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九不慌不忙跪下,“沈苏氏见过陛下。”
全西渊只她一个沈苏氏,比其它花里胡哨的名头都让人易懂。跟在沈夕秋身边的逾庆愣了,“穆亲王妃?您怎么……”
“妾身嫁到西渊后只在陛下昏睡时去行过礼,但越想越觉不合适,这几日听人说陛下身子好了,便将父亲交代要献的礼带来给陛下瞧瞧。妾身做事不周到,还望陛下恕罪。”
苏云九在胡编乱造上从来不输谁,说话时一副“事情就是这样”的坦然模样,叫人以为事情真就是这样。
逾庆却没被她绕过去,“一码归一码,穆亲王妃您方才又是为何要说那些话呢?即便您有身份摆着,但这样编排……”
沈夕秋抬手拦下逾庆未完的话,看向苏云九,“你说子谦对修衍做了什么?”
“妾身在来的路上无意中听人提起,说瑢……沈宁睿,是被豫亲王陷害的。当初送往太乾宫的那两个‘刺客’是豫亲王的人,为的就是做一出戏招陛下误会,往沈宁睿身上推……”
苏云九偷眼看向沈夕秋,见他面色愈发阴沉,便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接着道:“事关两位王爷和陛下的安危,妾身一时心急,身边也没个商量的人,就忍不住同陪嫁丫鬟多说了几句……”
“孤已派人查过璟苑,那里边上上下下都说他们同子谦没半点干系。”沈夕秋语气平淡,但不难听出他有所克制。
“妾身斗胆直言,若豫亲王想,他大可安排些与他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去打理璟苑。这样一层层下来,想不洗清都难。”
“穆亲王妃说话可握准了。”逾庆在一旁提醒,“若有半句编造,都是要杀头的罪。”
“妾身深知自己所处的位置,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苏云九说得稳当。
她所处的位置在他们看来,说好听了是西渊的穆亲王妃,说得不好听就是两国间和缓的一颗棋子——且随时都有可能变为弃子。
这样的远嫁,自保已实属不易,哪还敢有别的心思。
沈夕秋沉吟良久,“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浮瑞楼前。”苏云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妾身来时正逢那处人多,车走得慢,妾身便得以捡了两句。说话的那人喝了酒有些得意,嘴上也不把门了,说自己替豫亲王做事怎么的……妾身怕再让旁人听去了有损皇家颜面,特叫人将他拘了带回府中。若陛下想……”
“把他带来。”沈夕秋不愿多话。
苏云九又再行了个大礼,还没忘献上她爹一直念叨要送给亲家的那只玉葫芦。沈夕秋无心赏玩,意思意思看了两眼便转交到逾庆手中。
苏云九得了个把人送到沈夕秋面前的机会,也一刻不敢松懈,就怕沈落荻反应过来后又有了应对的法子。
她回到府中,立马叫人把秦岩带上来,先给他敬了杯酒,“事情叫陛下知道……”
才刚说半句,秦岩就吓得要尿了,“这,这怎么……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先别急。”苏云九又让沅芷给他添了些酒压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陛下都已清楚了,你进宫后只管承认是豫亲王所为,陛下念你是个苦命人,会从轻发落。”
“当……当真?”秦岩将信将疑。
“怎不当真了。”苏云九有意无意地提,“你母亲和你都不容易,陛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秦岩也只得认了。
他走后,沅芷仍有些不放心,“小姐,这会不会太险了?若他说的同您说的不一样,陛下岂不是……”
“他不敢的。”苏云九闲闲道,“这人还算个孝子,否则不会因为他母亲的事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拿捏。沈夕秋也不傻,定会顺着他往下查。我们就算此举不成也还能另想法子,他一个不小心就是两条命了。”
“那他从宫里出来以后……”
苏云九手中的团扇将她半张脸与她嘴角的弧度掩得朦胧,“他不是个可用之人。万一出得来,就再交给沈重霄收拾干净。我只说会让人照顾他家老太太,没说连他一块儿包了。”
沅芷莫名一颤,抬手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姐,您还是……还是变回去吧,您这样怪吓人的……”
变回去?
苏云九摇扇的手一顿。
——那或许也只能是在沈孤水面前了。
如苏星河所说,跟着苏月辉长大的她怎会是善茬。不过平日里藏得深,如今关乎性命,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她苏云九。
动手归动手,但为了避嫌,苏云九还是在王府里躲了半月,静待自己这一局的结果。
后来是沈重霄给她递的消息,说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秦岩的供词与她知道的无二。而秦岩这般助纣为虐,沈夕秋也拿他当了出气筒,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沈景逸倒是因祯妃得了病而留下来看顾,但沈宁睿早已让其他人押在回涴城的路上了,却没听说沈夕秋打算让人去追。
“沈宁睿这事倒可以看成是沈夕秋好面子,不愿将自己盛怒之下说的话收回……但沈落荻犯了这样大的错,让他如沈宁睿那般削去爵位再发配边疆都算轻的,怎么只是关个禁闭呢?”苏云九摩挲着茶杯盖,眉头紧锁。
“这个您就先别想了,好事还是有的。重霄公子说了,前两日宫里有人瞧见陛下召了几位大人,在议政殿呆了一整夜,天亮时逾庆拿了个密匣模样的东西去收着了……”
那密匣里装着的是什么,该懂的人都懂。
“我倒开始有些慌了。”苏云九伸了个懒腰,从语气倒是听不出她有什么慌,就如平时一般懒洋洋的。
“您怕王爷怪您擅作主张?”
“我怕他做什么。我是怕沈落荻没凉透。”苏云九想起苏星河同她说的什么“男人的直觉”,“我三哥还在的时候……呸。”她赏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还在西渊的时候,和我说过他觉得沈夕秋对宸贵妃的宠爱不一般。那日从太乾宫回来我就一直在想,我是不是算漏了什么。”
“您要还有什么花样,也还是等王爷回来吧。”沅芷欲哭无泪。
“是得等啊。他们家的事,总归还是要问他。”
苏云九揣着疑虑睡去,睡得也不安稳,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翻身翻了一整夜。醒来后,正好有阵荷花香掠过鼻尖,不知是风从哪儿带来的。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愣了半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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