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物是人非

    “邹先生，您能收我为徒吗？”这已经是燕柔第三次叩首央求邹衍。

    “我已经归还乡野，对于尘世的事情已无兴趣，不要再跟我提什么收徒的事情了。”这是邹衍一次又一次对燕柔的拒绝。

    邹衍年事已高，一日突然重疾，喘息咳嗽不止，燕柔服侍于侧。

    燕柔帮老人把脉，按摩，煎药，极大缓解了老人的痛苦。

    “燕柔，你来蜀已经三年，三年来我见你不顾风吹雨打下山行医，你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邹衍身体缓解的停当，竟然破天荒主动和燕柔攀谈。

    “这也是我的修行。”燕柔淡然回答，“医术是精妙的事情，我据此至高境界还差的远。长居于此，反而能够让我的内心更加平静。”

    “你难道不怀念以往宫廷的生活？”

    “偶尔会想起来，想起来那里早已物是人非。但现在的生活让我内心获得平静。”

    “哦，为什么？”

    “虽然我自小养在宫中，享受过人间至高的尊宠，但我总觉得不真实。身居宫廷，每日面对的都是觥筹交错，声色犬马。大王即便贵为一国之王，仍是整日惶惶不可终日。列国征战尔虞我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百姓更无安宁之日，被破迁徙，流亡，征兵。妻离子散，生灵涂炭。要想在这乱世活得超脱，就要拥有超凡的智慧与追求。像先人鬼谷子，即便隐没深山，智慧确实超脱于山川之外，遍及五湖四海。”

    “庄先生乃一代名医，你师从他门下，思想行为受到他的理论的浸染，再加上你天生的慧根。方有如此的领悟。”邹衍见燕柔果然有如此豁达心智，不但医术精通，人也豁达，心里的成见放低了几分。

    “对，他不但救了我，还带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真实的世界。他让我知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制发大慈恻隐之心，普救含灵之苦。”

    “但既然行医救人，追求至高精诚境界已成为你的目标，为何你又来觊觎我的阴阳五德学说？”邹衍莞尔一笑，他心中早已猜到答案。

    燕柔脸嫣然一红，眼色垂下，万般悲伤涌入心头。

    邹衍哪里不知道燕柔的想法，他把燕柔的想法激荡起来，是希望她自己能走入这个情感的漩涡。

    “世间竟然有你这般痴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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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我想这样的陪伴也许会是永远。

    但没想到离别来的太早。

    白胡子老头始终没有答应燕柔的要求，直到临终的一天。但他交给燕柔一封信，一封据说等他死后燕柔才能打开来阅读的信。

    日子就这样继续，日复一日，深山中处处留下我和燕柔的身影。

    终究有一日，燕柔给别人治病的时候，自己也染上了瘟疫。

    离别那天的日落，燕柔在自家门前燃起一团篝火。她换上自己最美丽的衣服，在篝火边独自翩翩起舞。虽然疾病已经把她摧残的万般憔悴，她依旧鼓足了全身的力气，迎着滚烫跳动的火光，优雅自由地舒展着柔弱的身姿。

    不知道老头的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但我想这一定与燕柔此时此刻的行为有关。

    明明就要离去，燕柔的脸上确写满了温柔与平和，甚至，还有一丝丝欢悦！

    难道这一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知道燕柔思念着一个死去的男子，因为有好些时候，她在睡梦中会呼喊一个人的名字，有时候甚至痛哭流涕。这些都被我警觉地记下了。燕柔虽然白天行医治病，医术精湛深受周边老百姓的赞美，但她始终还是放不下这个人。

    燕柔翩翩起舞，像一只绚烂美丽的彩蝶。伤病，长久的哀思，已经将她浑身的气力已经耗尽。

    我有些伤心，因为天上有几只丑陋的大鸟在低空盘旋，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喊，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死神的脚步。这种鸟通体褐色，但头上确光秃秃的没有毛，松弛的脖颈弯弯曲曲，丑陋至极。

    燕柔的身姿是那般美丽，但我确感到十分伤心。伴着翩翩舞姿，我低声哀鸣，我有种预感，燕柔会随时离我而去。

    火光肆无忌惮地跳跃着，越燃越旺。晚风扶起，把这火的野心吹的更高，它们疯狂地想要吞噬一切。

    我有些怕这些跳跃的火光，不由地微微退后了几步。

    但就在我略微后退间，燕柔竟然像一只迷失方向的鸟儿，一头栽入了这熊熊燃烧的火光中！

    我感到自己的心碎了，燕柔竟然离我而去！

    从此以后，我只能做一只孤独而迷失的狼！

    我痛哭着，痛哭着......

    --

    “腹！”燕柔柔情似水，充满深情的呼唤，泪水夺眶而出。

    楚逍大口喘着粗气睁开眼睛，胸口一阵窒息般憋闷，他觉得自己仿佛沉睡了一千年，轮回了好几世。

    他的眼角隐隐约约挂着眼泪，他刚刚还在痛哭，一瞬间，他醒了。

    身旁，是燕柔水汪汪凝视自己的双眸。

    “燕柔，我们又相遇了。”楚逍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生疏与意外，他一把把燕柔搂入怀中。

    邹衍去世时，终于告诉了燕柔灵魂超脱尘世的方法，但因为这种做法违背天道轮回，需要经历烈火的撕烤，犹如落入无间地狱般惨烈，他并不希望燕柔这么做。

    至始至终，他都在劝燕柔放下。

    但他，看到了燕柔的执着。

    燕柔的灵魂寄身在她的一方小小玉佩中，这玉佩晶莹剔透，极有灵性，是栗腹当年所赠。

    玉佩沉入湖底，经历了岁月的变迁。

    然后有一天，苏曼落入水中，这玉佩中的灵魂，重新来到人间。

    面对着苏醒的楚逍，化身苏曼的燕柔娓娓道来，颈上，那块墨绿色的玉佩微微晃动。这玉佩被雕琢成一只像凤凰一样的形状，因为年代久远，看起来风格和工艺都有一些愚顽稚拙的远古味道。

    楚逍想不到自己的前世竟然经历了如此的轮回，命运还能够让两千年前的两个灵魂重新在此相遇。

    只不过，感叹也好，惊奇也罢，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栗腹，而是楚逍。

    而眼前这个女孩子，究竟是燕柔，还是苏曼？

    他只觉得这个梦清晰而又模糊，那种情感的体验刻骨铭心，历历在目，但梦中的人物面貌，他感觉有些模糊。

    但不管怎样，他对身边的这个女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喜欢，仿佛心中早已经有默契的种子，相遇时，就会发芽，疯狂的生长。

    “那就让我在这个时代做你的栗腹吧！我会保护你，我们会开开心心的生活！”楚逍内心涌起了慷慨激昂的感情，想到自己的前生有可能是战国时代叱诧风云的大将军，楚逍不由得豪气胆边生，脑补着自己身着战袍飒爽英姿血战沙场的样子，这一切，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不能体会的。

    “你无论面目、身段，亦或声音，都与他极似。”燕柔知道自己有点失去理智，美丽的大眼睛黯然神伤，“我不知道灵魂的转世是否会与□□相伴，但寻找到你，我再死一次也已足够。”

    “这个时代，人类已经走入了文明法制时代，我们的国家早已经统一，生活富裕繁荣，再没有你那个年代的战争与杀戮，忘掉前世的记忆，因为那早已经是两千多年前的事情了，让我们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和完成你师傅的嘱托，融入这个时代吧！”楚逍发出了犹如爱的宣言般激昂的演讲。

    燕柔的目光闪过一瞥失落的目光，随即她叹了口气。

    “我早有意寻你，也多次进入过你的梦境进行窥探。我有意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世，一来就是此事对你来说太过荒谬难以置信，二来......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为什么？这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楚逍疑惑不解。

    “按照邹衍的说法，我这么做违背了阴阳五常，六道轮回，也许不久就会有灾难降临。我不想因为我的到来，害你遭遇不测，所以久久不说与你，也是为了保护你。若真有事情发生，有我独自承担。”

    楚逍愣在当场，回不过神。

    两千年前的阴阳家邹衍的这种学说，究竟有多少的可信度？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在他一个现代人眼里确实是荒谬怪诞，但燕柔的穿越就是在邹衍的帮助下实现的，宇宙当中人类所未知的东西在高科技的现代人眼里，仍然犹如星辰大海一般广阔无垠，古老神秘的智慧在历史的长河中为何绵延不衰，似乎也印证着一种隐约的可以印证的存在，就拿眼前的燕柔来说，她真的是一个穿越两千年的老灵魂？

    楚逍感到自己内心的信仰遭到了动摇，但同时也被燕柔打动，他宁愿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怕，既然你来到这里，既然我们在一起，我就不害怕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我虽然不太懂邹衍的那套理论，但是，我会帮助你用现代人的智慧，去解决面对的一切困难！”楚逍誓言旦旦地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以燕柔的聪明程度，融入现代社会对于她不是难事。

    她早已经通过看电视，书本，和四处游走的方式，熟悉了现代生活的各种规则，现在的她，早已可以熟读简体字，日常也基本可以用现代语言和周围的环境交流了。

    通过书本，燕柔早已经了解到中国的历史和她所熟悉的每个历史人物的命运。对于后来的秦国统一赵国，秦始皇成为中国第一个皇帝的历史事件久久不能释怀，她拜托楚逍在网络上查找了很多资料。

    只是燕柔心中的故乡还是两千年前的那个燕国，她已经知道公元前222年，也就是自己穿越回来后的二十多年，燕国被秦国灭亡，随后的几年，秦国即完成了天下的大一统。

    燕柔感叹自己能够看到中华民族后续两千年的历史发展，她由一个亲历者变成了一个冷眼的旁观人，但是她身上的那个时代的烙印没有办法去除，她肩负的使命感无法褪去，如果可以给与她机会，她甘心回到那个她成长的燕国，做一只飞蛾，随时扑向命运的熊熊烈火。

    楚逍呢，对于燕柔的身世，与其说是不相信，不如说是往事已矣，一切都要向前看的心态。楚逍想的是，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洗刷一新，努力变成这个时代的一份子，忘掉不愉快，努力在这个时代实现自己的价值。

    对于这个新时代接触的越多，燕柔就越是能够理解楚逍的这种想法。

    生活要继续，燕柔也努力想以一个“现代人”的心态去过每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