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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婚宴终究是没能办成。
婚宴前一日,有人夜闯九重天,自称鸣梧山神官怀璟,有要事上报天帝,如有虚言,还请重罚。
“不知这要事为何?”荆策一大早被君华殷吵醒,听她说了两句,如玉的脸庞微微沉凝。
“这……听说鸣梧山近来有异动。”君华殷顿了顿,“我今日来,是来请舅舅将阿凝带回寒琨丘。一早,卫不遇主动请缨,回鸣梧山镇压异动。这婚宴必定要搁置下来。”自然,为婚宴而来的诸位宾客也可归家了。
“异动?不知是何等情状?”荆策一袭水绿长袍,抬手支颐,沉声道。
见他神色微动,君华殷有些奇怪。荆策向来懒散,九方十六泽统统无挂于心。按他的性子,一听婚宴搁置,应该二话不说拎着包袱就走了。对鸣梧山异动如此关心,倒显得十分怪异。
她本不乐意多言,但见他端坐,眼神一动不动地胶着在她面上,大有她不说他不走的气势,只好大致描述了一番。
“那鸣梧山神官说,夜里常有巨物盘桓于天,伴有长啸,掀起风暴,毁了诸多房屋与庄稼。那怪物呈紫黑色,有长角,极为可怖,吓破了众人的胆子不说,还吞食了几人,闹得鸣梧山眼下是人心惶惶,是故匆忙赶来求援。”
荆策扣了扣桌,拄额垂眸,倏然想到那夜与姜九澍所见之物。他心中本有猜测,联想鸣梧山异动,才惊觉他想错了。幸好,他趁卫君二人婚宴给无涯书屋放了假,遣诸人回家。眼下,无涯书屋空无一人,被那怪物倾覆,也无不可。
荆策扯唇一笑,嗓音清淡:“神族兵力泰半布在神魔边境;余下也都散布在九方十六泽各处,一时难以调遣;九重天又必须留兵驻守。天帝,不会单单派了卫不遇一人前去清剿罢?”
荆策鸦羽似的长睫忽闪忽闪,不怀好意地一笑。
君华殷忽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拈起一颗酸甜可口的果子,盯着果子上细小的绒毛,随手一抛入口,闲适地嚼了嚼,语气随意得像是戏耍:“我作为神族的一份子,有难当前,理应出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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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重天到鸣梧山,即便是日夜兼程,也需用时三天三夜。
君华殷没有告诉荆策的是,那日卫不遇请缨后,君麟玉被天帝授印挂帅,率三百兵士,又拜温书虞与卫不遇为将。甫一受命,君麟玉便率军启程,讨伐怪物。
荆策随军前往鸣梧山,因一路颠簸,他已经困得哈欠连天,恨不得一头栽到软榻上。对面的温书虞仍然正襟危坐,闭目养神,波澜不惊。
荆策小睡了一会儿,迷蒙间看到温书虞仍保持身姿一动不动。这副准备随时冲锋陷阵的姿态,让荆策不禁自惭形秽。
“温兄,你对鸣梧山异动,所知多少?”
“这鸣梧山原归妖族,那怪物应是妖兽。我等斩杀了它便是。”
“这鸣梧山何时改入神域的?”
“上万年了。”
“奇怪。这妖兽沉睡多年,怎么会忽然醒来?”
“这我不知。不过,我猜想,是有人包藏祸心,暗中诱引,企图借上古妖兽之力,行不轨之事。”
“这上古妖兽,我等真能斩杀吗?”
“你不知,太子殿下雄心勃勃,在天帝面前立下重誓,想必是万无一失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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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梧山本是溪水潺潺、百草丰茂之地。千百年来,神族与妖族在此安居乐业,倒也和谐。眼下怪物吃人,有人溃逃,有人闭门不出。门市破败,尘埃遍地,时有微风扫落叶,已是一派肃杀阴冷之态。
鸣梧山神官怀璟将一行人迎入宫殿,兵士则暂时在客栈落脚休整。
夜幕将至,怀璟已置了一席饕餮宴,又嘱咐送了好酒给众兵士。他拱手举杯,高声道:“鸣梧山此番遭怪物入侵,不得已去请九重天。诸位上神远道而来,卫鸣梧山之太平,在下不胜感激,先干为敬!”
君麟玉立时一饮而尽,扫视一周,脸颊泛红,高昂道:“鸣梧山既入我九方十六泽,既已逢乱,九重天理当伸以援手。神官又何必言谢!大家好生享用此宴,再合力斩杀妖物为酬!”
一时间觥筹交错,喧哗声不绝于耳。荆策没什么胃口,夹了两筷子就抱了酒壶,歪头一看,卫不遇不见了踪影,温书虞则闭目养神中。
“温兄,你前几日休息得不好吗?”荆策瞥他一眼,信口道。
温书虞面上泛起一抹红晕,匆忙斟酒,含糊道:“很好。很好。”
荆策暗自喟叹。难怪君辞宁拖了这么多年都没嫁出去。
一个时辰后,那鸣梧山神官已经微醺,神色却有些异样的紧张,紧握着拳,凑到君麟玉身旁,咽了咽口水,道:“太子殿下,按往日,那妖物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出现了,不如先撤了酒宴,稍事休整。”
君麟玉正在兴头上,转身,不耐道:“杞人忧天!你可知今日来的都是何等的人物?一个妖物而已,何须担忧。”又转过身招了招几个将士,兴致高昂:“来来来,继续!”
见状,怀璟面色不禁白了白,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怪好看的神仙正笑着冲他招手,忙不迭过去。
他斟了酒递给神官,见这神官惴惴接过,才笑道:“这位仙友,这妖物的底细,你可是清楚了?”
“这个……”
“我听说鸣梧山封印着上古妖兽,可是这一只?”
“在下也不甚清楚……”
“不甚清楚……”他笑意更深,摩挲着酒盏,“你怎么敢向九重天求援呢?”
“唉……”
“万一出了什么事,”他瞥了眼谈笑风生的太子殿下,意有所指,“届时惩你个办事不力的罪名,你怎么承担得起呢?”
怀璟额角已然布了汗珠,斟词酌句:“这妖物与那上古妖兽有些相似。但毕竟年代久远,在下实在难以确认,更不可能谎报了。”
“这妖物为何出世,你也有些眉目了罢。”
“这妖物来自鸣梧山东面,昼伏夜出,凶残至极。其余的,恕在下愚昧,一律不知。”
“唔,这样啊。”他垂眸望向桌角的雕花,缄默下来。
“对了,还未曾请教您的尊名呢。”神官微微俯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么,荆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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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半个时辰后,忽然刮起阵阵阴风。起初只是叶子飘零;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有沙尘石子遍地走;饮过一盏茶后,忽听得一声巨响,原来是一座屋顶被掀翻在地。
君麟玉酒醒了大半,怔了怔,带着一行人往外走。刚走到宫殿口,便听到一声振聋发聩的吟啸。他心中一震,一抬头,这方天已然被那妖物遮蔽,只剩下烛火点点幽幽。
他定下心神,侧身道:“怀璟,你熟悉地形,先率一队前去追踪,我随后就到。”
荆策正望着天,突觉身边有人,这才看到卫不遇,随口问:“卫兄很忙吗?”
卫不遇抿唇,略略答:“去会了会老友而已。”
温书虞也侧身望过来,语气凝重:“这妖物内力深厚,恐怕已修行上万年。务必小心。”
三百兵士已列队布阵。许久不战,此时听得骇人长啸,无人不胆战心惊。妖物盘桓掀起大风,使众人几乎站立不住,暗自悲怆,恐怕有去无回了。
君麟玉按剑,心知已无路可退,势必要斩杀之。他深深吸了口气,扬声道:“荆策,卫不遇,温书虞分三路行进,我从后包抄,务必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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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策从东面包抄,不觉已到了一处残垣断壁。
他幻化出一粒明珠,照出四方,看到一截断尾,瞬间明白了。那妖物断尾以破除封印,看来召唤之人力不能逮。
他纵身一跃,看到九重天三百兵士发动阵法控制妖物,君麟玉等挥剑砍杀。鸣梧山神族与妖族多为黎庶,避祸不出。他幻化出剑刺出,才知道这妖物至少百万年的修行。
纵然这几个实力不俗,到这上古妖兽面前,还是不值一提。这阵法倒是很罕见,恰好觉察并制了这妖兽的弱点。
忽然,阵法灵力趋弱,妖物几乎要挣扎出来。荆策一看,三百兵士摇摇晃晃,面上泛白。
君麟玉神色一紧,叫道:“加固阵法!”
话音刚落,阵法被破,妖物呼啸而归。三百兵士倒地不起,蜷缩着身体,似乎极为痛苦。
君麟玉在阵法中注入了灵力,此刻阵法被强行攻破,他遭到反噬,喉间涌上浓浓的血腥味。
卫不遇上前出手稳住他,正要替他疗伤之时,君麟玉握住他的手腕,勉强道:“你是妖族,不大方便。”
温书虞见状,点了他几处大穴,又注入些许灵力,才堪堪稳住。
怀璟也匆忙赶来,拱手道:“太子殿下。”
君麟玉此番得不偿失,心中怒火滔天,面上阴鸷之色亦不加遮掩,咬牙切齿道:“怎么可能失败?!查!给我查!到底是谁在捣鬼!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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