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性关系永远是世界上的谜题之一。
假设说你很幸运,碰见一个特别的人。他从生命里走过,就像一颗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连边角余韵都是璀璨的。更为幸运的是,你们相遇,然后各自往前挪动脚步,最后无法避免的坠入爱河。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你们突然就分道扬镳了。你付出了很多想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他还是会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之下走进餐厅,还是会在所有的业绩测试里名列前茅。问题在于,他连公交车站旁边有几棵槐树都烂熟于心,可是却一点也不记得你。
这时候你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不能说,你就销毁一切人证物证,让自己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元宵一直这么认为,至少从手术台上下来到现在,她都这么认为。她会刻意坐在餐厅最角落的位置,以免不小心和他撞个满怀;也学会了自己处理小伤口,因为他经常陪搭档去医务室拿药。可以远远的看,更可以默默地操心,但绝对不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
元宵以为自己将保密信条执行得十分彻底,到头来却发现从一开始就没有遵守:她留下了一张照片,因为舍不得。
之前元宵故意把相框内侧加了一张白纸,这样可以避免总不合时宜钻进视野的合影。可是昨天她做噩梦了,忍不住打开了相框,然后照片就连同尘封的往事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面前,让人迎接不亟。K是很不喜欢照相的,总一副照的照片都是别人要挟他的把柄的样子,但还是拗不过元宵。男人的嘴紧绷着,面部肌肉很僵硬,无奈却被眼中的笑意出卖得干干净净。而他怀里有个女孩子,头发梳成黑而直的马尾辫,笑靥如花。
那是学员毕业典礼上他们拿到“黄金搭档”称号的合影,那是他们最好的年岁。
话题回到两性关系的假设情景里,从分道扬镳之后,元宵的状态描述就从“我是个初出茅庐的杀手但是我有个很牛逼的搭档,所以次次任务都在躺赢,你有吗”变成了“我或许是个普通的杀手,但我有一个近在眼前却连看一眼都是奢望的人,你有吗”。她一边希望他无忧无虑过得很好,一边又恶毒地想着把一切都告诉他,然后他会面露愧疚,他们会重归于好,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局。
这一天总会来的,但不是现在。现在需要的是全神贯注,是万无一失,——元宵扣动了扳机,大街上立刻爆炸开人们的尖叫。就在刚在,尖叫声中心,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子被击中,脑浆溅了一地。
她翻身起来,迅速将狙/击设备收拾好,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目标在银行里耽误了半个小时,现在已经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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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拉斯维加斯烈日焚天,晚上稍微凉快些。天空很清透,连云有几朵都能看清。月亮又大又圆,悠闲地看着地上的霓虹灯,这座城市总彻夜不眠,街道里穿梭着豪车,穿着暴/露的美女在酒吧门口揽客,更偏远的位置时常有人事纠纷。对于扑克牌组织而言,这只是个不用训练的晚上罢了。
简落伸了个懒腰,她现在是学员团体里人气最高的选手,这事还得谢谢该隐。
作为非人类组织,没点异能绝活在这里显然是混不下去的。但作为地狱使者,你总不能跟大大方方跟同学们介绍:“大家好我是地狱使者,我没别的异能,就是出现在牌子上的人都得死。哦比如那个谁,你就在牌子上,赶紧准备遗书吧。”,估计别人写遗书之前,先得把简落给活埋了。
所以当大家伙聚在一起展示异能的时候,连魔术都不会的她就非常尴尬。
“简落,你的异能是什么呀?”小卷毛很好奇地问,“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就感觉你非常厉害,给我们展示一下?”
简落刚喝下去的可乐差点喷了出来,围在周围的其他人立刻开始起哄了。说那时迟那时快,她一把逮住了转身就要离开的该隐,眼大大的问号把眼珠子都要撑爆了。众人看她对着空气挤眉弄眼,一时间也没搞明白,就耐心等着。
该隐双手环胸靠在墙上,挑眉道:“你想要什么异能?”
“&*¥@……”
他于是走上前来,将手轻轻盖到她眼睛上。古老的重瞳泛起金光,咒语在虹膜的斑纹之间流淌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简落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只是又呡了口可乐。就在她的嘴巴与易拉罐分开的同时,天花板上的白炽灯闪了闪,紧接着起哄群众一号指着墙角惊呼,其他人听不懂法语,却也看见了神奇的景象——黑雾从地板与墙壁的接缝处蔓延出来,像藤蔓般爬满整个房间,他们看上去极其稀薄,被覆盖住的地方却被挡得严严实实。直到四面八方的雾气汇聚在一起,浪潮异样涌动起来,于是有刺骨的寒气生发而出,穿行在众人之间。
起哄群众二号惊慌失措:“墙……”
大家于是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本平整的墙面现在四分五裂,巨大的裂缝将石灰抖落,每一块墙体都被黑雾包裹着,也许正是由于黑雾的存在,他们才没有立刻倒塌。
“卧槽。”小卷毛看着喝可乐的简落脱口而出。只见可乐还是那瓶可乐,简落却不是那个简落。她原本有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这会儿整个眼珠子都变成纯黑色,一点眼白也没有,以至于所以的光纤到了眼瞳中全部碎掉,看上去怪瘆人的。其实她本人也很想说一句卧槽,就在刚才,世界忽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一切好像都被扒掉了表皮,露出内部结构来。墙里面是砖头钢筋和石灰,可乐罐子变成哑光,隐约能看见划痕。至于所有人,那不就是骨头搭成架子,晾着肉,然后肚子中间挤成一团的是内脏嘛。哦,还有不断收缩扩张的心脏,血液穿过它,奔流不息。简落想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该隐眼中的自己。
至于那种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不知名物体,一点也没有恶意,反倒乖顺得像只小狗。她又醒悟了,这都是黑雾带来的感知,他们是无形的手,也是死神的力量。叫什么来着?亡灵之力?
然而在简落还没体验够的时候,该隐已经把墙拼了回去。他的手指修长,指腹温度很低,从眼睛上挪开时重新赋予了世界表皮,与之对应,也带走了被庇护的感觉。在座的起哄众人都惊呆了,规规矩矩地坐着,等简落第一个说话,没想到却等来一句垂头丧气的“原来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堆肉和骨头啊。”
“什么肉和骨头?”小卷毛感到毛骨悚然,“你在和谁说话?这屋里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断头鬼?”
“可不只是肉和骨头。”该隐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刻意放缓了动作,舔了舔嘴唇。
这个举动果然唤醒了简落嘴巴的触觉,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嘴:软软的,干燥的,略微粗糙的地方是起的皮。然而她抬起头来,并不明白什么意思。该隐于是翻了个白眼,做了个开动脑筋的手势,一溜烟又消失了。
半夜,茜拉在短信里回复道:“不是吧,尤其是当你想看见人正儿八经是人的样子的时候,就像两种看东西的模式,你可以自己选择。我看帅哥的时候就会专门看正常的图像,这时候就觉得人这个物种虽然命短,但是还可以。不过在看喜欢的人时候,一定是这个人最好看的样子,这个我有经验。”结果回复还没看完,手机就被人摁掉了关机键。该隐自然而然地钻进被窝来,完全不介意这到底是谁的床。
他调整好姿势把她拉到怀里。简落两块肩胛骨中间那个位置刚好撞到他胸膛上,肌理分明而触感坚硬,很适合当避风港。
“所以你看我还是一堆内脏,肉,骨头的组合体,亏我每次还认认真真选衣服,偶尔还化妆……”她闷声闷气地讲,“还是说你的意思是,亲我的时候就能看到正常人的样子?”
该隐讲她翻了个面正对自己,然后什么也不说,就笑着看着她。隔着过近的距离,胸腔里心跳就成了唯一的动静,女性的力量偏小,声音灵动而微弱。但总有一个沉稳有力的节奏在领着它跑,如果它跑不动了,还会慢下来耐心地等一拍,直到两条图线能够完全重合为止。房间里没有月光,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微弱光线把他的五官线条勾勒出来,像古代宫廷的玉匠雕琢出来的一样,弧度之处温润和谐,转折之处又毫不含糊。
那一刻简落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警告他以后不准玩水枪。
他显然不明白这个梗的幽默,继续注视着她。等她都睡得迷迷糊糊了,梦里有人把手放在她眼睛上,然后她眼前出现自己的样子,有皮有肉的那种,穿的还是心爱的小裙子。紧接着手的主人叹了口气,给了她脑门一记栗子:“我看你的时候,自然是最好看的样子。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这榆木脑袋怎么就不明白呢?”
可惜是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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