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056

小说:我的人设又崩了 作者:枕十
    出宫的这一日,除了崔莺时和初墨,还带上了两个“拖油瓶”——顾明瑾和顾明薇。

    据说是顾明薇来找顾明瑾,说什么时候一起出宫玩一趟,刚好这边崔莺时找宝婵休假,于是干脆大家一起结伴出去玩儿得了。

    顾明瑾说这些话的时候,初墨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

    呵,都是套路。

    也就用来骗骗古代心思单纯的莺时了,像她这种接触了那么多电视剧和言情小说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的小心思。

    呵,男人。

    当然初墨也没有傻到去戳破顾明瑾。虽然她不打算插手崔莺时和顾明瑾之间的事情,但是初墨对于他们俩能够在一起的可能还是乐见其成的。

    一出宫,初墨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崔莺时说道:“你闻到没有?”

    崔莺时鼻子轻嗅,顾明薇也吸吸鼻子,满脸的疑惑:“没闻到什么味道啊。”

    初墨:“自由的味道啊!”

    顾明薇:“……”

    顾明薇基本上是没有出过宫,上次出去还是为了崔莺时去寒山寺,没想到竟遇上了刺杀,还好这场刺杀给她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之后则是梁王妃丁安宜亲自跑了一趟,找了寒山寺的方丈,但是没有任何头绪,因此崔莺时也就不再抱有希望。

    说起来,这算是顾明薇第一次认认真真地逛京城。

    “人真的好多啊。”顾明薇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

    繁华的街道两侧,卖什么的都有,玩具、胭脂水粉、字画、点心……叫卖声此起彼伏。

    大街上人来人往,有坐在街头凉棚里吃包子的,有赶完集满载而归、盘算着中午做些什么的妇女,有翩翩风流、摇头晃脑的书生,偶尔还有坐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过似的公子哥。

    各种声音,拥挤人潮,汇聚成京城热闹繁华的早晨。

    顾明薇贪婪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她们深宫人难以见到的真实的人间烟火。

    她看着不同的铺子,嘴里小声地念着牌匾上的字:“天香阁,红玉楼……我听映秋姐姐说,绮罗阁的料子是京城里各家贵女都抢着要的……咦?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崔莺时也是一脸的笑意:“那是卖糖画的。”

    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推着一个小车,小车旁是一个转盘,被分成十多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画着一种动物或者其他的东西,指针转到哪种图案糖人师傅就会用红糖给你浇出来。

    听崔莺时这么说,顾明薇兴奋地扯顾明瑾的衣摆,往糖人的方向走去。

    初墨脸上升起一层轻烟似的惆怅:“在我读……私塾的时候,每天放了学回家,路边就有这种卖糖画的,我经常会买,希望自己能转到一条龙,可惜一次都没有,全是金鱼啊、仙桃啊、蝴蝶啊什么的。我那时年纪虽然小,但也不傻,知道那个转盘肯定有猫腻,所以渐渐也就不去了。后来长大了,大街小巷却再难见到有卖糖画的。”

    这次穿越能重新见到,让初墨颇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一行四人走到糖画车前。

    糖画车前稀稀拉拉站着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刚刚拿着糖画走开,顾明薇欢天喜地地伸手,去拨动转盘上的指针。

    指针转到了一只兔子上。

    顾明薇嘴就翘起来:“我想要龙。”

    她第二次转的时候,顾明瑾暗中发出一道气,于是指针便稳稳地停在了龙的图形上。

    顾明薇顿时喜笑颜开。

    轮到崔莺时和初墨转指针,顾明瑾如法炮制,一人转到了老虎,另一人转到了马,都是比较复杂的图案。

    那个师傅哪里不知道肯定有人动了手脚?但是他在京城中混了这么多年,识得眼色,那位公子哥儿和小女娃娃身上衣服的料子和各种饰物绝非凡品,肯定出身高门大族,也就脸上笑嘻嘻,心里苦兮兮地把画好的糖画叫到对方手里,心里哀叹上午算是白做了。

    谁知那俊俏的公子哥儿抬手给了他一块碎银,说:“不用找了。”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师傅笑得牙不见眼的:“客官有空常来啊!”

    ……

    四人中午是在望江楼吃的饭。京城里自然是没有江,但是却有一条护城河,望江楼依河而建,从崔莺时他们选择的雅间窗户往下看,能看见护城河如同一条笔直的大道,向远方延伸,水波悠悠,潋滟晴好。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帝京如此繁华。

    吃饭的时候初墨向店小二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店小二指路梨花楼——听唱戏的地方,小二说道:“那里面的戏班子,‘梨园春’听说过吧?那可是入过宫给娘娘们唱过戏的。”

    崔莺时当然知道,宜妃就喜欢听唱戏,她在朗坤宫当值的那段时间宜妃就请过两次梨园春班入宫唱戏。

    于是四人又去了梨花楼,要了一个单独的雅间,听戏。

    顾明瑾听着外面的咿咿呀呀声,道:“我小的时候,有时会去宜妃的朗坤宫听戏。”

    “咦?殿下您和宜妃娘娘的关系还挺好?”初墨磕着瓜子,提出疑惑。

    顾明瑾摇头:“我和宜妃关系一般,我小时候和芳贵姬走得近,芳贵姬常常带我去朗坤宫听戏。”

    崔莺时和初墨倒是对芳贵姬还有印象,顾明薇却歪着脑袋道:“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位娘娘?”

    顾明瑾摸摸她的小脑袋:“芳贵姬娘娘已经逝去了。”

    顾明薇小声地“啊”了一声:“她怎么去的?”

    “溺水身亡。她当时和宜妃双双落水,宜妃侥幸保住一条命,她却和腹中的胎儿一同归去。”

    “宜妃……”顾明薇小声嘀咕,“芳贵姬和宜妃关系很好吗?”

    顾明瑾回答道:“芳姨是宜妃的妹妹,都来自南疆姚氏,宜妃是庶出,芳姨是嫡出。”

    说起来也奇怪,宜妃和芳贵姬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姐妹,芳贵姬更是亲近与信任宜妃,完全不同于其他高门大户中嫡女庶女的关系。

    但是二人性格迥乎不同,宜妃笑里藏刀心思深沉,芳贵姬却温柔可亲待人真诚,也难怪母后愿意和芳贵姬交好,而与宜妃关系泛泛。

    恍惚间,顾明瑾眼前又浮现出芳贵姬笑意盈盈的脸。似乎她还在衍庆宫里住着,等他去衍庆宫拜访,亲手给他做一碗糖酥桂花。

    顾明瑾一声长叹。只可惜,芳魂早已逝去,只余音容笑貌在时间的洪流里摇曳。

    在顾明瑾的惆怅里,一出戏落幕结束,四人走出梨花楼。

    距离回宫还有一些时间,一行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随意走走。

    “青云路?”初墨抬眼看了看路牌,“原来这里就是青云路。”

    “怎么了?”崔莺时问她。

    “没什么?”初墨脸上露出一种神秘且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看这间宅子,你知道它的主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吗?”

    崔莺时顺着初墨的手看过去。这是一间大门紧闭的宅子,和他的左右屋舍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安静、沉默地矗立着,甚至还有几分平平无奇。

    “这家屋子的主人姓高。”……说道,对崔莺时招手,“你靠过来点,我小声地说给你听。”

    崔莺时被初墨点故作神秘给你弄得确实生出来几丝好奇,便把耳朵凑过去,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初墨低声说了几个字,崔莺时脸就有些许扭曲,初墨道:“我可是好不容易向小淳子打听出来的。”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呃。”初墨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反正我有用处啦。”她迅速地转移话题,“哎莺时,你看那个是什么?有马车来了,我们避开到路边去。”

    他们在这里嬉嬉闹闹,好不快活,没有注意到,马车的轿连掀起一道缝,从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崔莺时的背影,恨不得放出千万根淬了毒的针,劈头盖脸地朝崔莺时扎去。

    ……

    轿子走过去了。

    轿子里的秋霜这才恨恨地放下轿帘,脸上恶毒嫉恨的神情没有半分收敛。

    崔莺时现在可真好呀,有公主和皇子的照拂,有昀美人的关心,好朋友初墨也成了婉仪,在皇帝面前是说得上话的。

    而她呢?

    刘敬忠……

    秋霜十指紧攥,直到指甲把手心划破了,她才如梦初醒般松开。

    夜夜被刘敬忠万般折辱,现在想来,她都不知道如何撑过去的。可刘敬忠不但变本加厉,还……

    秋霜扫过自己的右腿。

    那天晚上,刘敬忠把她的腿硬生生掰断了,秋霜疼得昏过去又疼得醒过来,眼前只有刘敬忠混合着快意的狰狞恶毒面庞。

    她残废了,自然不能再留在宫中。也不知道刘敬忠怎么想的,许是看上了她的生命力顽强,竟没有放弃秋霜,而是上报了她的死讯,把她偷偷接出宫外,现在是要去他的私宅。因为秋霜“已死”,不好抛头露面,刘敬忠还特意派了轿子接她。

    秋霜觉得,还不如把她抛弃,等她自生自灭。她挨家挨户乞讨也好过被刘敬忠那畜生玩弄。

    明明都是同一天被派去伺候昀美人的,为什么现在崔莺时如天上云彩,而自己却如同一摊烂泥呢?

    明明都是崔莺时不怀好意、恶毒心肠啊!

    是崔莺时主动与她翻脸交恶,是崔莺时假意求和、踩她上位,是崔莺时步步紧逼、不给她活路……这样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到刘敬忠眼前。

    她一定要把崔莺时……

    秋霜一声苦笑。

    她能把崔莺时怎么样呢?

    “姑娘,刘宅到了。”抬轿子的下人的声音打断了秋霜的思绪。秋霜掀开帘子,一瘸一拐地下了轿子。

    刘敬忠做了几十年的掌事太监,家底丰厚,这间宅子自然也相当大气豪华,门口更是站着七八个护院。秋霜随意一瞥,也不甚在意,却听见一句饱含着诧异与惊喜的呼喊:“燕儿?”

    秋霜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在那群护院里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前尘往事悉数涌来。

    不过是一个俗套的故事罢了。

    秋霜原先不叫秋霜,叫陈燕儿,钱小虎是邻居家的小儿子,比陈燕儿大了两岁。两人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陈燕儿娘亲做了好吃的,陈燕儿会分一半给钱小虎;钱小虎上山的时候,也没忘记给陈燕儿割一筐猪草。

    美好的时光在陈燕儿十三岁这一年终结。这一年,钱小虎搬家去了其他地方;陈燕儿的哥哥要娶媳妇,为了凑彩礼钱,陈燕儿被卖进宫里做宫女。

    陈燕儿离开家的那天,对自己的母亲哭着说:“娘,等我二十五岁再回家来伺候您。”

    她娘只说道:“燕儿,你进宫是去伺候贵人的,你机灵点,把贵人伺候舒服了,贵人指缝里随便漏点什么,你哥哥这辈子可就不愁了。你在宫里可要节省着钱,我们全家都指望着你呢。”

    陈燕儿乖巧地点点头,心底却疑惑地想着,当初家里穷只能让哥哥去念书的时候,娘亲说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全家都靠哥哥,什么好东西都要先给哥哥,怎么现在变成了全家都要指望她呢?

    陈燕儿进了宫,被派去伺候一个才人,那个才人给她改了个名字,叫秋霜。可是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新名字,觉得还是燕儿好听,那可是娘亲给她用心取的名字呢。

    才人脾气古怪,秋霜出入宫,又笨手笨脚的,老是惹才人生气,最严重的那一次,还被才人扇了几个巴掌,脸肿得厉害,比馒头还鼓。第二天又是家人探望的日子,秋霜就盯着这样一张脸去见母亲。

    她娘眼里只有秋霜递过来的月钱,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一团,然后才把目光落在秋霜的脸上,问她怎么了。秋霜埋藏在心间的委屈如洪水暴发,一边哭一边说是自己惹恼了才人,被才人打的。

    她娘一听,大惊失色,一个巴掌便落到秋霜的头上。秋霜摸着脑袋,震惊地听着娘亲的咒骂:“你这个没用的死丫头!笨手笨脚的,伺候人都不会!是我把你养成千金大小姐了!你惹恼了贵人,万一贵人迁怒我们家怎么办?我们全家都要被你害死了!你这个丧门星、祸害……”

    最后,她娘做了个决定,与秋霜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以免受到她的连累。

    真是奇怪,明明是蝉鸣如雷的盛夏,秋霜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好像被关在冰窖里冻了三天三夜一般。

    陈燕儿彻底被埋葬在那一日,过去的一切都支离破碎,她现在是秋霜。

    ……

    思及此处,秋霜低下了头,全身的疼痛、跛足似乎都在提醒着她什么。

    于是,她只能昂起头,在钱小虎惊讶的目光里,努力地、不那么一瘸一拐地,走向大堂。

    那里,有肮脏邪恶的刘敬忠,也有她昏暗腐烂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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