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平申请中医科增加“理疗门诊”立项的事情有了眉目,院长孙博文通知他第二天来办公室详谈。院长孙博文四十五岁左右,高挑瘦削,和人说话的时候两眼精光闪闪,让人一见就觉得这是个大脑思维速度很快的人。和他汇报工作,关键就是要简介明快,抓住重点。
张文平按照这个思路早早精心准备了项目汇报书,第二天一早,他就手捧计划书,屁颠颠跑去院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院长办公室锁着门,张文平轻轻敲了下,就推门进去了。
自己和院长是同届,老战友了,哪有那么多礼节拘束!
可是他刚一进门,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极大的错误!
院长一家三口此时都在办公室,院长孙博文正一脸怒气地指着沙发上的女儿。
三个人同时惊讶地瞪着闯入的张文平。
“哦,老孙,对不住,你先忙,我待会来!”张文平手里握着半扇门,进退维谷,赶紧道歉准备溜走。
“老张,你也别走了,帮我想想办法吧!”孙博文哎了一声,示意他关上门,自己继续教育女儿。
“让你不要自己跑去整容,你偏不信,这下事情闹大了吧!”院长孙博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坐在自己办公室沙发上的女儿孙小云,旁边还有院长的夫人严美玲。
孙小云仍是惯常的一身时尚装扮,她长得很漂亮,平时偶尔在医院现身,也会引起大家侧目的那种。只是今天,脸上带了个大大的口罩,一脸闷闷不乐地低头摆弄着她上衣衬衫的蕾丝。
孙博文的女儿孙小云,十六岁,在临江市赫赫有名的圣马顿国际学校就读,目前刚刚升入高中部。
孙小云可是院长的掌上明珠,千金小姐。孙博文不惜巨资打造她的教育之路,就读的这所圣马顿国际学校在临江市学费最贵,一年十几万,据说教材全部由英国正统教育专家打造,外籍师资力量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纯欧美系的外国人。孙小云打算本科就去美国读书,所以接受的是国际课程的学习。
此外孙小姐还参加了各种例如马术、花样滑冰、网球、钢琴等各种高级的才艺课程,每逢暑假寒假都要身赴英美参加各种各样的冬夏令营、访问、演出、学习、慈善等名目繁多的活动,为以后的求学之路打造闪亮的简历添砖加瓦。每逢这个时候,张文平总是能够从院长微信上,看到院长身处国外,得意洋洋陪伴爱女的照片。一种浓重的高级感会涌上他的心头,他会非常虔诚地点评院长的朋友圈,夸赞一下孙小云的优秀,顺带着夸赞下院长舐犊情深的良苦用心。
孙小云也倒是不负父母期待,刚刚听说在一个全市钢琴比赛上还拿了奖。张文平一直给她贴的是大家闺秀,才能出众的标签,没想到这小姑娘也跑去整容了?
严美玲这个院长夫人,虽然年过四十,也仍是颇有姿色。她是医院的股东之一,平时在家过富太太的生活,偶尔会跑来院长办公室视察一下工作。她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望而生畏。医院的员工撞上她,胆大的会赶紧点头哈腰恭维一下,胆小的赶紧默默绕道而行,派头比孙博文要大多了。
但是她今天也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听着孙博文怒气冲冲的指责,一声不吭,一脸无可奈何但又不服气的表情盯着自己的女儿。
“你小小年纪,什么都还没定型,竟然学着人家跑去韩国整容!还是,还是削骨!!怎么不学点有用的呢?”孙博文仍然怒气未消,张文平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僵在门口也没动弹。
“你别胡乱说女儿,女儿怎么不争气了,是我带她去整容的!我也顺带做了皮肤,怎么,我们女人就不能讲究下了吗?这种事情你也要过问?”严美玲一听孙博文斥责女儿整容,自己心头的怒火也噌的一下窜起来,她可是整容和美容爱好者,资深老美女,平时在家没事情就会研究各种国内外美容美妆潮流,参加聚会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颜值C位,怎么能容忍这个门外汉在这里瞎质疑。
“你......”孙博文一时气噎,他平时也不怎么敢和老婆公然顶撞,“女儿毕竟还小嘛!”
“越小越要慢慢调整!”严美玲一听老公这话,抓住了话柄倒越发来劲了,“现在慢慢整,将来就越自然!我跟你说,她一个女孩子,不长漂亮一点,将来哪能吃得开!”
张文平顿时想说,小云已经够漂亮了哪还用整,但他觉得说这话极为不合时宜,还是别插嘴别人的家务事了,自己蒙着头进来本身就是千不该万不该,溜走还来不及呢。
“你不是在行嘛!那怎么会弄成这样!”孙博文压低了声音,他声势上终究还是拼不过老婆,像一只势力明显不如对方的野狗,不能认输但又不敢进攻,只好低了头从喉咙里面发出呼噜声表示着这种对抗的敌视。
“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情况!那个机构可是韩国最顶尖的美容机构......”严美玲一听这话气焰顿时打消了八分,毕竟眼前的手术失败的结果血淋淋地上演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脸上,自己的责任也是不可逃脱的。她侧着眼瞥了下旁边的孙小云,后者垂着脸,仍是抹布精心地玩着衣服边,“什么也别说了,赶紧想办法先治好你女儿在说吧!”
“哎!”孙博文又一次气噎。
“别唉声叹气磨磨蹭蹭了,事到如今赶快想办法!治疗下女儿的下巴,千万别留下什么疤!”严美玲一下子反客为主,占到了上峰,开始发号施令。
“正好老张也在,你们俩赶再联系几个专家!这事情可等不得!”她这时候目光才开始转向张文平。
“哼!还真是不嫌丢人!”孙博文低声咒骂了一句,“我今天约了人民医院中医科的贾老,他待会马上就到,我们先内部安排一下会诊!老张你是中医科主任正好留下,赵秘书,你帮忙通知下骨科和神经科主任过来我办公室会诊。”
贾老本名贾伯方,今年七十八岁,是临江市赫赫有名的中医大夫,贾派中医第五代传人,祖上曾经在宫廷当过御医,拿手的就是中医治疗面瘫等神经损伤类的疑难杂症。他在人民医院中医科的专家号需要提前半年来挂,很多人从外地慕名前来求诊,病人当中甚至有身份显赫的领导人,可谓声名显赫。江湖人称“贾神针”,说他的针法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孙博文能把他请来,也确实费了不少心力,也说明他的女儿,可能因为整容,造成了面部神经的损伤。
一会功夫,骨科的李长河主任,神经外科的周藩其主任也火速赶到现场。于此同时,贾伯方和两个年轻助手,也大步盈盈地走了进来。
一见贾老的到来,众人赶紧殷勤招呼。贾老虽然年过七旬,但状态非常年轻,头发并没有全白,而且还理了清爽的寸法,身板挺直,看上去十分刚健硬朗,说话也直爽脆生。
搞得大家觉得喊他贾老,都有点不好意思。贾老师,贾师傅听起来比较符合他的形象要求。
一时间,院长办公室里面气氛热烈,既然贾老已经来了,孙博文就带着一行人移步到同一层的VIP病房,这个病房的级别很高,是一个套间,里面各种护理设备一应俱全。张文平觉得中医这边来了高人,自己怎么也要把科室的俩医生叫过来,一是表示尊重,二是,也能够借机学习嘛!中医科正想搞开发建设,搞康复理疗,也能借机提高影响。他在孙博文耳边嘀咕了一下,孙博文稍稍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表情地点了下头表示许可了。
于是,秦红民和楚逍两个人也来到了VIP诊室。
因为病人是院长女儿,大家都明白低调做人的道理,院长这么谨慎地关起门来会诊,自有他的隐衷。
“小云,把口罩摘下来让几个叔叔看一下!”孙博文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孙小云极不情愿地撇了一下孙博文,赌气似的一下子摘下口罩,在场的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孙小云原本白皙滑嫩的小脸早已不复存在。此时她的下半部分脸还未消肿,两侧下颌部分呈血瘀的请红色,下颌的边缘有隐隐约约的肉芽增生!离近看,疙疙瘩瘩很让人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她的脸部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感觉,右侧下颌部分好像略微比左侧大,而且,下嘴唇外翻露出了下牙床!放在脸上这个显眼的位置,让人一下子就能捕捉到这份突兀,不协调,甚至惊悚!
“手术多长时间了?”贾伯方仔细端详着小云的脸,略微有些皱着眉头,问旁边的严美玲。
“三个月了!”严美玲啧了一下嘴,她对此也十分忧虑,最近一些日子,她再也无心光顾美容院,参加姐妹聚会,光是女儿的事情,已经够她操心了。
孙小云学校放暑假,她和女儿早有此意,一商量就带着女儿去做了,听说做完后10天一拆线,两三周后完全消肿,就看不出什么来了,所以也就瞒着大忙人孙博文,说带女儿去韩国夏令营了,头脑一热就去做了。
三个月前刚做完手术的时候,那个看上去帅气的韩国医生还非常自信地跟她俩说,手术非常成功,但拆线之后,但女儿的各种并发症就开始陆续显现,先是脸部持续红肿不退,肉芽组织滋生,进而明显感到下颌失去咬力,嘴唇开始外翻,喝一口水都会顺着嘴巴流出来。口腔内部牙槽反复炎症发作,一直到现在三个月了,手术的恢复期过去了,还是这个样子。
除了面部的那些难看痕迹退不下去之外,关键是脸部神经遭到了损伤!
娘俩吓坏了,留在韩国理赔,治疗不敢回来。偷偷看过西医,西医说面部神经遭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他们可以恢复外貌,但神经功能恢复不容乐观。
关键是,这么久了,用过很多药,连外貌到现在也没能恢复!学校也请了一个月病假没有去上课!一直瞒着孙博文到现在。
怪不得老孙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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