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云九和苏星河都愣了。
“跟你们一时说不明白。”苏月辉走到平时沈孤水坐的书桌旁,随手拉开了抽屉,却怔住了。
苏云九没把这一举动放在心上,反而认真想着什么,苏星河却走过去看了。
“这是……”苏星河说着从里边拿出一个锦盒,放到桌上打开。只见里边那方白玉细腻温润,通体莹白,上雕螭虎纽,无论是从材质还是从形制上看,都足以说明它是西渊的传国玉玺。
“还真是不费工夫,老二你今天踩了什么狗屎运?”苏星河说着就拿起那方玉玺。
“别动!”苏云九和苏月辉异口同声。
但是为时已晚。苏星河将玉玺拿起时,牵动了里边的机关,只听见一连串轻微的开裂声,这块完整的白玉就碎成了十几瓣。苏星河连忙将它捧住,但仍有几块碎玉滚落到地上。
“你真是……”苏月辉抬手就给了苏星河的后脑勺一巴掌。
“我哪知道这玉玺会自毁啊,这也太狠了……”苏星河低头看着地上的碎片,也傻了。
苏云九蹲下来捡了块玉细细察看,道:“似乎这方玉玺本身就是碎的,不然仅凭牵动的银线,没理由就让一整块玉碎成这样。”
“你说的有理,但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月辉思索了一番,“难不成沈夕秋在把玉玺交给沈孤水之后,玉玺就被沈孤水打碎了,他为了嫁祸给下一个碰到这个玉玺的人,所以才设了这个机关?”
苏云九想了想,“即便像你说的,玉玺是沈孤水自己打碎的,但他也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沈夕秋还在世,沈孤水又何必瞒着他?”
“损坏玉玺可是死罪。”苏月辉道,“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沈夕秋之前多宠沈孤水,都难逃一个交代。即便不判他死罪,也逃不过削去爵位流放边疆。”
“得了得了,先别管有什么理由,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们得好好想个说辞。”苏星河道。
苏月辉又想敲苏星河的脑袋,“你还好意思说,这是因为谁手快?”
“那我怎么想得到……”
“罢了,不用想了,你们回南沧去吧。”苏云九道。
“回南沧?”苏星河不乐意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怎么能把你丢在这里?况且这玉玺才碎我们就走了,不就像直接告诉别人是谁干的了?”
“沈孤水如今不常来翠微楼,这件事情我能拖到一两个月以后他才知道。你们回去才能和爹好好商量,再说万一真被查出来,你们留在这儿除了多送两条命,还能有什么好处?西渊的人可不认你们二爷三爷。”苏云九耐心解释。
“呸呸呸,什么送不送命的,你先起来。”苏星河说着就弯下腰来拉苏云九,又把她手里的碎玉拿走,“这个你也别碰,不吉利。”
“二哥,”苏云九看向苏月辉,“你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有是有,但是……”
“既然有就别但是了。”苏云九截断他的话,“这种时候你们也用不着担心我,我还有个皇长孙护着,命一时半会丢不了。”
两个哥哥都神色凝重地看着苏云九,仿佛她此刻已经躺在了棺材里头。
苏云九被他们盯得发毛,赶紧踢了苏星河一脚,“愣着干嘛,赶紧把东西收拾了,回去吃你的牛肉羹。”
三人把碎玉捡起来,草草拼好便收到锦盒里,又将锦盒放回抽屉中,再检查了一遍别的东西,就离开了翠微楼。
饭后,沈孤水还没回来,苏月辉和苏星河便先回府中去收拾东西。这次他们在西渊呆的时间比上次苏星河一个人来时还短,苏云九有些失落,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回到房中,沅芷便端来了安胎药。她极少喝药,一是没生过什么大病,二是着实讨厌药的苦味。这样黑糊糊的一大碗,每次都要捏着鼻子往里灌才喝得下去。
刚放下碗,就见沈孤水推门进来,屋外的寒风吹起他绣着金色蟒纹的衣角。苏云九看着他,勉强笑了笑,他却皱着眉把门关紧,“冷不冷?怎么也不加件厚衣服。”
“炭火都烧着呢,哪里会冷。”苏云九道。
沈孤水走到苏云九旁边坐下,见床边的桌子上搁着药碗,便伸手抚上她的脸,“脸色怎么这样差,和你哥哥他们置气到现在?”
“倒也不是。或许这个药太苦了,喝得我难受。”
“那便不喝了,用不着这么真。”沈孤水紧搂着苏云九的肩,“我回来的时候听人说他们两个回府去收拾行李了?”
“他们也是奉命送东西过来顺便看看的,哪像苏星河偷偷来的时候能呆这么久,家里也有不少事情等着他们去忙。”苏云九只想快点扯开这两人的事,“许泓风今日找你,同你说什么了?该不会又是打着要事的旗号想嫁女儿吧?”
沈孤水被她逗笑了,“这倒没有,今天说的都是正事。”
“什么正事?”苏云九顺口问。
沈孤水从不忌讳苏云九听这些,见她问了,他便如实道:“东源之前的大部分政事都是他们太后管着,这你应该知道。”
东源是南沧的友国,他们的情况苏云九自然了解,“我知道。东源国君即位时尚且年幼,太后就将他操控着,平日上朝的人虽是他,但他的许多决定都是从太后那边出来的。”
沈孤水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苏云九抬头看他,“然后呢?”
沈孤水摸摸她的头发,“你这么聪明,不如先自己猜猜?”
苏云九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你说的是‘之前’,那现在……难不成他们太后将政权移交给了国君?”
“不是移交,”沈孤水纠正道,“是东源国君与其他两方势力联手夺权,就在除夕那天晚上。”
“当真?”苏云九有些惊讶。
“已有人见他将那方旧玉玺给砸了,又命人雕了个新的,假不了。”沈孤水道。
苏云九听到玉玺,心就沉了下去,但还是问:“玉玺还能这样换?”
“照理说是能,只不过销毁这件事还得君王亲自来做,否则不被人承认。”沈孤水低头瞧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听了他这话,苏云九还得装出一副真没什么的样子,“我就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有些好奇。”
沈孤水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这样一来,西渊玉玺的铸造又将是困难重重。沈孤水虽是太子,但即位时传国玉玺和沈夕秋的诏书缺一不可。
“你在想些什么?”沈孤水突然问。
苏云九吓了一跳,“没想……只是有些困了。”
“那便早些睡吧,明天还要起来送他们。”沈孤水道。
熄了灯后,苏云九在沈孤水身边躺得很是煎熬。沈孤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翻过身面向她,“睡不着?”
苏云九往沈孤水那边挪了挪,“有些冷。”
沈孤水伸手抱住她,突然笑了,“沈苏蓁,你从前觉得冷的时候,都只是往被子里缩的。”
“是么。”苏云九的脸贴在沈孤水胸口,听见他平稳的心跳。
“沈孤水。”她突然唤道。
“嗯?”沈孤水低低的鼻音在她头顶响起,听起来慵懒缱绻。
苏云九斟酌再三,才问:“……如果,西渊太子不是你,会是谁?”
沈孤水认真想了想,“沈落荻莽撞,沈景逸淡泊,但倘若非要选,除我之外,也只能是他们俩其中之一。其他几个,要么是之前犯了大错被削去王爷之位,要么是年纪实在太小,就更不可能了。”沈孤水的声音柔柔的,“怎么,这会儿又不想我当太子了?”
苏云九接着往下问,“那你要是不当太子了,会去做什么?”
沈孤水半天没说话,苏云九等得都困了,才听见他道:“要是我不当太子了,会寻个清静的地方,建一处庭院,带你住进去。家国天下与世间纷争都同我没有干系,每天最大的事就是陪你。”
苏云九一时搭不上话,只把沈孤水抱得更紧了些。
沈孤水却往后退了退,低头看她,“好端端的,你哭什么?”
“你怎么知……”苏云九顿了顿,又改口,“我没哭。”
“我就是知道。”沈孤水这样说。
“我说没有就没有。”苏云九犟道。
“好,那就没有。”沈孤水安抚地拍拍她的背。
能让沈孤水这么说话的或许就苏云九一个了,可很多事情,却不是她说没有就没有的。
苏云九搂住沈孤水,学着他平时的模样去吻他。沈孤水只是轻揽着她,并不过多地回应,像是看戏般等着看她还有什么别的花样。苏云九却如一只无理取闹的小兽般有些发狠,直至尝到一丝甜腥。
沈孤水一个翻身俯视着苏云九,苏云九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眼中是被挑衅后的薄怒,“沈苏蓁,别的东西,我没教过你?”
苏云九轻声道:“我都记不大清了。不如,夫君再教一教?”
沈孤水微微眯眼,“这些话,我倒是没教你说过。”
“总得有些东西是你不用教我便会的,不然可没意思。”苏云九道。
沈孤水凑到她耳边,“你无论会不会,都挺有意思的。”
苏云九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你这些话说得这样熟,之前当真没同别人说过?”
沈孤水一声低笑,“总得有些东西是我见了你便会了的,不然可没意思。”
听了这话,苏云九也笑了,可笑着笑着便有一大滴眼泪砸到枕上。沈孤水有些无措,“怎么了?”
苏云九抱紧他,一副生怕他离去的模样,“不过在想,万一没有你,我……”
沈孤水倒是松了口气,又责备道:“怎么又担心起这些了,不能想些高兴的?”
“想不出。”苏云九道,“没什么事情是比有你更高兴的。”
沈孤水无奈地笑,手指穿过她鬓角的发,“要这么说,我能让你一直高兴。”
低柔的话语渐渐消散在夜色中,宛如水面荡开涟漪后又重归平静。雕花木窗外,漆黑的天幕上挂着的那轮残月,像个讽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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