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贵嫔身后跟着春婕妤,齐齐向皇帝和皇后请安。
皇后笑得和颜悦色:“两位妹妹快快请起。”又对欢贵嫔道,“欢贵嫔,你不是尚在病中么?该好好养着才是,有什么事让身边的下人跑一趟,又何必劳累你亲自来。”
欢贵嫔脸色苍白,神情恹恹,行走间如弱柳扶风,虽憔悴也掩不了她的风情婉转,自有一番病弱之美。她在春婕妤的搀扶下做下,掩唇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才对皇后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本该在宫里躺着的,想着身子有所起色,闲老是待着屋子里,躺在床上,闷得慌,就叫鸣玉扶着臣妾出去走走,谁知道正好遇见了回来换衣裳的春婕妤。春婕妤告诉臣妾,从昀美人宫里搜查出来蛊偶。臣妾就想来看看,咳咳……”
说着欢贵嫔抚着胸口咳嗽起来,赶紧摸到手边的茶盏喝上一口。她身旁的春婕妤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嫔妾和贵嫔娘娘在来凤仪宫的路上,又碰到了小淳子。嫔妾见他急匆匆的模样,心中好奇,就多嘴问了一句,谁知小淳子说,他知晓其中一些内情,要赶紧来告诉皇上。嫔妾与贵嫔姐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领着小淳子就赶紧前来了。”
春婕妤斜睨一眼跪着的小淳子:“还不把你知道的告诉都说出来。”
小淳子端正地磕了一个头,随即说道:“皇上,奴才要说的是,那两个蛊偶,是昀美人的……”
小淳子虽然说得结结巴巴,但还是说完了,大意就是,他有一日有事要向昀美人禀告,无意间看见昀美人在室内偷偷给蛊偶扎针。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向昀美人。
柳昭仪似笑非笑:“这么巧就被你看了去?”
欢贵嫔“咚”的一声放下茶盏,眉目间写满了冷凝:“自然不是。多亏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得上天庇佑,才让人来揭发昀美人不轨之心,不然,岂不是让这心思歹毒的人逃得过一劫?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阿弥陀佛。”通慧大师念了一句佛号,“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是大福之人,佛祖庇佑,恩泽惠及,定不会让罪作恶之人逍遥法外。”
宜妃一向信佛,闻言她转动着手腕上的一串金丝楠木佛珠,不由得笑道:“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见这人啊,是万万不能有坏心思的,佛祖菩萨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春婕妤也声色俱厉地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真相水落石出,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定夺,严惩昀美人!”
崔莺时心里面迟疑中夹杂着劫后余生的欢喜。把蛊偶扣到昀美人的头上,她其实也松了一口气。她难道就不想好好活着吗?就像初墨所说的,她可不是愿意替别人背黑锅的圣母。
可是耳边又听得兰婕妤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崔莺时这个宫女,居然敢在你们面前撒谎,千万不能轻易放过她!欺君大罪,当诛!”
崔莺时:“……”
她和初墨特别想把兰婕妤那张惹人讨厌的嘴给缝起来。
顾明薇顿时变了脸色,这个兰婕妤咄咄逼人,真叫人讨厌至极!她按捺自己的心绪,勉强道:“她也是护住心切,情有可原,不必如此吧。”
欢贵嫔冷冷说道:“这宫里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皇上!就算这宫女为了是出于救昀美人的心思替她认罪,欺君就是欺君!替昀美人掩饰,那就是同谋!三公主年纪小,都喜欢还是深思熟虑之后再说出来比较好。”
“贵嫔娘娘说得极是!”兰婕妤十分狗腿。
欢贵嫔真想一巴掌扇过去。
崔莺时觉得自己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你说小淳子就不能来早一些吗?现在她得背锅背到底了。
一言以蔽之:惨。
崔莺时恭敬地磕头,道:“皇上,请不要听信小淳子的话,小淳子是为了保护奴婢,才说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来——奴婢和小淳子……”崔莺时咬紧唇,一排深深的牙印,“结为对食,互相扶持。小淳子是知道奴婢做了蛊偶的,他不忍心见奴婢死,所以才满口胡话,指认昀美人。”
顾明薇一叹。这次就连初墨也明白了她的做法,不管招不招认,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主动把事情揽过来,还能让昀美人顾念自己。
“哦?”皇后微微眯起眼睛,“小淳子,事情可如莺时说的那样?”
小淳子哆哆嗦嗦,似是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怎地,一块手帕从他腰间冒出一个头来。
崔莺时目光一闪,心中生疑,可以,眼前的情况她也顾不得再想其他了,立马去把那块手帕拿出来:“皇上若是不信,尽管看此手帕,便是由奴婢亲手绣的。奴婢曾为韶贵媛缝制过礼服,皇上可派人去取来,对照来看看,究竟是不是出自奴婢之手。”
“取给本宫看看。”
韶贵媛的宫女念珠就去取了崔莺时手中的帕子,皇帝的眼神突然在念珠身上一转,又很快收回,像一圈短暂的涟漪。
韶贵媛接在手中细细看了,颔首道:“不错,是莺时的针脚。”又对皇帝说道,“臣妾很喜欢莺时的绣工,针脚细密,丰神宛然,就是绣坊里的老绣娘都甘拜下风。这块帕子一看便知是莺时绣的。臣妾不敢撒谎,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明鉴。”
崔莺时是真的没有撒谎,这块帕子确实是她亲手绣的。当日第二个夺舍者——高子苓——为了寻求好人缘,送了好几块帕子出去,不光小淳子,初墨、秀春、小胜子他们都有,就连跟自己交恶的秋霜也有。
皇帝说道:“朕相信贵媛。如此,一切都明朗了,原是这个小太监满嘴谎言,要诬陷昀美人。”
皇帝一锤定音:“昀美人驭下不严,惹出事端,引起后宫风波,罚俸一年,禁足半年,这段时间就别踏出宝泉宫了。宫女莺时,立即处死。太监小淳子,一并处死。”
禁足!禁足!
竟是禁足!
昀美人浑身颤抖起来。禁足,意味她无法派人出去查探,难以为自己、为崔莺时翻案,洗清冤屈!本以为伴君左右半年时光,怎么也有一份情谊,却不曾想到他能绝情凉薄如斯!
崔莺时只觉得浑身都软了,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又好像溺水,眼前白茫茫的,耳边乱糟糟的,一切都那般不真切。
妃嫔中神情各异,眉眼官司打得起劲。顾明薇咬着牙,焦急地想该说些什么保住崔莺时的性命,却看见那群莺莺燕燕中,有一人费力地从座位起身,拖着略显怀的身子,艰难地给帝后行礼。
倩婕妤摸着肚子,眉宇间是一片祥和宁静:“皇上,嫔妾有个不情之请。嫔妾怀着腹中的孩子,今日为他与佛前供了一盏灯。莲灯长明,七日七夜方绝,求佛祖慈悲为怀,佑嫔妾孩儿安康。所以,嫔妾恳求皇上,暂且关押宫女莺时和那内侍小淳子,七日莲灯燃尽后再发落,权当作为孩儿积福。”
欢贵嫔面有不愉之色,一个眼风斜斜扫上去,通慧大师站出来说道:“阿弥陀佛,婕妤您心诚则灵,不必在小事上思虑过多。”
顾明薇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欢贵嫔的眼色。她眉毛微微一挑,你有外援,我难道就没有帮手?她坐在皇后身边,于是摇摇皇后的手腕。
皇后叹一口气,说道:“皇上,臣妾也想到当初怀着昭华的时候,宫里乱象迭生,打打杀杀的事多,都是人命关天的事儿,臣妾心里也不好受。倩婕妤的话,臣妾也感同身受。皇上暂且就留他们二人一条命吧,一事给孩子积福,二来也好让倩婕妤安心养胎。”
倩婕妤感激地对皇后说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皇帝也就说道:“那好,便依皇后和倩婕妤所说,等七日后再杖毙这宫女吧。来人,把这两个奴才押入慎刑司,严加看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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