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惠安仿佛脑中的弦突然断裂,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耐烦原地走了两圈。
“你喜欢舅舅的不是吗?舅舅也是喜欢你的,要不然他怎么按照你的心意去打理绿意庄?明明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为什么皇帝舅舅偏偏要棒打鸳鸯?”
“惠安,”荷华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娇娇柔柔,却含着不容质疑的笃定。“你这样说,会让齐王殿下误会的。”
“为什么是误会,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惠安反驳,“你喜欢的人明明就是晋王舅舅,为什么一定要嫁给齐王舅舅?”
惠安的话像是打破了荷华长久以来压制的痛苦,只见她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万般言语涌到唇边,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惠安全部看在眼里,不由得质问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荷华闭上了眼睛,平息心中澎湃涌出的情感。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此时,她又变回那个端庄贤淑的徐家小姐,漆黑的眸子仿佛浸了水般明亮深沉。
“惠安,嫁给齐王,是我唯一的选择。”
她怎么会不想嫁给晋王?
这是她自小的梦想。
但是怎么能嫁给他?
皇帝忌惮晋王手中的兵权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时候,太傅跟晋王联姻,只会让皇帝更为忌惮。
只有嫁给齐王,平衡两方的势力,才能让皇帝觉得他是在作壁上观。
她其实嫁给谁都可以,但是唯独不能嫁给晋王。
既然嫁给谁都是一样的,那么她宁愿选择嫁给齐王,至少在某些时候,还能给予晋王一些帮助。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却没法说给惠安听。
她自幼被人捧在手心,哪里知道这些背地里的龌龊?
荷华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那种挣扎痛苦却仿佛从眸子里溢出来,瞧得惠安惊心不已。
她甚至忍不住移开眼睛,不去看那双能让人感同身受的眸子。
不知过了多久,荷华的声音褪去了痛苦挣扎的色彩,重新变得平和宁静。
“你想出去吗?”
她已经注定得不到幸福了,只希望惠安能将她的幸福一起绵延下去。
荷华借口带着惠安去花园转转,把他们身边的人都赶走,然后惠安便从后门溜走。
看着惠安迫不及待溜出去的身影,荷华在心底稍稍叹息一声。倘若她和晋王不是如今这样的身份,是不是她也能像惠安这样,奔着自己的幸福义无反顾?
她一转身,却看到临川长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甚至很有可能连惠安出去时的样子都看在了眼里。
一想到往日临川长公主的雷霆手段,荷华心中一惊,直直跪倒在地上。
然而长公主却并没有看着她,只是望着惠安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只能让她亲眼看到,才会死心吗?”
离去的惠安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满怀欣喜,想要去见靳随川。
靳家满门忠烈,如今也只剩下靳随川一人,皇帝虽然追封靳明和为魏国公,并且恩赐国公府,但是靳随川却不住在那里。
他仍旧一个人孤零零住在靳家老宅。
惠安与他少时相识,前往靳府的路也是去过千万次,但是从未有这次这般心焦急切。
靳随川离开汴京城已有一年光景,惠安却觉得自己已经多年不曾见过他。
在她奔跑进靳府时,靳府的门人甚至连一句话没有说出,就见到惠安郡主已经冲进门中。
惠安对靳府太过熟悉,甚至不需要下人领着,便知道这个时候,靳随川一定是在后院那颗杏树下练剑。
那颗杏树是幼时靳随川母亲去世时,她与靳随川新手所种,在靳随川离开汴京城,前往边镇收关时,也曾在那颗杏树下,心口对她许诺,待他回来之后,便会去长公主府提亲。
然而等到惠安奔到后院时,却看到那颗杏树下,另有女子拿着手绢,正在为靳随川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惠安顿时呆立当场。
听到动静的靳随川回眸,便看到呆立一边的惠安。
这时靳府的下人才急匆匆跟了上来,“公……公子,小人没拦住郡主。”
他眼中有万般情绪,最终都沉寂无声,只是挥手让下人退去,才揽住身侧的女子朝着惠安走来。
“歆歆,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临川长公主的独女,惠安郡主。”
他低头跟叶歆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声音低沉温柔,那曾是他对惠安说话时的样子。
可他此时抬头看向惠安的时候,眼中波澜不惊,“惠安,这位是叶歆,是我马上过门的,妻子。”
“妻子”两个字他说的很轻,却没有一丝动摇。
叶歆微微仰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柔情似水的笑意。
靳随川微微低下头,对叶歆露出一抹温柔笑意,“歆歆,惠安郡主喝不惯我府上的茶水,你去帮她令泡一壶好茶,好么?”
叶歆柔声道:“好。”
她走到回廊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院中的靳随川正垂着眼眸,并没有看着惠安郡主。
她唇角扬起一抹笑意,脚步顿时轻快了不少。
而院中的惠安依旧没能从之前发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她只是望着面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靳随川,睁大的杏眼中依旧满是不可置信。
靳随川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笑着说道:“听闻你这段时日又在胡乱发脾气,你这样任性,长公主会头疼的。”
他对她说的话一如从前,仿佛他们之间不曾间隔一年之久,但是此时他眼中却没有以往的情义,看起来就像是对待一个认识许久的陌生人。
惠安努力咽下心中涌上的苦涩,但是微微颤抖着的声线还是出卖了她的狼狈,“随川哥哥,刚刚那人,那个叶歆,她……她是谁?”
靳随川终于将视线放到她身上,唇角勾着一点点笑意,声音又轻又浅,“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
惠安笑了一下,声音空洞到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了。
她说,“随川哥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靳随川抬手去摸她的头发,“惠安,你知道的,这种事,我不会开玩笑的。”
惠安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你不会开玩笑?”
她看着他的眼眸里满是泪光,“那你一年前离开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
自幼相识的情分,心意相通时的羞怯,难道抵不过一年的分别吗?
靳随川望着她带泪的眼眸,辩解的话甚至无法说出口。
惠安眼眸中还有泪光,但是神色却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是临川长公主同郑国公之女,当今皇帝是她亲舅舅,她有着无与伦比的高贵身份。
她微微抬高下巴,眼睛死死看着靳随川,“你负了我。”
靳随川无法反驳,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是,我负了你。”
“靳随川。”惠安的声音冷静到可怕,“我不允许!”
不知为何,靳随川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心底竟生出了隐隐的不安。他忍不住问道,“娉儿,你想做什么?”
“不要叫我娉儿!”情绪还是不可抑制外露出来,惠安几乎是吼出来的。
靳随川几乎被她外露的情绪吓到,“你不要这样……”
然而这话由他说来,却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母亲发脾气么?”不知过了多久,惠安的声音才冷静了下来。“因为她不让我出门来见你。”
她抬起眼眸看着靳随川,眼神中带着的神色让靳随川心中的不安加剧。
“可是我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就迫不及待从绿意庄赶回来,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可是怎么能预料得到,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温婉柔情的女子。
那个女子是他即将娶进门的妻子。
可她明明记得,在一年前,就在这里,他曾亲口对她许诺,会去长公主府提亲的。
“靳随川,你休想!”
扔下这一句话,惠安转身就跑出这里。
叶歆端着茶过来,只看见靳随川一人站在原地,身影落寞苍凉,却没有看见惠安。
“随川,惠安郡主呢?”
靳随川忙收敛了眼中外泄的情绪,看向叶歆时,眼中的痛苦凄凉已经悄然不见。
“惠安先回去了。”
叶歆有些失落,“原本还想让郡主尝尝我的手艺。”
靳随川安慰她,“往后也是有机会的。”
“好。”叶歆笑着,将手里的茶放在一边的石桌上。
“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药茶,你要尝一尝吗?对你的身体会很好的。”
跑出靳府的惠安没有直接回到长公主府,而是直奔晋王府,她想知道靳随川在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瞎子,也不傻。靳随川不是那种负心薄幸的人,他会这样做,一定有理由的。
她不相信他会甘愿另娶他人。
赵瑄正在书房,听到下人来报,惠安郡主来找,眼中顿时涌起一片晦暗不明的情绪。
副将林溪见状,建言道:“王爷不如避而不见?”
赵瑄按着眉心,“就算避得了一时,也避不了一世,我敢打赌,那丫头一定是来问靳随川的事。”
林溪顿时迟疑,“靳少将军的事……”
“林溪,”赵瑄的声音微沉,“靳随川的事一定要保守好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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