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身体不痛不痒只有轻飘飘的坠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永无止境的坠到无底的深渊。

    若不是老嬷嬷将她唤醒,锦天歌觉得自己会这样一直沉沦下去。

    “郡主,郡主!”

    一阵天旋地转,锦天歌猛地从床上惊醒,醒后额间全是冷汗浸湿的发丝,胸膛前的心脏跳动的巨快,在鸦雀无声的颂歌堂内,震耳欲聋。她的眼前七彩炫光,看不真切任何东西,闭上眼睛休息了很久,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郡主醒了!”下人们欣喜若狂的声音自床边传来,隔着床帘在外面乱成一团。

    想必是她被送回了京城,母妃找人将她医好了罢。

    此番命不该绝,她定要查出替父王洗冤,那毒深藏于她体内久久不查,想来不是一朝一夕便存于体内的。

    没过一会儿母妃便被下人们请了过来,后面竟还跟着步履生风的父王!

    锦天歌满目荒唐,只觉得自己身处梦中。

    为何父王的灰发如今竟参杂黑丝,难不成是返老还童?他不是被皇伯父囚禁起来了吗?为何出现在府邸里面?

    贤王妃搂着自家女儿,一双杏眼含泪,柔声道:“我的孩儿,那日你坠马昏迷,京城的所有大夫都被你父王唤来府上,最后还把宫中御医请来。药浴、针灸、推拿千方百计的医治你。最后却说要你自己醒来,否则可能一生一世都这样躺下去了。母妃想着,若你无法醒来,娘亲只能同你一起睡去了。”

    贤王坐在床头宽慰落泪,口中还喃喃说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泪水滴到锦天歌的手背上,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锦天歌大骇:“坠马?儿臣不是中毒?”

    “孩子,你难不成忘了?七日前的宫宴秋狩,你的马匹被人射中发狂。”贤王立在床边,关切至极,身后一头黑发夹杂白丝披散。

    门外下人们进进出出,掀起一阵阵春风穿堂而过。虽以入春,但还带着些许晚冬的清冷。她分明记得季少琛送殡之时是寒冬腊月,如今怎么变做了早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天歌扶着脑袋,只觉得头痛欲裂……

    “娘亲,儿臣昏迷了多久?”锦天歌脖颈黏蘸,缕缕发丝粘在肌肤之上。

    “不多不少,整七天。”

    说到坠马一事,锦天歌倒是有印象的,在五年前自己还未嫁人时是同父王去了一趟宫中,参与为了庆贺大皇子殿下生辰的秋狩。在那一日,锦天歌所骑的马匹突然发狂,将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百姓纷传,朝歌郡主自那日秋狩坠马归来之后似摔坏了脑袋。

    除此之外致使马儿受惊的人被贤王一纸公文告上了圣上。

    而那人,正是前不久在西山立下战功,圣上亲自褒奖的羽林军卫。

    也是锦天歌前世的夫君,那个年少短命,死在战场上无人收尸的靖王大人。

    贤王身穿单薄朝服,在秋日凉凉里跪在宣昭殿门口哭嚎不已,非要皇帝惩治恶徒给个说法。他如今也是不惑之年,一把年纪了,哀求皇兄体噱自己爱女之心。按理说那羽林军卫只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伤了堂堂郡主是要好好严惩一番的。但那羽林军却不是寻常之人,而是老季国公的嫡子。

    这老皇帝左右为难,最后念及朝歌郡主并未有性命之忧、也未受甚么皮肉之苦只是在床上躺了些许时日罢了。便小惩大诫,罚季羽林军登门谢罪,收回冀卫牌。

    “郡主在房内躺了这么些日子,如今身子是否还有不爽?”四个丫鬟同在锦天歌身旁侍奉,这些日子来郡主时常出神,喜欢盯着天空瞧,一瞧便瞧上个晌午。

    此时这位起死回生的朝歌郡主,正斜斜躺在院子的木垫上,仰头望着满院子的娇黄满枝。

    “无碍。”锦天歌淡淡道,她绾起了多股发辫,用一根淡雅的素钗别在脑后。耳畔垂下两缕发丝,随风摇曳,衬得她面容娇嫩。

    如今她不再是靖王夫人,已然回到了三年前,刚刚及笄的日子。

    有一个大胆的小丫鬟在锦天歌的肩膀上轻柔的捏着,款款笑道:“郡主此番受这无妄之灾,可把贤王心疼坏了。圣上也差人来问候了好几回呢!”

    皇伯父一向待贤王优容,又体噱手足之情爱屋及乌,在锦天歌五岁之时便亲封朝歌郡主。寻常亲王之女只有及笄之日才能晋封,由此可见贤王一家深得盛宠。

    可是有的时候,盛宠太过,未必是件好事。

    三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以让一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锦天歌没有阻挠,丫鬟们便叽叽喳喳的继续讨论下去。橘岁是四个丫鬟里入府侍奉最早的,她胆子也大上许多:“听闻那射中郡主马儿的羽林军,不久之前在大街上调戏过二姑娘呢,真真是个无耻登徒子。”

    小丫鬟们纷纷接话,却未见到锦天歌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歪着头虽面无表情却目光清冷的瞧着她们。

    四个丫头纷纷跪下讨饶,诉说自己议论主子的大逆不道之罪。

    锦天歌不动声色,从木踏之上站起,高高俯视了一番她们后,转身接过自树上坠落的桂花瓣。她翻动手掌,任由花般落下,在无风之中悄然停在鞋边。

    “天莺呢?”

    “回、回郡主,二姑娘这几日来瞧过几次。但是却被王妃拦住,说要让郡主好生歇歇几日,不便有旁人打扰。”

    “我去瞧瞧她,你们……”锦天歌淡淡扫过,提裙离去。“就在此等我回来。”

    橘岁四人本以为按照这小郡主性格,恐怕会让她们去领个几鞭子再回来。但没想到竟让她们这样混过去了,看着郡主消失在颂歌堂门外。橘岁四个人松了一口气,想想好像有些不对,郡主好像这也没说让她们起来啊……

    锦天歌回想起第一次和季少琛见面,那日她贪玩化成男装带着妹妹锦天莺出去玩,天莺被季少琛看上,在大街上拉拉扯扯非要天莺自报家门,天莺被吓的哇哇大哭,然后锦天歌就跟季少琛动起了手来。

    锦天歌有一个幼弟,自小就请了一些功夫师父,锦天歌也跟着学了一段日子。娴王妃虽然觉得女孩子舞刀弄枪的不像话,但娴王爷却因偏爱长女的缘故,也不想太过约束,便同意了。

    对于无论走到何处都是千呼百应的朝歌郡主来说,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锦天歌本想在妹妹面前逞个英雄,谁知立在她面前那个看上去身材纤瘦,长相又白嫩小白脸竟然也是个练家子。季少琛一手握住锦天歌挥过来拳头,然后反力一转,将锦天歌擒拿住,最后抬起右脚踹在锦天歌背上。

    锦天歌被踹翻三四步,栽倒了一个摊贩上,正巧那个摊贩是卖墨汁的,黑漆漆臭烘烘的墨汁将她从头淋到尾。

    锦天莺见状脱口而出:“长姐——”哭着跑过来,把锦天歌搀扶起来,指着季少琛大骂:“你这个登徒子!你可知我们姐妹是何人?”

    季少琛足足愣了有七八秒,将一身墨汁浑身都是墨臭的锦天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歪着脑袋眯着狭长的双眼,最后目光落在锦天歌的胸前说道:“还真是个小妞。”

    想着前世的这些,锦天歌竟然破涕而笑。

    她一直以为季少琛是一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先是轻薄了她的庶妹,后又污了她的清白。

    可直到死前,她才明白,季少琛一直以来都只钟情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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