许久才把药抓齐。四副药还不到三十块,还得忙活这么久,远不如一瓶止痛药来得干脆。

    林芝提着药,又到菜市场买了些菜,父亲林守义说了,人家继仪毕竟是客,又给母亲诊病,总得做顿好的才是,一大早就塞给林芝两百块,本估计除买药外还有一百块的发挥余地,谁想这中药竟这么便宜,就属那党参贵点。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林芝忙煮饭烧菜。曹继仪早已从茗庄回来了,把他那笨重的背包带回来,从里面拿出一台实木收音机,说是送给林守义的。

    “这哪行?小曹,你这个家伙比我这地板砖金贵多了。”林守义拒绝道。

    “林叔,你就收下吧,这样我也好找理由换个新的,再说了,我这个收音机是充电的,环保,充次电能用十几天呢。”曹继仪直接丢下收音机转头走,说道,“总之,你收下就是了,别跟我客气。”

    林芝在灶台生火,曹继仪倚在厨房门框发笑。发现了继仪在看她,林芝调侃道:“你在看什么,如果闲得没事,就帮我把那鱼洗干净啰。”

    “好啊,那条鱼我承包了,今天就让你见识米其林七星大厨的手艺。”曹继仪自夸道。

    林芝呵呵直笑,说道:“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米其林最高也就三星,另外四颗星你是哪里凑来的。”

    “你懂这些,那你可懂我们的祖师爷之一的伊尹,可是个御厨?那四颗星是祖传的。不会烧菜的中医不是好厨师,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赶紧撤退,这个厨房将由我来接管。”曹继仪放下这话,昂首阔步走了。

    林芝憋了笑,自顾自烧菜,倒也真想见识一下这个人吹的皮球是怎么破的。

    林芝继仪相继烧完菜,大家坐下来吃饭。听着这时屋外的雨声,更显得夜色凄凉。

    “好香,这红烧鱼是小曹做的?有卖相。”林守义夸道,夹了一块鱼腩,竖起大拇指。

    林芝也不由得不佩服,没想到继仪还真的不是在吹牛。林母向来是只喜吃素,但也看得出继仪的好手艺。

    “有段时间我跟我爷爷的一个好友学的,他可是我们那里的老饕,烧得一手好菜,我也只学会他七成的手艺。”曹继仪说道,又不忘夸一下林芝,“林芝的厨艺也不错嘛,这手艺跟一般的饭店大厨有得一比。”

    “可不是,芝儿以前在老赵的饭店当过九年服务员,老赵的厨师偶尔请假就靠我们芝儿撑撑场面了。林守义道。

    “九年?”曹继仪疑惑了,问道,“林芝现在几岁了?”

    “二十五了。”林母回答。

    林芝在一旁,仿佛触动心事一般,默默的。

    “二十五,减九,是上初中的年纪哟。”曹继仪略略算了一下。

    “哎,在这一件事上,我亏欠芝儿太多。”林守义感叹道。

    “爸,都过去了,别提这些。”林芝揪着发髻说道。

    这时,饭桌上水滴四溅。水滴雀跃,搅扰气氛。抬头看去,可不是屋顶漏雨嘛。雨下得更大了,不时有闪电照射,随后是震耳欲聋雷鸣。

    当下林守义指挥若定,让把饭桌挪移位置,漏水不多,就拿个鲤鱼戏水搪瓷盆承接。所幸滴漏的水不多,滴答滴答有条不紊。忙完这些,众人才又坐下吃饭。

    “斯是漏室,斯是漏室。”林守义调侃,以此缓和尴尬的气氛。

    在座的都笑了。继仪说道:“林叔,等明天雨停了,我帮你把屋顶补一下吧。”

    “这哪行?你远来是客,那能让你帮这些。”林守义忙拒绝。

    “我这个人,就喜欢修修补补,有趣得很,再说,总不能让林芝上房顶去补吧。”曹继仪回道。

    林芝没说话,默默在听着,默默吃饭。

    “小曹,后天就是我们茗庄的迎水节,你可一定要去看看,别的地儿可没有呢。”江绮柔说。

    “好啊,我打算在待几天就回去。”

    吃过饭,曹继仪又给林母扎了针。林芝去煮药,把药放药壶才想到自己的煮药方式可能不标准,就找继仪确认一下。继仪正在行针,右手在针柄处反复捻转。

    “怎么样?”

    “麻胀麻胀的,比上次还明显。”

    “好,保持不动,过半小时才收针。”继仪说完,将针灸包收起来,见林芝拿着药壶站在门外,就问,“怎么了?”

    “我来确认一下,这中药该怎么煮。是像煲汤一样吗?”林芝问道。

    “哎哟,我怎么忘了这个,煮药也是个大学问咧。你这样,先用水把药泡上半小时,水位约高过药面一食指长,之后用武火将其煮沸,煮沸后转文火炖上四十分钟,其间若是火力控制不好或者水加得少了,导致干锅,那就加热水,千万不要直接往热药壶里加凉水,搞不好就炸锅了。最后煮出来一碗多一点的药汤,将汤液倒出。接着进行第二次煮药,药壶可以放置凉了再加水,也可以直接加温水,总之还是要防止炸锅。第二次煮药放的水莫过药面多一点就行,这时候的药材已经吸水膨胀了,而且药材的大部分成分已经析出,不需要像第一次那么多水,这次加了水直接煮,煮的时间略短于第一次,煮沸后再煮半小时左右就行。将第二次煮好的药与第一次煮好的药混合,再一分为二,分两次服用,第二次服用的药是凉的,那就需要用器皿承装,隔着热水加热,不要用微波炉加热,虽然说你家也没有微波炉。”

    “还真是琐碎,我还当是要像煲汤那样子呢。”

    “煲汤?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说的煎煮法是为了更大限度地发挥药材的作用,你如果想省事,把药当一般的汤煮也没什么大问题。”

    “我就说说,那我煮药去了。”

    林芝第一次煮中药,煮得刚刚好,连曹继仪都夸她有煮药的天赋。林芝却不稀罕他这褒奖。母亲江绮柔捧着温热的药汤,三口喝完,只觉得这个药又苦又辣,难喝得很。可是说来奇怪,喝完药不就,竟觉整个人通体舒坦,头痛已消了七成。第二份药被密封放到冰箱,等第二天早上就可以用温水加热饭后服了。

    林母说自己困了,要去休息。林守义却还要赶工,再多编制几个簸箕。林芝也帮忙。

    曹继仪此刻坐在林玉的书桌前,就这一盏老旧的台灯读着蒲辅周老先生的医案。林玉的卧室在餐客厅东头,雨水还在滴漏,声音清晰传来,夹杂在屋外传进的雷鸣声,屋檐滴水声,蛙叫声中。

    “喝杯水吧。”林芝拿着保温瓶,给继仪桌上的不锈钢杯倒上温水。

    “谢谢。”继仪柔声道接过水杯。

    “你在看什么书?”林芝问道。

    “一位老前辈的医案。”曹继仪亮了亮书皮。

    林芝接过书,翻看几页,表示看不懂,说:“好高深的样子。”

    “隔行如隔山,你是没有进中医的堂奥,其实进去了你才发现,中医的医理是至真至简,可没你看上去那么复杂。”

    “那你倒是说说,你们中医整天阴阳五行金木水火土的,五行算得迷信吗?”

    “哎。我中医是真的冤。阴阳五行学说本是古代哲人用以分析客观世界的思维工具,占卜师用去分析卦象,医师们用以帮助自己总结医学经验,但总有人因为看到神神鬼鬼的东西总跟阴阳五行捆绑,就认为阴阳五行是迷信。其实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在现下的理论学说中取用了阴阳五行学说解释罢了。如果非要说迷信,不是阴阳五行学说迷信,而是认为阴阳五行学说能解释神鬼种种的认识迷信。”

    “这说得在理,那你们中医对于阴阳五行学说得认识又是什么呢?”

    “哈,这认识,说实话,你去翻看一般得教科书还真不教你这些东西,这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你先这样想。世上得事物,是不是几乎都存在正与反得两面性质,能够举出反例嘛。”

    “很难,我想不到没有什么事物是不存在对立性质的,有热的就有冷与之相对,有与无相对,黑与白相对,大与小相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好像就是因为对立而丰富多彩。”

    “你这话说的就有水平,好,现在我们就给正反两种性质普遍用‘阴阳’去描述它。你再想,但凡事物的多对对立性质比如大小、光暗、有无,可不可以将它们归一下类?”

    “我感觉,大、光、有是一类,小、暗、无是另一类。”

    “你的依据是什么?”

    “感觉吧。”

    继仪听到林芝这样说,笑了笑:“感觉?你这思想就很迷信!好,我们现在定义阴阳,我们把光亮的、运动的、实体的这些性质统统用阳去描述,把黑暗的、静止的、空洞的这些性质统统用阴来描述。听懂没有,‘阴阳’的定义,阴阳就是对事物所存在的对立性质的分类。”

    “你这个定义好像不严谨。”

    “怎么说?”

    “你看,有跟无是性质没有错,但是男跟女却不是性质,而是事物,你们不照样还分出阴阳吗?”

    “想法很好,但你要这样去认识,男女是事物没错,但两者属于人这一事物,以人为事物看,男女就是属于事物的两种相对对立的性质。”

    “我好像懂了,阴阳有时候指的是性质,有时候也可以指事物,但关键点还是在于性质,万事万物都是因为其性质而不同于他物的,认识性质是认识世界的关键。”

    “对对对,阴阳是对于时间万物性质笼统的二分法,认识世间万物的起手式,这也就是古代无论是风水、相术、医学都在运用阴阳学说的原因。哪来的迷信?不懂得学说的真义,就想当然认为学说不可信,那才是真迷信。”

    “我今天算破执了。”

    “关于阴阳学说,还有很多理论在其中,但我刚刚说的这些,是最关键的,一定要认识到阴阳是二分法,是对事物某一属性所存在对立性质的分类。明白这个,我再说说五分法,也就是五行学说。认识事物,光是认识对立性质还不够,还应该认识事物的功能。”

    “事物的功能?认识了事物的功能就能去利用事物,这就是中医治病理论的大框架来源吗?”

    “你太聪明了!”

    “古代哲人就近取材,将自己所能够认识到的自然界的事物划分为五大类元素,这些元素各有其功能,当然,也可以划分四大类、六大类、七大类,不是一定的,但四大类显简,六大类又显得繁,那就像手指一样,五个。”曹继仪这么说,伸出右手,五指展开,“五行的核心是生克关系,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这是相生的关系。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这是相克的关系。你看诺。”

    曹继仪这样说着,一边画起了五行生克关系图。在曹继仪的笔下,五行生克被用一条条线串联一起,成为一个圈和一颗五角星。

    林芝看到这里在一旁感叹:“五行之间的关系居然这般整齐。可是这生克关系是怎么来的?”

    “哈,你问到了重点。古代哲人喜欢透过特殊看一般,又喜欢以得出的‘一般规律’去验证那一个个特定的现象是否符合。你看,木头能够生火这是简单的现象吧,木头或者其他东西被火烧了就剩下无机物,也就是灰土了,土怎么能生金呢?首先你得明白,古代的金泛指各种金属,金属基本是在土里聚集的,所以古代哲人认为土生金。金生水,这是最不好理解的,但你也应该见过这样一个现象,冰冷一点的金属上容易蒙上水珠,再比如雾天室外的铁栏杆,虽然金属并不是真的能生水,但是金属能给水汽凝聚提供条件。水生木,为什么不是土生木呢?干的土绝不能生木,但是无土栽培只要水中有一定养分是可以让植物生长的。古代哲人就是从这一个个自然现象中,总结出了自然界五大元素的相生关系。再说一下相克关系,树木栽种在土里,可以使土不致于疏松,木能够压制土。可怎么就克水了?想想,其实我们的古代传说就有了,大禹治水前,其父鲧筑土治水,虽说想利用土来治水,但用不得法,土能够限制水,当以疏通之法,一昧堵塞,土再强也怕水多啊。”

    “不对,你看一抔土,只需要用水冲一下就松散了,哪里是土克水了”林芝不同意曹继仪的观点。

    “思考得很仔细你说的这个问题涉及到了相乘相侮,且听我把相克讲完。水克火,不用讲,常识得不能再常识了。火克金,冶炼金属需以火。金克木,斧头砍树。所以相克也是从自然现象来的。可是自然万物似乎不是都遵守这个规律啊,就好像你说的水反克土,为什么?要记住这一条理论,五大元素中某一元素过强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反过去侮辱本来克制他的元素。水的量如果跟土一样,或者比土多上一些,也只能是被土束缚,丢失水的柔动。但水很多,是土的好几倍,几十倍,一冲土就四散,这就是反侮。相乘则说的是趁人之威,本来水就被土克制,现在水很少,土很多,那就被克制得更惨了。”

    “明白了,生克还有这么多学问。”林芝惊喜道。

    “关于五行学说,还有很多更细致的学问,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你如果想学,可以自己找书看,夜深了,也该是时候休息了。”

    “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用五行学说来看待塑料的?”林芝问道。

    “你还真是个人才。哈。要记住,五行学说的五行是代表了五类功能性质的元素,塑料有可燃的,可以生火,它具有木性;它可塑,生于土,具有金性。塑料者,金木之性。”

    “原来是这样。好了不打搅你了,晚安。”

    “晚安。”

    此时窗外风雨交加,雷鸣电闪,继仪熄灯倒头睡去,雨夜是睡好觉的助手,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曾搅扰继仪的梦魂,倒让他睡得分外香甜。

    昨夜的雨,一直下了好几个时辰,天刚破晓,老篾匠看向东方的鱼肚白,眯了眯眼,感慨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林守义打开继仪送的收音机,听着早间新闻,一面编织篾条。

    吃过早饭,林芝给母亲热了药。林母说头也不怎么晕了,感觉像换了个身体。林芝这才到茶园去忙活。这一天继仪也没有哪里要去,就陪着林守义坐在门前看书。那知到了中午,林母带来一群人,约有十几个,对继仪说:“小曹,这都是我们村里的人,都有些个医院里解决不了的小毛病,你可要帮忙瞧瞧,诊金按你说的给。”

    曹继仪知道江绮柔笃信佛教,为人心地善良,也是一片好心。就卖她的人情,说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就免费帮忙看病,唯独药材须各人去抓。

    众人听了很是高兴,自觉排队。林守义吩咐着妻子给来人倒水,搬椅子。继仪到卧室内取出桌椅坐诊。

    来人皆是白乡的居民,有多年胃病,久治不愈的老者;有新近感冒,咳嗽不止的孩童;也有结婚多年未得子女的夫妻。继仪一一为他们细心地诊治,处方用药有条不紊,煮药禁忌细细叮嘱,颇得曹老风范。

    有个小男孩几天前感冒,吃了西药发了一身汗,结果一直咳嗽个不停。他母亲就带他过来。曹继仪把过脉,验过舌,细细询问了前因后果。对孩子母亲说道:“这孩子的外感已经去除了,就是用药过猛,损伤了肺气,所以才导致咳嗽不止。这孩子有没有睡觉流口水或者磨牙的情况下?”

    “都有,每天早上枕头都是湿的。”

    “那就没有错了。”曹继仪又把了把小孩的脉,开出处方:“潞党参6g 生白术6g 云茯苓9g 炙甘草3g 杏仁(碎)6g  三剂,水煎服。”

    小孩的母亲看见这么个方子,寥寥五味药,将信将疑,问道:“小哥,我爹以前也是个采药人,知道一些药理,你这些药好像是治脾胃不好的。我以前就喝过的。”

    “这是四君子汤加杏仁,四君子汤是我们学中医的入门方,主治脾胃气虚,普及率很高。在这里我用的是培土生金的方法,你孩子向来脾胃气虚,这次发汗太过,伤津耗气,气就更虚了,这种咳嗽是肺气不足的咳嗽,补肺气要间接地补,通过补脾胃的气来达到补肺气的作用。这就是培土生金的道理。加入杏仁肃肺止咳,兼引药归经。”

    听了曹继仪的说法,小孩的母亲虽不是很懂,但也信了九分,询问了煎煮方法和服药的禁忌,谢过继仪方才回去。林守义一直在旁看继仪诊病,时不时地和来人说上几句家长里短。也有好事者询问曹继仪是不是林芝的男朋友,林守义总会开着玩笑说:“哪有那福气,普通朋友罢了。来茗庄旅游,暂住在我们家。”

    来人这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接着唠上其他话题。

    说的最多的,是明天的迎水节。迎水节是茗庄人特有的节日,在茗庄人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春节。每年镇上都会策划几场有趣的活动,比如茶歌赛、迎神送水仪式等。有好事的大婶就问林守义:“今年林芝还参加歌赛不”

    “参加。”林守义自豪地回答。

    茗庄一年一度地迎水节,在一个风和日丽地早晨拉开了序幕。太阳刚探出来三个身位,莲江之上便聚集来了无数艘小船、竹筏。迎神送水仪式是今天的第一个活动。许多茗庄人早早地就收拾妥当,从四面八方聚集到镇南面的古莲禅院前的广场处。这里早早的就搭建起了铁架台,拉过了横幅,放上了海报。

    迎神送水仪式,大致分为以下环节,先是茗庄乡贤代表致辞,后是古莲禅院的苦灯法师说课,再就是镇上请来当地歌舞团跳上一段祈福的舞蹈,结束这些,众人便可跟随乡贤的船只,沿莲江而上,一路敲锣打鼓,经白乡,过清乡,至西乡好老峰翡罗泉。在那里,乡贤将祷告神灵,然后亲自为到来的人们汲水。因为仪式繁多,并不是人人都来,一般来人多是几户人家中的代表,故而来人取完水,还需要分发各处。至今茗庄仍流传着许多关于今日之水的种种奇事,其实水如何神奇并不重要,迎水节的意义在于对茗庄人民潜移默化的教育,它教导的,是一种对本源的珍视,对分享的鼓励。

    今天林芝打扮得分外好看,很难得地化了淡妆,眉心上一点红痣,右手腕上戴着一圈红绳。看上去倒显得庄重不少。继仪留心人群中,发现许多年纪与林芝相仿的姑娘也是这般打扮,就好奇地问林芝原由。

    林芝笑着道:“你不懂,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风俗,凡是未出嫁的女子在迎水节里总须如此打扮,有道是眉心一点红,娇花不与百花同;腕上一圈绳,锁住阿妹心上人。迎水节可不光是迎神,还是我们茗庄的情人节呢。”

    “这么说来跟我们壮乡三月三还蛮像的。”曹继仪道。

    “还真的像,真是巧了。”林芝道。

    今年的原本要参加迎神送水仪式的乡贤代表林祖望老爷子偶感风寒不能出席,转而由江晚风代为主持。江晚风在致辞中对茗庄过去一年的发展变化进行了总结,也不忘紧跟大时代趋势对茗庄的发展进行一番展望,致辞虽略显官方,但其间也不乏金句点缀,倒让听惯了林祖望老爷子教诲的众人直感耳目一新。而紧接着的苦灯法师说课,则讲的是已经重复了好几年的主题——善。苦灯法师将这一主题讲了好几年,可愣是年年出新意,似乎“善”这一字,蕴含了太多的道理在其中。曹继仪以前没有听过高僧说课,此刻听来,如沐春风。深感茗庄这一带风气雅正,不是无根之木,无本之源,这一代的文化习俗具有自我清洁的能力作为支撑。

    随着最后歌舞团将一支祈福舞蹈演完,众人便在江晚风的带领下,乘船只,敲锣打鼓,奔翡罗泉而去。林芝撑着竹筏,继仪则悠闲地坐在小板凳上看风景。两岸为枕水人家,不是可看到杨柳依依。船队穿梭于茗庄密布的水网,穿过覆满绿植的拱桥,不久便来到了古莲桥。

    这时,听得人群中有歌声传出:

    “赶路的人啊,

    停下手中桨,

    听我唱一段,

    唱段老故事。

    你可知古莲桥,

    原是足步化。

    明朝大瘟疫,

    茗庄亦波及,

    十室九空何其惨,

    愿祈仙药与灵丹。

    镇上有一日,

    来了个道长。

    仙风道骨不必提,

    回春妙手却无疑。

    道长采莲来,

    咒语口中唱;

    道长采莲来,

    手印转三转;

    道长采莲来,

    点化成灵丹。

    将莲炖药汤,

    汤药如琼浆;

    将莲炖药汤,

    小口尝一尝;

    将莲炖药汤,

    三天病无恙。

    为感再生德,

    为报涌泉恩,

    众人苦挽留,

    欲待如生父。

    怎奈吴道长,

    踏水做别去,

    步下生莲花,

    化作古莲桥。

    赶路的人啊,

    停下脚下船,

    听我问一题,

    问个简单题。

    你可知古莲桥,

    有过何故事。”

    这时一首本地流传的关于古莲桥来历的民谣,此刻被歌舞团的人唱响。江面上回荡着久远的故事。

    在歌声笼罩下,船队继续前行,约过去半个时辰,才到达至西乡的好老峰下。曹继仪帮林芝提着他家那口不知何年就有的水瓮,随林芝以及众人下船,沿小路往翡罗泉去。

    好老峰下翡罗泉,篁竹掩映,分外清幽。泉水旁立了座道士采莲石像,泉周围石体上刻着“古莲遗泽”四个隶书大字。主持这次祷告的茶人江晚风将早已准备好的文稿念将出来,之乎者也,继仪也没有细听。待到念完,茶人江晚风方始帮来人汲水。人群早已排好了队,手中瓶瓶罐罐。

    这是仪式最后一步,故取完水的,就可以各回各家去了。曹继仪帮林芝把那瓮沉甸甸泉水搬上竹筏,已经累得够呛。两人沿水路回到白乡时已经是中午了。

    林守义依旧在门前编着竹具,见两人回来:“取完水了,你妈做好了午饭,进去吃吧。”

    茶歌赛是下午的事了,帮林芝忙完一些琐碎事,曹继仪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茗庄茶歌赛举办的场地依旧是在古莲禅院前的广场处,早上的铁架台也被重新布置了一下,舞台上的幕布,上有“茗庄第十六届茶歌赛”“主办方茗庄人民政府 茗庄茶儿调协会”“赞助方茗庄白水芜香茶叶有限公司”的字样。舞台下摆满了塑胶椅。离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可是来的人已经把这里占了一半。工作人员还在调试设备,评委席上空空无人。

    林芝在后台拿着小本子专注地看着,一面轻声小唱。曹继仪自然会陪同来。看林芝那副专注的样子,曹继仪说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林芝说道:“你这就小看茶儿调了。”

    曹继仪:“对呀,你说说看,你们茗庄的茶儿调到底是怎生回事?”

    林芝:“茶儿调是我们这一带对地方歌曲的总称,比较流行的还被人传唱的有三十六首不同调子的母歌。而我们平时如果要对歌,都不会对母歌,而是会自出心裁,随口捻来,用自己的词,用母歌的调唱歌。单是要出口成章地把词填上上已是难事,更别提要填得好,要唱得好。不熟悉曲调怎么行。”

    “是很难呀,那你可要加油。”曹继仪鼓励道,“你们是通过对歌来比吗?”

    “也不光是对歌,分两轮,第一轮是自由发挥,唱一首自己的歌,第二轮才是对歌环节,两轮比赛,分高者获胜。”

    “你自己有准备好的歌了?拿来看看。也让我这个诗歌小王子帮你点评点评。”曹继仪半开玩笑道。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这歌我几天前写的,先保持点神秘感。”林芝道。

    曹继仪也就不再打扰林芝,就一个人在会场周围瞎逛。

    “校友,你也在这呢,还没走。”江丽君拍了继仪的后背。

    继仪回身看到是江丽君,很惊奇:“丽君姐,你怎么在这?”

    江丽君指了指幕布上的“赞助方茗庄白水芜香茶叶有限公司”字样,说道:“这可是我们公司赞助的,我能不来吗?早说,历年的茶歌赛可都是相当精彩的,身为茗庄本地人哪里有错过的道理。你呢?距上次也好几天了,你打算在茗庄待上几天啊?”

    “我今天陪朋友来的,至于待上几天还真没想过,看心情吧。茗庄这里蛮好玩的。”

    “对了,你的医术还真是神了,潘老板跟我说一副药下去肩膀就不痛了,还让我代为感谢你呢。”

    “微信上他跟我说过了。”

    “有空还到我们茶园去玩,我还有事处理一下,再会。”江丽君右手拿出响铃的手机接听,一边说道。曹继仪注意到江丽君右手腕上竟也有一圈红绳,这是他想不到的,想想自己今年也二十八了,江丽君可是要比自己早好几届的,心中想着:“丽君姐居然还是个剩斗士。”

    “再见啊,丽君姐。”继仪道,没想到茗庄那么小。

    下午四点半,茶歌赛准时开始,到场的嘉宾有茗庄老茶人、新任乡贤江晚风先生,代哥哥江源流出席的江丽君,茶儿调协会现任会长、镇中学音乐教师袁梅,副镇长常亭,四位嘉宾组成评委,除袁梅老师外都有十分的分权,而袁梅作为专家,享有二十分的分权,独唱环节和对歌环节满分都是五十分,两轮环节得分相加,分高者获胜。

    林芝排在第三个出场,曹继仪见她有点小紧张,就在后台教她如何深呼吸放松。林芝虽说也参加过好几届的茶歌赛了,可紧张在所难免。此刻舞台之下坐满了前来观看的人,大家又都很有纪律的保持着安静。

    上场前,林芝给继仪递了个自信的眼神,很是端庄的缓缓来到舞台中央,站在话筒旁,拍了拍,确认话筒无误。

    “大家好,我是来自白乡的林芝,今天准备唱的曲子叫‘一筐茶叶一筐歌’,希望大家喜欢。”

    林芝唱的这首歌用的是三十六首茶儿调里一首唤名“漫江春水漫江莲”的母歌的曲调,故而后台工作人员早已将背景音乐开启。这首歌的前调一如春风到来,充满生气,只听得林芝唱道:

    “手采茶叶口唱歌,

    一筐茶叶一筐歌。

    一筐茶叶摘半天,

    一筐歌儿唱一年。

    摘茶叶我也不嫌累,

    唱歌儿我也不嫌腻。

    茶多了交给茶郎炒,

    歌太少就让茶郎教。

    日子就像茶水有甜有苦,

    日子就像歌儿简单重复。

    手采茶叶口唱歌,

    一筐茶叶一筐歌。

    一筐茶叶炒半天,

    一筐歌儿教一年。

    摘茶叶我也不嫌累,

    教歌儿我也不嫌腻。

    茶好了泡给阿妹喝,

    歌教了就同阿妹唱。

    日子就像茶水有甜有苦,

    日子就像歌儿简单重复。

    手采茶叶口唱歌,

    一筐茶叶一筐歌。

    渴了茶喝一杯子,

    爱了歌唱一辈子。”

    林芝这首歌唱罢,在唱众人都在脑海里呈现出这样一幅图景:有一对恋人,阿妹采茶,茶郎炒茶,他们用茶歌传达彼此爱意,在简简单单的生活里,过着有苦有甜的日子。茶叶维持生计,茶歌维持感情。一筐茶叶一筐歌,这是对物质与精神生活的勾勒。

    在林芝如黄鹂般清脆干净的嗓音中,曹继仪觉得自己要被灌醉,此刻的林芝让她颇为陌生,她只是那个初中辍学的乡下女孩吗?继仪不敢相信,这样的才情巧思让继仪敬佩不已。

    而此时,评委席上四位评委更是表现得很不平静,纷纷交换着认可、惊奇的眼神,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位舞台上的姑娘是茗庄有名的“歌手”,也在去年目睹过她夺得第一。可今年林芝这首歌,无论词调,还是唱功,都比去年好太多。

    袁梅老师点评道:“林芝这次对‘漫江春水漫江莲’的改动让我眼前一亮,要知道,这首曲子在茶儿调里面算是很难改动的一首,而你这次的词不仅填得美,而且一点也不散乱,意境营造得很有张力。唱功也是没得说的。很好。”

    林芝唱完,鞠了一躬,感谢台下众人,默默回到后台。

    接着陆续有九位选手上场,有与林芝年龄相仿的姑娘,也有当地英俊的少年郎,也有年过六十还童趣未泯的大爷。他们的歌曲可圈可点,继仪觉得林芝的这首歌无人能出其右。

    到第一个环节结束,主持人宣布比分,林芝以四十七分展列第一,比第二名多出了五分。

    到了第二个环节,包括林芝在内的十二名选手要淘汰掉六名,前六名选手将进入对各环节,每两人随即匹配对歌,评委根据对个过程中各人的表现打分。其实这一环节更多的是为了比赛的趣味性,此时选手们的实力在评委的心目中今依然定下了,可以说,只要不出什么失误,林芝赢得比赛的可能性很大。

    曹继仪默默在台下为林芝加油。林芝这次通过掷骰子随即匹配到上一环节第三名的选手,一个长相还很英俊的当地小伙,名唤陈托。他的父亲是这一代小有名气的茶商,专做茶叶批发生意的。陈托则现在省内某音乐学院学声乐的,本来在音乐方面还自认为有一点天赋,就来参加这次比赛。他用的曲子是跟自己导师反复修改多次的,本以为会震惊全场。却被袁梅老师点评为“少了茶儿调该有的质朴,意境缺乏,好些句子好像是为了押韵故意凑的。很生硬。”

    好像是为了压轴效果,林芝和陈托的对歌是第三场,曹继仪趁着这个空档去找林芝,当她的面夸说:“你还真是有才,我诗歌小王子也不得不服,那天你不如教给我几首歌儿,我也许也能唱上一年呢。”

    林芝见她逗趣自己,想是来缓解自己的紧张,笑说:“我歌哪有你歌多,你歌共有三只牛毛多,唱了三年六个月,刚刚唱完一只牛耳朵。”

    曹继仪知道这是沈从文在《湘西民族的艺术》一文里提到的湘西民谣,却怎么没有理解林芝这话的意思。心想:“我的歌哪里多了,尽管我自诩诗歌小王子——她在调侃我吹牛。”

    想到这里,继仪会心一笑。还真是个有趣的灵魂。

    待到林芝和陈托的对歌环节,首先由陈托唱邀歌,这是对歌开始常用的方式,就像继仪之前用“好歌才”邀歌,不过茗庄人有属于自己的邀歌歌曲。只听得陈托唱道:

    “才听得此地黄鹂叫,

    为这声音我满山绕。

    原来是阿妹长得俏,

    唱的歌能让石头笑。

    一个人喝酒闷无聊,

    须有个知心陪才好。

    一个人唱歌多烦恼,

    不如我陪唱茶儿调。”

    林芝回道:

    “碧纱绕青山,

    茶山女儿采茶忙。

    闲来把歌唱,

    唱出歌声荡四方,

    羞得黄鹂惭,

    喜得蜂鸣百花香。

    披雾赴溪旁,

    茶郎愿同往,愿同往?”

    林芝这首曲子依旧用的《问茶郎》里的调,继仪记得上次跟林芝对歌的时候,林芝也是这般唱的,只是这里改了些词,倒也不失韵味。

    陈托唱道:

    “溪旁好地方,

    当年西子浣纱泮。

    水面泛波光,

    曾照美人倾城样,

    忘游鱼沉潜,

    忘飞大雁落地伤。

    若是为卸妆,

    真是比不上,比不上。

    陈托这时选择主动发难,通过对溪旁的联想,引入西施,一面夸耀西施的美丽,一面想说明林芝长相普通。虽说这样对歌有点损,但众人都知这正是对歌的趣味所在。

    舞台下听了陈托这样唱的人都觉得有趣,没想到这个小年轻还能想出来这样损人的说辞。林芝听他这样唱,也不恼怒,对歌的乐趣本来就是挑刺,鸡蛋里挑出骨头,不然还真不好填词。

    只听林芝又唱到:

    “不是为卸妆,

    还请茶郎切莫慌。

    西子固然靓,

    还得配得才貌郎,

    才要文武兼,

    貌要端庄且俊朗,

    溪水清又浅,

    茶郎照照看,照照看。”

    林芝本来是要调侃陈托的眉毛一高一低的,这里反戈一击,既然你都用西施了,也正合我意,毕竟不能太以貌取人,这里隐晦一些也就够了,虽说本来到溪边也是让你照照镜子的。

    “对得好呀。”曹继仪在心中说道。

    这时,陈托也不不好继续,第一回合算是结束,第二回合开始,由他选择一首曲调,只听他唱道:

    “你唱歌像是抹一嘴的蜜,

    我听你唱被灌一缸子醋,

    阿妹歌里道尽心事,

    歌词这般酸不拉叽,

    羞也不羞,羞也不羞,

    还学黄鹂啾啾。”

    陈托唱的这首曲用的调,来自茶儿调里一首唤名“诉心”的曲子,这原本是一首思人不得,苦诉愁肠的曲,竟被陈托用以改为嘲弄之用,从某种角度讲,陈托算是个人才了。陈托唱罢,林芝一时竟也没有想到应对之词,倒教陈托得意了一会儿。曹继仪在舞台下看着,默默为林芝加油,自己虽不在舞台上对歌,可此时脑袋也在飞快运转,想着如果自己是林芝,会怎么对歌。无奈,继仪实在是想不到怎么对,这首歌的开头的“你”“我”外加“蜜”、“醋”两个意象,要选择什么词来对,而且还是以一个反驳者的角度来对呢?

    林芝跺了一会儿步,眼前忽的一亮,继而唱道:

    “蝉攀树也不见寒冬的冰,

    蛙仰天却不懂井外的海,

    天高任鸟随心鸣叫,

    哪管蝉蛙满地聒噪,

    生怕人知,生怕人知,

    谁管林芝心事?”

    听完林芝所唱内容,曹继仪在心底默默念诵“生怕人知,生怕人知,谁管林芝心事?”歌词中满带着俏皮灵动,唱歌原本就当是随心而发的事,心中所想,拈来成句,我歌我苦,我歌我忧,我歌我所喜,我歌我所爱,哪里去在乎别人怎么看。继仪细细品咂着林芝的这句词,竟觉如嚼蜜糖黏软回甘,这个姑娘还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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