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小说:溯流 作者:南山沧
    转过身谢致行食不知味的低着头囫囵了几口,明明近在咫尺,说话的声音却含糊不清:“实习是有点忙,都那样吧,学校离得又远,回去基本都大晚上了。”

    吃着吃着似乎感觉这话有点故意岔开话题的意图,谢致行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故意躲你,别瞎想。”

    路重山朝旁边挪了点位置,收回自己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点了点头:“好吧,就当是我瞎想了。”

    人一旦敏感起来平时很多随口一句的话听上去都会变了味,谢致行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咬文嚼字的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潜移默化的逐渐对着路重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开始“反复琢磨”。

    那些日积月累的隐隐约约的情绪似乎也有不受控制趋势。

    谢致行索性放下筷子,端端正正摆在饭盒上,侧过身歪了歪头、唇角被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霾抹的笔直:“咱俩之间有话能好好说么,几个月难得见一次,我不想次次都吵架。”。

    路重山轻笑了一下,低低的声线弥漫在略显窄小的单人间内,格外清晰:“谁说要吵架了,你别瞎想。”

    “你成心的?”谢致行夹了一口菜,索然无味的嚼了几下,目光虚虚的落在斜前方一角、不知飘向何处。

    “怎么突然这么想?”没有预兆,路重山起身在他修长微微压低的脖颈上啄了一口,声线也若有似无的往下沉,仿佛在特意蛊惑一般。

    谢致行毫无防备地激灵一下,瞬间泛起了一圈鸡皮疙瘩,有点恼羞成怒却又没办法真正生气的回头像看傻瓜一样的蹙眉盯着他,摸了把自己似乎还带着温热气息的后脖颈:“你今天什么毛病!”

    路重山像是没懂他目光里的含义,收敛了一下低沉的眉目,眉心微蹙,浅薄的光亮从密长的眼睫处微微渗透,清透的眸光中盛着一双干净的倒影。

    谢致行干咳了一声,路重山充满蛊惑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亲你一下都不行吗?你不是也常这么做,怎么这么霸道。”

    路重山少有的用这种语气说话,谢致行一瞬间脑补了一场中学时常在女生中流传他有幸得以瞥见几眼的“口袋书”中霸道总裁情节,只可惜他没哪一点符合这个形象的。

    要钱没有,要命倒是一条。

    说完路重山意犹未尽地又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慢悠悠道:“这样不喜欢?”

    谢致行微微朝后仰了仰,收着脖颈目不转移地盯着他不吱声。

    路重山又点了点头,一手搭在谢致行椅子靠背上,一手撑在不足半米长的书桌上,呈包围状的将谢致行禁锢在了身前,目光幽幽的盯着他的眼睛,弯腰低下头探出舌尖在他耳廓极轻的一掠而过,激的谢致行当场僵硬在原地,瞳孔瞬间放大。

    耳畔还是路重山懒懒散散温柔缱绻的呼吸:“那这样呢,也不喜欢?”

    谢致行收紧手指,略有些难耐的呼出口气,竭力保持理智:“你今天干什么了,怎么这么奇怪?”

    “亲你怎么能算奇怪的事呢?亲你是件很高兴的事。”路重山反手撑在身后的白色床单上,垂着头漫不经心的一字一句融进了谢致行不太平静的内心。

    ......

    窗外月色朦胧更深露重,凉风透过微微敞开的落地窗帘一缕缕渗入闷热潮湿的床铺上,交缠的人影在微弱月光下模模糊糊,难耐的呼吸声时有时无,一切仿佛都像是一场离经叛道惊心动魄的午夜贪欢。

    而梦醒之后所有重归于静。

    谢致行拨弄了一下路重山的耳垂,上面还是一片绯红,都是刚刚被自己报复性咬的,凭借时灵时不灵的神经线条,耷拉着眼皮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

    “因为我问你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路重山撩着眼皮目光懒散的看了他一眼。

    “路重山同学,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算交换吗?”路重山撑起上身靠在床头,手指勾了一下谢致行的下巴。

    被手指轻轻划过的皮肤微微发痒,似乎每一次这样细而轻微的亲昵的小动作都能触及到心里某个最柔软温热的地方,盯着路重山脸的目光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谢致行别过头移开视线,转而盯着皱褶丛生被风微微卷起下角一摆的薄布窗帘,隐约能透过窗缝看到外面枝头上悬挂的一弯月牙。

    他能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灼灼的目光,安静而克制。谢致行脑子里如野马脱缰似的飞快跑过一圈又一圈,几经斟酌过后肯定的说:“算。”

    被修剪的平平整整的指甲轻轻勾过谢致行的肩背,路重山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的动作来来去去,好几分钟的沉默过后终于张了张嘴:“我爸妈离婚了。”

    路重山靠在谢致行身后,从谢致行的角度只能看到玻璃窗上映出的模糊身影,眼睛、鼻梁、嘴唇......在脑海深处深刻描绘出的五官尽数陷入了无边的暗色之中,看不清神情。

    谢致行猛地回头,坐直了身体,抓着路重山的胳膊震惊了好半晌才回过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路重山歪着头望向没开灯的天花板,只能隐约看见被细长灯线绑缚的模糊吊灯影子,正安静待在属于它的位置。

    他沉下口气,懒散的靠在床头,咂摸思考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去年吧,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这句话在谢致行看来大概是极致敷衍,到底忘性是有多大才会记不清父母离婚的日子。

    捏着路重山胳膊的手迟迟没松开,反而有逐渐收紧的趋势,路重山低头看了一眼掐着自己胳膊的手,淡声道:“你手劲还挺大的。”

    “弄疼你了?”谢致行恍然醒悟过来,轻轻吐了口气,松开有些僵硬的手,“对不起。”

    路重山抬抬手揉了两下,矜持的说:“没事儿。”

    “没事儿?”谢致行被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弄得心烦,仿佛刚才说话的人全是在瞎说胡扯,只为了逗他玩看他什么反应。

    谢致行:“你是说什么没事儿?是我刚才把你掐疼乐没事儿还是你父母离婚没事?”

    路重山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忽然转头冲他笑了笑:“怎么,生气了?”

    “没事,”路重山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安抚性的摸了把他的侧脸,“他们离婚是早晚的事,还特意等到我高考结束才告诉我已经不错了,犯不着生气。”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生气?”谢致行拿开他的手,素来温和爱笑的少年霎时冷硬下来,下颌角坚毅深刻的弧度收束呈一道锋利的线,一路隐没入劲瘦的锁骨和腰线,路重山这才发现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好像有什么变了,但又好像没变。

    路重山在心里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不是说交换吗?我说了我的,你也应该说说你的吧。”

    树影婆娑,枝柳摇曳,南与北的暮春夜晚原来也并没有太多区别,凉风吹在身上照样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这座城市好像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谢致行侧对着他,像是从心底溢出一丝几不可闻又难以忽略纵容的轻叹,萦绕在心头许久的忧虑顺着喉腔一路朝上借由上下唇瓣轻轻一碰就溜出了口:“我在想......咱俩能长久一辈子吗?”

    出于不想出门感受人流和不愿回家被父母唠叨的原因,路重山寝室的几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留校。

    谢致行跟着路重山到达约定的地方时已经有两个男生一个女生坐在烧烤摊外的塑料凳上,手里拿着一瓶开封的啤酒往杯子里斟酒,顺便环顾一圈周围的来人,一眼便看到了路重山和谢致行,抬高了手臂招呼二人过来。

    “你们到的还挺早的,陈杨还有一会儿,吃的可以先点了。”

    坐在对面的一个男生抬头看了眼路重山和谢致行,从旁边椅子上把菜单递给他们,手上也不停地剥着花生米朝嘴里扔。

    “陈阳?”谢致行拉开凳子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啊对,怎么你认识?不可能吧。”男生略显疑惑的睁大眼睛瞪着他。

    谢致行:“不是,我有个室友也叫陈阳。”

    “我们隔壁班也有个重名的,习惯就好。”男生闲着无聊又给在座的几个人挨个倒满酒,才开的一瓶酒瞬间只剩底部浅浅一层。

    这场聚会在放假前两天谢致行就答应了路重山,此刻坐在路重山身旁却莫名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也不知是他心理素质太差还是路重山掩饰的太好,路重山倒是和往常别无二样从善如流的介绍相互认识了一下。

    赵晗继续剥着盘子里仅剩的几粒花生米,随口问谢致行:“你是第一次来上海吗,一个人?”

    谢致行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看着吵嚷的街道与川流不息的人群,低声说:“很小的时候跟着家里人来过一次,长大后就没来过了。”

    “厉害。”赵晗冲他比了个大拇指,“我长这么大还没一个人出过远门呢,就连上大学也是就近,我妈死活不同意我去外地。那架势,要是我拒绝恨不得当场能哭给我看。”

    谢致行礼貌性的勾勾唇,对此不予评价,显得倒有些沉默。

    两瓶啤酒慢慢见了底,先前点的烧烤陆陆续续上了桌,陈杨踩着点过来干错利落地自罚了一杯。

    一群年纪相当的年轻人凑在一块聊的东西来来回回就在那些亘古不变的话题里打转,说了没一会就转移到唯一带了女朋友有意无意就秀他们一脸的钱承身上。

    虽说不是头一次被问到这些谈恋爱的事,钱承倒是少有的羞涩了些许,摆摆手说的欲盖弥彰,大概是女朋友在身边也学会了要脸。

    赵晗叹了口气,仿佛操心的老大爷感叹自家孩子的不争气:“我们几个长得也不赖,怎么就只‘嫁’出去了钱承一个呢。”

    他抬了抬手,指着路重山:“连我们最优秀的这根草都单身至今,多惨呐。”

    谢致行今天直到现在第一次直视路重山的眼睛,轻轻“啊”了一声,仿佛头一次知道,开玩笑的回道:“你们寝风水这么不好的吗?这样的大帅哥都没人追?”

    八卦的事聊起来总是其乐无穷,赵晗憋不住话匣子一股脑把底儿都兜了:“你知道吗,我们班四十几个人,一共就四个女生,还都是学霸的那种,一心向学,不搞对象。其他系倒是有几个,上学期有个别系的女生经常为了追人选了我们系一门选修课,还带着好朋友来上课。”

    “赵晗......”路重山忍不住出声打断,隔着酒杯目光深深的盯了两秒。

    谢致行倒是饶有兴致的冲路重山弯了弯唇,眉眼微微闪烁出透亮的光:“说着玩的,别放在心上。”

    赵晗心里感激的顺着递到了自己跟前的宽敞台阶往下走,连声附和吃吃笑道:“对对对,说着玩的。那个女生不是据说现在被期中考试折磨的生不如死,没心情追了吗?追人什么方法不好用,我都心疼了。”

    谢致行垂眸喝了口酒,细斟慢酌的沿着敏感的舌头滑进喉咙,轻轻翘着嘴角意有所指的说:“这就是单身的烦恼啊,长这么好看怎么会没人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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