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伯方仔细打量着孙小云的脸，一脸凝重的表情，周围的人也摒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都想听一听这贾老的见解。
“嘴巴能不能张开？再合上。”贾老示意孙小云嘴巴做动作，但是孙小云下颌骨似乎丧失了机能，只能微微地震颤，竟然不能完全闭上，一直是嘴巴微张的状态，脸部表情也很僵硬，面部神经也受到了损伤。
“疼吗？”贾伯方微微用两只手握住了孙小云的半边脸颊和下巴，轻轻帮助她做了一个闭合张开的动作。
孙小云愁云满面，皱了下眉，犹豫了下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一点点。”她说，说话的时候她的嘴没有动，只有舌头在口腔里面滑动，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像一个滑稽戏当中的木偶。而且她的左右脸部神经受损的程度不一样，看上去有些不对称。
“有味觉吗？”贾伯方轻轻点了下头，又紧接着问。
孙小云轻轻摇了摇头，大家都脸色有点凝重，孙小云面部神经看来受损的程度不小。
但这只是病情的一部分，孙小云的两侧面颊，尤其是靠近耳部刀口的地方，左右两坨深红色的肉芽缀在脸上，沿着刀口的切线围绕，大概有一枚硬币大小，并且厚厚地突出来，显得非常难看。
“这是个肿块啊！有没有做过切片检查？”看到这儿，神经外科的周藩其主任禁不住瞪大了眼睛插了句。
“是不是吃了胶原蛋白之类的东西？”贾伯方听到这，点了点头，也转眼问站在病床一旁的严美玲。
“唔......切片做了，说是炎症性的，在韩国切过一次了，这是又长的......胶原蛋白也没吃啊！医生不是不让吃这个嘛，主要是日常饮食太营养......了吧？”严美玲带着女儿在韩国待了快三个月，这当中经历了多少事情啊！孙博文想想气就不打一处来。
“胡闹！”见她回答的支支吾吾，孙博文又气恼地闷哼了一声。
“也有体质问题。我来帮你把个脉。”贾伯方一面抬手示意孙博文消消气，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孙小云的手腕上。
中医科的三个大夫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贾伯方的一举一动，他们没有机会自己上去把脉，但可以听听贾老对于院长女儿这病情的判断。特别是楚逍，他近来和苏曼每日切磋各种医案，进行针灸训练，探讨各种辨证药性归经，背诵歌诀，特别渴望能够在日常遇到这样的病人一展身手。今日有幸能够看到大师当面治病，是一次非常宝贵的学习的经历。
没想到贾伯方非常吃惊地收回了手，眼中露出非常凝重的神色。
众人觉得很惊讶，特别是孙博文，突然感觉心脏悬了起来。
“贾老，请问什么问题？”他赶忙问。
“小云因为外科手术造成了面部神经受损，但我刚才检查过，神经没有完全被切断，通过针灸仍有恢复的可能，这个不用担心。”
“哦。”孙博文的脸色略微平静了一下，“那肉瘤呢？”他紧接着又问。
“这肉瘤的情况倒是有些复杂。”贾伯方说着，拿起病人的X光片，指着下颌骨的位置对大家说，“这种肉芽根源很深，用西医的话叫做嗜酸性肉芽肿，这种肉芽会侵蚀到骨骼，具有腐蚀性，治疗起来有一定难度，需要仔细用药。”
“那能治好吗？”严美玲一听到这，瞪大眼睛忍不住焦虑地问贾伯方。
“单纯性的恢复面部神经功能，或者治好脸部的肉瘤，我倒是有把握，问题在于怎样二病合一，找到一个一举两得的方法，能够尽量缩短治疗的时间，降低病人的痛苦。”贾伯方的眉头有些紧锁。
楚逍也觉得这个矍铄老人很有医德，时时刻刻关心的都是病人的感觉，很是感动。
大家也都有一样的感觉，内心多多都涌出一股钦佩之情，也都随着贾老的所思所感，一起思绪涌动，都想听听贾老是怎么分析这个病情的。
“按理说，肉瘤是体内邪气，当先去邪，方可进行针灸外治面部神经。”贾老委委到来，“但是，这样一来，病人可能要一个月时间都忍受这种面部僵硬的情况。”
孙小云一听，眼泪简直都要留下来，一直摇头表示反对，这种面瘫脸让她痛苦到相死的心都有了。
“贾老，您能否也能让我把一下病人的脉？”楚逍也来了兴趣，顾不上周围都是院长专家主任，插嘴道。
“哦，你是？”贾伯方一听，脸上出现了一抹温和的笑意，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下子看到了楚逍。
“我是中医科的医生楚逍。”楚逍说着已经从人群中挤进去，来到贾伯方身边。
“贾老幸会！”楚逍谦逊地朝着贾伯方点了点头。
“楚逍！”张文平眼见这小子挤出去，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这小子最近是有点飘了呀！这是什么场合，也不掂量下自己的能力就敢抛头露面？！人家贾老还没讲治疗方案呢！况且，贾老都有点觉得困难，你小子就别去丢咱虬江医院中医科的脸了。
他丰富的内心戏被院长孙博文看在眼里，孙博文朝张文平使了个眼色，一个“怎么带队伍的”的职责的眼色，就没再看他。
“年轻人有勇气，你也来诊断一下看看，大家不要有什么芥蒂和成见，我们也是互相学习和提高嘛！”贾伯方大方地腾出自己的身位，让楚逍诊断。张文平见贾老这么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楚逍，看他有什么高见。
楚逍大大方方地身处右手，静静地为孙小云把脉。
旁边骨科的李长河和神经外科的周藩其主任，愣愣地站在原地，今天院长请来的是中医大师，他俩西医虽然站在一旁的功夫也轮流看了下小云的病例，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发表过什么见解。就见中医科的这个年轻小医生突然冲上来了，这个医生平时他们也不是很熟，不过最近中医科门诊量大大增加，据说是这个年轻医生的功劳？他们也摸不准，有些狐疑地看着。
楚逍把了约莫有两三分钟的时间，然后抬头看着贾伯方，目光充满自信。
“贾老您是想要针药并用，二病同治。”楚逍目光迎向贾老，他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有礼貌地为贾老接下来的话做个铺垫，大家当然都想先听贾老的见解。
贾老略微点头说，“中医临证考虑针药并用的过程中，需要考虑针药之间具有同效相须、异效互补和返效制约三种关系。病人属于气滞血瘀体质，面部肉芽生成也于此有关。头部为诸阳之汇，颚为肺气通道，清阳向上，浊气向下。患者今阳气敷布不到，气滞血瘀，津液停滞，凝而为痰，痰瘀相结而肿块滋生。而患者面部神经受损也于此有关。故我考虑针药并用，取同效相须之功效。”
贾老说话从容有度，加上大家对他的敬重，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受教的表情。
“用药方面，我仔细斟酌了一下，我虽然有把握三次施针恢复病人面部功能，但是用药上，我目前的方案，病人需要连续服用三个月肉瘤方可褪去。我把这个方子写下来。”贾老说着，提笔写了个方子。
“以贾老的手法，面瘫用针灸一次见效，三天即可恢复功能。”大家议论着，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贾老就有“贾一针”的美称，治疗面瘫就是一次见效。
“老爸！我下下周就要回学校主持校庆，我等不了三个月！那肉瘤难看死了！治不好我还不如死了呢！”就在大家都觉得贾老给出完美方案的同时，孙小云却突然叫嚷了一下，因为嘴巴动不了，她的声音有点变形。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小云！别太过分！贾老的医术已经够高明了你还想怎样！”孙博文呵斥女儿，这边孙小云竟然呜呜地哭上了！
是啊！贾老已经承诺三次治好面瘫，剩下的肉瘤，是慢慢调养的，这事哪能急的来？
楚逍这时候已经在一旁仔细阅读过贾老的方子，趁孙博文教育女儿的间隙，他悄悄地伏在贾老耳朵上嘟囔了一句，贾老顿时眼光一闪。
“哎呀，这位小老弟你有办法啊！这一味药加下去，并且加大分量，虽然药性猛，但三剂之内见效不成问题啊！年轻人果然有想法啊！小姑娘如果想要一周恢复，不妨采纳一下这位小兄弟的建议。”贾老果然思路敏捷，而且非常有大家风范，楚逍给他的提议，他不但快速反应，欣然采纳，还大力宣扬了一下楚逍。
什么？大家顿时一愣，贾老采纳了这个小年轻的建议？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贾老的针灸教学时间，楚逍其间和贾老交流了许多感想，让贾老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思路，有想法，非常不错。
孙小云的面部神经，果然在一次针灸之后就有了强烈的酥麻的感觉，接下来的两次她会去贾老医院那边就诊，楚逍也悄悄表示自己也要去观摩，贾老欣然同意。
后面的事情就一切照旧，楚逍这个风头出的，虽然当时看起来有点突然，大家也没太当回事，但当大家看到院长的朋友圈，孙小云果然在两周后顺利主持学校庆典仪式的时候，才意识到，楚逍的这个建议真的有点厉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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