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小说:溯流 作者:南山沧
    邹齐一语成谶,谢致行怀疑他这张嘴开过光,一个月仅有的三天休假都没能实现。

    谢致行坐在寝室自己的书桌旁,手里捧着他们唯一能和外界进行沟通的工具,温声抱怨:“唉,本来明天是要放假的,结果今天月考成绩出来说我们这次考的太烂了,临时通知补课,现在才回寝室。”

    路重山抿唇低微微翘起嘴角,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那看来考的是有够差的。”

    谢致行把电话机放在盘着的双腿上,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随手翻了翻自己的几张试卷:“就那样吧,十几名,是有点烂。”

    看着冷冷清清的客厅,路重山远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伸出食指与拇指比了个大约一寸的宽度,将皎白的月光收纳进两指之间,眯起一只眼,心情还不错的说:“那你后天回来吗?不会后天也要补课吧。”

    “学校还是有点人性的,”谢致行看了看刚从外面吃饱喝足心情稍微好了些推门回来的纪恒,低声道,“七点吧,我早上回去。”

    “这么早干嘛,多睡会吧,不急这一会儿。”

    和路重山随口聊了几句谢致行感觉临时补课的郁闷瞬间被冲淡了不少,想也没想地说:“回去了一样能睡,想早点见到你。”

    立即,谢致行余光就瞥见身旁有人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冲他吐了吐舌头,捏着嗓子却又没刻意压低声音:“肉不肉麻,寝室里公然虐狗,等我找了对象非天天在你面前秀不可。”

    谢致行十分讨打地说:“等你找到了再说,不过毕业之前八成是没机会了。”

    纪恒冲着他龇牙咧嘴了一会,又躺回床上没心没肺的吃着谢致行上次回校带来的肉干。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说的就是他这种。

    路重山听了几句慢慢蹙起了眉,斟酌道:“刚才是你室友在说话?”

    “对,他今天原本都收拾好行李了,谁知道不能回了。”

    听见这话纪恒含含糊糊的应道:“你说学校是不是找骂,得亏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计较。”

    谢致行懒得搭理他,捧着小电话机只顾着和路重山瞎聊。路重山那头静了一会儿,忽然说:“你跟你室友说了我们的事吗?”

    谢致行寝室常见的四人寝,但是包括他在只住了三个人,另一张上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塞进人来,目前被他们暂时用来放置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出于各种考虑,谢致行没有完全说实话,但是也不想瞒着两位室友,同住一个寝室一年有点什么蛛丝马迹迟早会知道。

    他点了点头,像是忘了路重山根本无法看见自己的动作:“说了,但也没说全。”

    路重山轻轻“嗯”了声,心领神会这句“没说全”到底是说了哪些没说哪些:“说就说吧,后天要我去接你吗?”

    “你够了,”谢致行舒了口气,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知道自己家住哪儿,难道还会迷路吗?”“难说,”路重山很不给面子的评价,“你不是不认路么。”

    ......

    仅有的两天休假二人就待在路重山那个小房间里刷半个小时题折腾一个小时,临近太阳落山两套试卷都没写完。

    谢致行哗啦啦地把不足一米长的小书桌上的试卷翻来翻去,拍了拍路重山放在桌下擦着自己膝盖的腿:“看,都是你一直在闹我,十一张卷子我两张都没写完。”

    两人半斤八两,但路重山也不辩驳,担下这个理亏的帽子,懒兮兮地说:“那我帮你写?”

    “咦......你这人怎么这样,难道不应该是好好督促我专心做题吗?”

    路重山对谢致行基本有求必应没什么脾气,他点点头,应道:“行,晚饭前再写完一套,等会给你做饭去。”

    “你还会做饭呢?”谢致行满脸诧异,“你爸妈今天不回来吗?”

    “会很晚,不在家吃饭。”路重山看了眼放的满桌都是的试卷、稿纸、书本,有点心不在焉的转着笔,“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怎么喜欢做饭不代表我不会好么。”

    “那糟了,”谢致行小声嘀咕,“我也不太喜欢做饭,以后怎么办呢。”

    闻言路重山转着笔的手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笔壳轻落在泛黄的桌面,敲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几乎是带着落荒而逃的不自然,路重山站起身扶着椅背:“我现在去做饭,等会晚了。”

    谢致行望着被轻轻拉上的房门半晌,和狭小却一尘不染的房间,放下手中的笔也跟了过去。

    每次过来路重山家都是待在他那间面朝阳光的小房间,也很少能见到他父母,这还是谢致行第一次有空打量他家的整个布局,没开灯昏昏沉沉的,仿佛所有的光都被收束进那一间安静在角落的房间。

    谢致行放慢脚步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路重山油烟挥之不去的厨房内忙前忙后,腿不受控制地朝前走了两步,忽然伸出揽住了路重山的腰,下巴靠在他劲瘦的肩窝处,能感受到单薄的皮肉之下一路起伏微微凸起的骨节。

    路重山身体一僵,手上的动作悉数顿住,赶紧在搭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才捏住谢致行硌得人有些硬的手腕:“怎么了?”

    谢致行闭着眼睛,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漫长而温热的鼻息,轻声道:“没怎么,就是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怪不习惯的。”路重山抿了抿唇玩笑着说,但又不自觉的想翘起嘴角,两相较劲之下导致平直的唇线上下为难,活生生憋成了一个“皮笑肉不笑”。

    “怎么,你不喜欢吗?”谢致行腾出一只手在路重山的黑色长袖上勾来划去,指尖与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意料,自然又暧昧,“对了,昨天放学的时候我们班主任提到高考志愿的事,你以后想去哪里读书?”

    路重山在谢致行怀里转了个身,若有似无地嗟叹了一声,伸手搂住谢致行宽阔的肩背,说:“没想过,你想去哪儿?”

    “明明是我在问你,”谢致行捏住他的下巴凑上前啄了一口,不满道,“又把问题抛回给我了。”

    “你想去北京吗?”谢致行忽然问,“很小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去过一次,但是我已经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只知道是很热闹很繁华的城市,是他们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梦想去的地方,无论是青葱少年的一腔热血,还是泥沙里滚过的壮志未酬,似乎都能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找到立足之地。

    路重山轻轻按着他的腰背,来来回回的摩挲,回吻了一下:“挺好的,就去北京吧。还有大半年。”

    大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周每月一次的小考大考,到了后期的一模二模三模,每天循环往复的生活让人过得晕头转向,唯有被一笔一笔划掉的日历上的数字和翻过的页码昭告着时间在不断朝前流淌。

    高考结束那天依旧是这个季节常见的苦夏,远空上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从脖颈到腰背满是黏糊糊的汗水,白色的短袖几乎完全湿透紧紧贴在瘦长有力的背脊上。

    谢致行搂着人不得劲地吻了一会儿,忽地松开,很是嫌弃地一把将身上汗湿的衣服掀了下来,重新吻了回去。

    路重山和他纠缠着吻了好一会,干燥的手掌心像是挑弄一般的轻而缓慢地抚过少年人尚未完全长成却足够有力的腰背,百忙之中喘了口气:“考完了很高兴?”

    “你不高兴吗?”谢致行微微侧开头在他耳垂上亲了下,成功激起路重山敏感的地方,谢致行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乐趣,孜孜不倦地开始挑逗。

    路重山忍无可忍地手腕用力,捉住谢致行作乱的手,把忍地按在了床铺上,深沉着眼眸低头看他:“看来考的很好。”

    谢致行十分有眼力地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思考后斟酌道:“唔......还行吧,会写的都写了,不会写的也写了。”

    “这么谦虚,看来去北京没什么问题了。”

    “不知道,要是估分错误掉档了呢,除非考700,”谢致行边说边打量着路重山,手指落在他的侧脸轻轻勾了勾,“不过你也知道我没这水平。”

    路重山的上衣被他掀起一大半,要脱不脱的挂在身上,此刻安顺下来肌肤相贴,反倒升起一股难言的热度,比先前打闹时汗水肆意流淌的热意更甚。

    他倏地翻了个身,把自己摔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仰面望着快“秃顶了”的天花板,低喘着气:“我三天后去学校填志愿,你要不要来?”

    谢致行立即爬起来直起身:“我也是三天之后去学校,我早点填完去找你吧。”

    高考若是他们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后的最后一道坎,那填志愿就是剩下的临门一脚。就像谢致行先前说的除非有把握考700分他才能随心所欲的任选学校而不是学校选他,可他还没达到这个程度。

    在学校填完志愿后谢致行便坐着摇得人头晕眼花的公交车到了一中,悄咪咪地进了路重山班,几十号人闹腾腾地待在闷热的教室里,吵吵嚷嚷,每个人都在说话,却似乎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

    “还没弄完吗?”谢致行弓着腰走到最后一排,在路重山身旁空无一人的座位坐下,悄声说话。

    路重山像是受了什么惊吓难得一见的呆愣了一瞬,望向突然出现的谢致行。

    谢致行笑了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班速度还真没慢啊。”

    “没有,已经填完了,班上计划聚一餐,在联系老师。”

    见没人注意这里,谢致行有些肆无忌惮的在桌子下拉住路重山的手,突然有点遗憾自己和路重山从没做过同桌,甚至连校友这个身份都只有短短半年。

    “对了,之前都忘了问你,你选的什么专业?”

    谢致行对自己的成绩有清楚的认知,感觉和他预计的差不多,应该能比平时模考多十分左右,在父母老师的多重建议下保守的填了一所北京的财经大学,毅然决然的踏上了金融狗的道路。

    但是路重山的......直到此时谢致行才突然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和路重山认真讨论过这件事,少有的几次谈及也只是点到即止的提到一起去北京。

    他偏开头不在自在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自然也没看到路重山在几乎同时移开了目光,闪烁了一下。

    “建筑。”路重山简明扼要的低着头说,没有看他

    “挺好的。”谢致行毫无道理地认可他的选择,在他看来路重山选什么专业都好,也没再多问。

    他打量了一圈教室内陌生的人,百无聊赖地盯着路重山:“你们打算现在就去吗?”

    说完眨了眨清亮的眼眸,墨黑的眸子在投落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芒,亮闪闪的。

    路重山不由自主地跟着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应该是懂了他的意思:“多你一个也没事,我等会跟班长说一声。”

    谢致行愉悦的冲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任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呦,这好像是个熟人啊。”

    正打算再和路重山瞎聊聊,冷不防听见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身旁响起,谢致行一回头,便将这个陌生的声音和一张依然眼熟的脸对上。

    谢致行皱了皱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懒得理何崎。

    何崎脸皮向来厚,也不在乎谢致行什么态度,自顾自道:“这位同学好像不是我们班的人吧,是有什么事吗?”

    “找我的。”路重山代替他回答,重复强调道,“他是来找我的,没说不能有人进来吧。”

    “当然没有。”何崎耸了耸肩,眸光似有似无地向下一垂,无所谓地说,“班上人还是挺多的,也就热闹这么一会了。

    话音尚未落地何崎便踱着步子懒洋洋地回了自己座位,一脸不耐的懒得搭理身边的人。

    何崎来的不知所谓,走的也莫名其妙,谢致行下意识看向路重山:“他要干嘛?”

    陈卉那件事的存在让谢致行从心里就不可能对何崎整个人有好感,再加上他说话总让人有种颠三倒四听了想封住他的嘴的冲动,谢致行对这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厌烦。

    路重山捏着谢致行细瘦的手指骨节,一寸寸的感受着:“不知道,无聊吧。考完了都这样吧。”

    看了看何崎的背影,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望着谢致行:“陈卉已经转学了,也是在你转学那学期,她走之前来找过我。”

    谢致行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甚至就快忘了,陡然从路重山嘴里听见,心底那丝抹不去遗憾与难过又无知无觉地浮了上来,如鲠在喉。

    路重山温柔的不含情/欲的抚摸着:“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她说谢谢你。”

    “可是我根本没帮到她,什么忙也没帮上。”他轻轻扯了扯唇角,“没想到已经转学了。”

    “她说了,‘谢谢你’。”路重山温柔而坚定的握着他的手,“在她看来你已经帮到她了。”

    其实还有......

    “是我自己太软弱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帮我我也不敢接受。”陈卉说话时总是习惯低着头,这次也不例外,“现在要转学了也不敢当面对他说声谢谢,希望你能替我转告他。”

    ......

    不过不重要了,其余的话就没必要告诉谢致行了。

    谢致行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睫无声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看向路重山,微微笑道:“转学了也好,不要忘记但也不要记得太牢了。”

    他转着漆黑明亮的眼珠,趁着四下无人注意,两指一并在指尖上轻吻了一下,随后飞快地在路重山干燥的唇瓣上按了一下,饱含笑意认真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能认识你真的很好。”

    谢致行心想,无论以后我们还会不会这么好,我此刻都无比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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