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强抢民男

小说:阙谋 作者:鹿为鱼
    不远处正围着一群人,他们还未走近便听得一声粗狂的怒吼:“呔!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子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拨开人群才看见那怒吼的是一个高大勇猛,肌肉虬结的汉子,正是醉秦楼的另一位主客金大兆。此刻他正手提一把大刀和一群小厮对视着,他本身便是络腮虎须,豹头环眼,此刻满脸怒意,眼神中流露出的怒意更是让人不敢靠近。而他身后站着的正是狄牧风刚刚在心中暗骂的罪魁祸首,安子颂。

    “大胆刁民!知不知道你爷爷我是谁!胆敢跟老子抢人,活腻歪了是不!?”站在众小厮中的一名衣着华丽轮廓深邃的白面青年喊道,语调格外怪异,让人觉着难受。

    显然他是这群人的主子。看着怒目圆睁的金大兆他有些瑟缩,却不想落了面子,便又向安子颂喊道:“乖乖,跟着爷保管你吃香喝辣,爷一定好好疼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爷也给你弄来!”眼神猥琐下流。

    此时的安子颂怒气已经到达了顶点,一张俊脸因为发怒和窘迫涨的通红,恶狠狠地盯着为首的,唯有紧握着双拳一遍一遍地强压着自己的怒意。他面前的金大兆大喝一声扔掉那把大刀伸手向前探去。

    那群小厮显然被他喝住,手伸到跟前才反应过来,此时已经晚了!只见他跟抓小鸡似的抓住最近的一名小厮,怒喝一声,双手将其举至头顶,轰地一声甩到地上。那名小厮早在被举上头顶时便吓晕了过去,摔下时竟像具死尸般一动不动。

    众人均被这力大如牛的汉子惊倒,锦衣青年也是白了一张脸,余下的小厮更是不等金大兆再次发狠便架着主子作鸟兽散,只是那锦衣青年临走还不忘回头放狠话:“你们给老子等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好!”金大兆倒是收起了那副凶狠的样子,拾起大刀,叹了口气,拍了拍安子颂的肩膀安慰道:“小姑娘,莫要怕。”

    安子颂白回去的脸再次红了,正想反驳,眼光却瞥到了正在疏散人群中站着不动的夏玉一行,看着那一张张表情丰富的脸,他突然觉得刚刚被那群人抓走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你们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人群中一位身材肥硕的妇人一脸惶恐地说道,“你们可知刚刚被你们打跑的是什么人?!”

    “凭他什么人,老子打了便是打了!”金大兆将刀一提。

    安子颂亦是冷哼一声:“这天底下除了皇帝还真没有爷我不敢教训的人。”

    胖妇人更是痛心疾首地说道:“作死哟,你这后生咋这般狂妄。你们打的不是皇城里的皇帝,那是宁川的土皇帝!他可是知县大人的座上宾!你你们得罪了他那就是得罪了蔡老虎!”她身边的另一位干瘦的妇人赶紧用力扯着她的衣袖,低声说道:“多这个嘴做什么!他们不要命你还不要命了!”

    “是吗。”边上的夏玉目似寒冰,“我倒不知除了皇城中的那位,大祁竟还有一位皇帝。”妇人一瑟缩,这俊俏后生说起话来的语气倒比蔡老虎的人还可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虎再大能大过天去?”胖妇人回头,见是醉秦楼的秦老板,遂摇了摇头,这小姑娘终归是太年轻了,正欲开口说教,却被瘦妇人拉着匆匆离去了。

    秦泷焉微不可闻地叹了叹,夏玉等人均是一脸凝重,百灵撇撇嘴:“还真是物以类聚,蔡文通的客人和他一样讨厌!”

    这么一闹,众人均没有了再逛下去的想法,遂准备一齐回醉秦楼。

    只是回去的情况有些复杂。

    河提离醉秦楼距离不近,秦泷焉主仆是租了辆马车来的,夏玉几人却是步行而来,惹了大祸的安子颂见着六哥不甚好看的脸色,嚷嚷着方才受到了惊吓,厚着脸皮要与秦泷焉同乘回去。夏玉见日高人渴,一合计,索性再租一辆马车,带着大伙一起回去。

    河提游人如织,供租赁的马车也多不胜数,不多时,数辆马车已围了过来。商讨了片刻,一个车夫便因价格谈不拢,驾着他那高大胡马拉着的青毡马车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余马车也四散而去,只余一辆枣红矮马拉着的小车摇摇晃晃地往醉秦楼驶去。

    马车内正坐着秦泷焉、夏玉以及金大兆三人。金大兆身材高大威猛,将原本就不宽敞的马车占去了一半的位置,秦泷焉和夏玉只能同坐另一侧。而安子颂几人却在那辆最早离去的青毡马车之中,早他们一步先行了。

    这原本是有些奇怪的组合,但金大兆秦泷焉都没问夏玉为何这么安排,前者怕是没觉察什么,至于后者···

    夏玉暗暗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嘴角含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金大兆聊着天,仿佛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夏玉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车内充斥着金大兆的大嗓门,气氛还算活跃,但刚刚驶出两三里,一阵浓郁的酒香飘来,金大兆眼睛一亮,馋虫忽的被勾起,根本忍受不住,匆匆打了声招呼便一跃而下,找酒喝去了,留下秦泷焉与夏玉面面相觑。

    马车哒哒地前行,两人一时无言。

    夏玉想起了昨晚悠悠荡荡的琴声,正想出口相询,原本安稳的马车却突然猛地摇晃了一下,秦泷焉一时不稳,整个人扑在了夏玉怀里。但两人都来不及尴尬了,拉车的马似乎是受了惊吓,痛苦地嘶鸣了一声,打了个响鼻,发疯似的剧烈狂奔起来,两人在车中被摔得颠来倒去,五脏六腑都要被甩了出来!

    夏玉最先反应过来,他紧紧攀着车窗勉强稳住身形,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发现车夫早已被甩了出去,马自顾自地沿着河堤发足狂奔,很快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已被甩在身后。

    宁川本就不大,顺着河堤往西狂奔多时已是人烟稀少的城外了,阡陌纵横,除了偶尔几个拎着锄头的农夫惊讶地看着那辆失控的马车却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外,再无他人。身后阵阵马蹄声传来,他回头望去,果见尘土飞扬,一群青衣打手骑着骏马挥着皮鞭向他们追赶而来,马蹄带起的尘土将他们周身的景物都迷了进去,显见人群不在少数。

    果然,他心下冷笑,来的还挺快!

    其实以他的身手控制马车,打退追杀根本不在话下,但眼下他还不能暴露身份,何况···他回过头看向马车里的秦泷焉,只见她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稳住身形,剧烈的摇晃使得她发髻微乱,但眼神却依旧清明,没被吓丢了魂。

    “可是方才那群人?”秦泷焉哑着嗓子问道。

    “是。”

    此时河堤的一侧是纵横的农田,一侧缓缓流行的伊落河,马车正要绕过一个不高的土坡,连续的奔跑消耗了它不少体力,眼见着速度是渐渐缓下来了,而身后的马蹄声却是离得越来越近。

    夏玉计上心来,转头看向秦泷焉,却见对方也将视线从河上收回,四目相交的刹那,无任何言语交流,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马车绕过土坡,不高的高度正好将追赶的视线挡住,抓住这个机会,夏玉揽过秦泷焉,双足一蹬,两人向离弦的箭一般向伊落河跃去,与此同时,一只尖锐的发簪向马屁股扎去,几乎是同一瞬间,一个小小的石子射中了马眼睛,马儿同时受了两重刺激,又少了两人的负重,发了疯似的向前狂奔而去。

    “咚”地一声,夏玉揽着秦泷焉坠入河中,巨大的涟漪一圈圈散开,冰冷的河水将他们包裹住,带来可怕的窒息感,水下的视线并不太好,两人都看不清对方,但夏玉担心秦泷焉不会水,更担心她一时忍受不住这强烈的窒息感而匆匆浮了上去,于是双手依然将她牢牢抱住。

    但他显然是多虑了,秦泷焉白皙的脸憋气憋得通红,两颊鼓起,眉心紧皱,显然很是痛苦,但却任由他搂着,不挣也不动。看得夏玉环着她的双手微微一松。

    直到响如雷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再慢慢远去,两人才浮上水面。秦泷焉憋到了极限,趴在河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夏玉也是不好受,他看着秦泷焉泛白的面容,河水顺着她尖俏的下巴一滴一滴地滴下,发簪在跳马车时扎在马背上了,再加上方才一番折腾,如云的黑发胡乱地散落下来,早已湿透的衣物紧贴着她略显单薄的身体,一阵清风拂过,她不禁瑟缩了一下,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夏玉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是无辜的,却硬是被他拖着卷入这场阴谋算计。

    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夏玉不明白。

    “逃过一劫难道不该笑?”

    空中飘荡着绵绵的柳絮,伊落河水淙淙流淌,阳光明媚,春风醉人,这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此时的他们刚刚摆脱了一场报复性的追击,那群打手随时都有可能追回来,但眼前的她却无任何后怕惊疑,清澈爽朗的笑容使得她清秀的脸庞神采飞扬,夏玉嘴角不自觉地跟着她扬起,他突然有些明白蔡文通为何会如此心仪她了。

    玩笑归玩笑,两人都明白此时的处境不容放松,夏玉想了想,还是把他湿透的袍子脱下为她披上。

    秦泷焉也不扭捏,两人同时起身出发。

    可夏玉却敏锐地察觉到秦泷焉的姿势有些奇怪,方才坠河的情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他疾步上前,轻轻一扯秦泷焉的右臂,果见她“嗞”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五官都疼得皱缩在了一起。

    夏玉明白了。河滩较浅,他们抱着连滚了几圈才完全淹没在了河水之中,原本最先着地的应该是夏玉,但着地的那一瞬间秦泷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抱着他狠狠地转了一个弯,先他一步落到河中。

    现在他知道了,她定是看到了河滩中隐藏着的暗石,才使出全身力气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下了那猛烈的撞击,想到这点,夏玉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秦泷焉见状却笑道:“若是我不使劲,就是你的脑袋撞上去了,那么大的石头你脑袋磕上去能好吗?我可没力气救你。”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理智决断,但夏玉心中那股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绪却愈发的强烈,胸口最柔软的角落仿佛被这漫天飘飞的柳絮拂过一般,痒痒的,柔柔的。沉默了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我看看。”

    修长有力的手掌抚上她纤细单薄的肩胛,掌心的温度隔着一层湿透的衣裳传入她的体内。

    仅是一触碰,夏玉便明白,她是脱臼了。他自幼习武,自是明白那种痛苦,可她方才竟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镇定自如地和他谈笑,若不是他猝然一扯之下她来不及掩饰,真不知她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夏玉突然生了一丝恼怒,她在水下憋红了脸也不动弹的情景同时也涌入了脑海,这人就不知道示弱的吗?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气闷之下,下手也不免重了一些,秦泷焉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疼?”夏玉道,说罢又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问,但力度却温柔了许多。

    秦泷焉突然莞尔一笑,睨着眼看向他:“若我说疼,你可会心疼?”

    夏玉心莫名一晃,手力一时不察,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秦泷焉闷哼一声,五官都皱了起来,胳膊就在此时被夏玉接了回去。钻心的疼痛抹去了她的盈盈笑意,仿佛方才那一句只是夏玉的错觉。

    哪有姑娘家会说这种话?夏侯珩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明显是疼极了,身子都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可即使是这样,她也强忍着没尖叫出声来。夏玉突然想起了家中的姐妹,绣花针扎了一下都会梨花带雨地撒娇,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雨,才将她磨砺得这般坚韧?

    秦泷焉却已缓了过来,她缓缓地站起身子,“走吧,不能再耽误了。”

    夏侯珩也若无其事地起身,将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当做漫天的柳絮,随风而散。

    此时日过中天,两人同时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城郭,开口道:

    “我们原路返回吧。”

    “我们绕路而行吧。”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版权所有 https://www.yanqing123.net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