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没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兰婕妤生了病、掉头发的消息就席卷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
消息传到绛雪阁的时候,昀才人正在看绣样儿,闻言面上浮现一层惊讶的神色:“还真叫她办成了?”
探听消息回来的玉桂皱起眉头:“主子,您的意思,是莺时给兰婕妤下的药?”
昀才人素手翻动书页,漫不经心地说道:“症状和兰婕妤的药一模一样,又是发生在兰婕妤身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儿?”
“可,可她一个没有品级的宫女,哪来那么大的能耐给兰婕妤下毒……”
昀才人抬起头来:“人家能耐可大着呢,能和梁王妃搭上,本事可不小——叫你去查查她的过往,查得怎么样了?”
玉桂就把自己所查到的信息都说了:“……五年前入宫,是伺候敦美人的,后来得罪了人,被打发去了春颐园……她家里爹是个穷秀才,亲生母亲已经去了,后娘生了个弟弟……倒是查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清清白白的,也看不出伪造的痕迹……”
昀才人道:“这个莺时,我也有几分捉摸不定她的性子。”沉吟片刻,“还是先留着她吧。”
玉桂就有些不同意:“才人,到底是个不知底细的,留在身边奴婢怕有隐患……”
昀才人摆摆手,一锤定音:“不必说了,她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什么背叛的行为,而且她和梁王妃的关系说不定也能是一番助力。不过你平时还是要对她的举动多加注意。”
玉桂点头:“奴婢明白。”
帘子一掀,是玉棠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散发苦味、黑漆漆的药:“才人,药来了。”
昀才人见了那碗药,脸便紧紧皱成一团,嫌弃的神色显而易见。昀才人把绣样收了,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又赶紧抓了几颗蜜饯放嘴里,缓解嘴里逐渐蔓延开的苦味道。
玉桂噗嗤一声笑出来了:“才人还是和从前府里一般,怕苦极了。”
玉棠却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才人,奴婢看,这避子汤要不还是停了吧……是药三分毒,对才人的身子肯定有所损害……”
昀才人摇头:“我一个才人,有了孩子,变数太多,又招人恨,我应付不过来,再说孩子生下了由不由我抚养也说不准。等我站稳了脚跟,升了婕妤,再细细盘算也不迟。”昀才人调皮一笑,“我知道你心疼我,还不如寻个空当去找楚太医,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祛一下药的苦味,也好叫我没那么难受!”
玉棠简直哭笑不得,道:“行,奴婢知道了。”
昀才人想起了什么,又问:“药渣你处理干净了?”
“都埋了,没有人发现。”玉棠道。
昀才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把事情交给你,我就从来没有失望过。”
……
崔莺时和初墨都没想到,兰婕妤的报复会来得这么快。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宫门早已落了锁,整个宫廷都陷入了静谧之中。
轻轻的扣门声惊扰了庑房的安宁。初墨开门一看,是一个眼生的太监。
太监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有个叫莺时的,是住这里的吗?”
初墨回头喊了崔莺时一声,又问道:“公公找她有何贵干?”
那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兰婕妤有请。”
初墨的手一下子就抠紧了门缝。她强撑起笑意,道:“我去催她一催。”
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碰了那太监一鼻子灰。
也顾不得太监在外面咒骂,她急匆匆拉住崔莺时,告诉她是兰婕妤派来的,又低声问对策:“怎么办,莺时?兰婕妤肯定是来报复你的,摆明了的鸿门宴,你可千万别去!”
崔莺时摇头:“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在她图穷匕见之前,我若是不去,那就是我的过错,在明面上兰婕妤就能处罚我——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
“那怎么办?”初墨看上去比崔莺时还要着急,“要不我去找昀才人?也不知道昀才人肯得罪兰婕妤吗?”初墨急得快要落泪了。
外头的太监使劲敲门,声声催促,崔莺时应一声“就来”,语速飞快地低声说道:“昀才人已经和兰婕妤彻底断了关系,她说不定能保住我。那太监守在门外一直盯着,我先假意随她出去,等我们一离开,你就去找昀才人,若是昀才人不肯,你就去找小淳子!”
小淳子受过她的照顾,要是连小淳子都不肯为她奔波,那别人就更加指望不上了。
“好。”初墨用力点点头,把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崔莺时手中,崔莺时用力捏住,“防狼电警棒你先拿着防身,使用方法我已经教给你了,他要是敢图谋不轨,你就电他!”
时间紧迫,崔莺时也顾不上追问初墨是从哪里取出来这电警棒的,崔莺时往袖子里一塞,调整好表情和呼吸,打开门,用标准的微笑对上门外太监狠厉的眼神:“叫公公就等了。咱们快走吧。”
从绛雪阁到瑶光殿,路并不算长,月光清幽,撒了一路银霜,白惨惨的。
一路上,崔莺时怀着忐忑的心,跟带路的太监说话,想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来,但是那太监还算嘴严,只说见了兰婕妤就明白了,然后便不发一言,崔莺时抚摸着袖子里的防狼电警棒,才能守住一丝安定。
前方的太监突然停下脚步。崔莺时的心急促地跳起来,她迅速环顾四周,这里偏僻安静,前方一条河蜿蜒,崔莺时顿时明白兰婕妤打的什么主意。
太监脸上挂着阴鸷戾狠的笑容:“莺时姑娘,主子有命,做下人的不敢不从,只好对不起姑娘您了。请莺时姑娘放心,每到您的祭日,我会为姑娘烧纸,尽一尽心。姑娘安心地去吧。”
“吧”字刚刚落地,一柄匕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太监手中,在月光下银亮散着冷意。
太监见崔莺时呆呆站在那里,只当她是被吓傻了,挥舞着银刃,就要捅进崔莺时的肚子,崔莺时动作却比她更快,那防狼电警棒在黑暗中一闪,太监抽搐着倒地。
崔莺时眼神渐渐变冷,盯着不省人事的太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被脚步声惊醒。
是初墨带着小淳子和小胜子来了。
初墨见崔莺时无事,才放下心来,说道:“昀才人吩咐了我怎么处理后事……”
“嗯。”崔莺时疲倦地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初墨知道她这一遭是受了惊,是该好好休息了,闻言温和说道:“好,你先回去睡吧。”
……
昀才人并不打算把此事轻轻放过,第二日就把兰婕妤派人想杀害宫女的事禀告了皇后,把那太监送去了慎刑司。
不过那太监倒是忠心耿耿,硬是没有把兰婕妤供出来,只说自己是因为私仇才想害人的。兰婕妤因为“驭下不严”的名头,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那天晚上的事也逐渐在宫女太们口齿间流转。
“……那太监本想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就快要得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倒下了,什么意识都没有……醒来后就被捆住关在库房里了……”
刘敬忠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刚才说闲话、现在跪着请安的两个小太监,道:“你们把刚才的话,仔仔细细地再说一遍。”
待听完小太监的回话后,刘敬忠一言不发,眯起双眼。
自十一月份被人偷袭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可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自己在一瞬间失去知觉,要想找出凶手,也毫无头绪。他也因此沉寂,对秋霜的心思也淡了下来。
可是,听那两个小太监说的,这遭遇跟他不是很相似吗?
那个差点被害的宫女是,崔莺时……而崔莺时跟自己也是有龃龉的……
刘敬忠转身,朝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他得问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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