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巍正在午睡,突然被人摇醒,看见母亲急得惨白的面孔,惊心问:“母亲,怎么了?”
“儿子!蔚儿不见了,被坏人抱走了!”
严笄儿禀告:“主上,是那个疯子古凛,和欧阳远把孩子抱走的,千真万确,这两个人现在都不见了,而且庭院西南角被挖出了一个狗洞!”
“立即封城!”
欧阳远和古凛冲出了韦宅,跌跌撞撞地跑上长街,被无数人异样眼光盯着。
两人抱着孩子横冲直撞,都不知道城门应该怎么走。问了无数人,但大多数人看他们不对劲所以没有告诉,只是远远躲避。
靠着少数人提供的路线,两人迷迷糊糊地走着,但越急大脑越乱,始终找不到城门的正确位置。
“他们是什么人啊?”
“带着个孩子,那孩子还哇哇大哭,别是两个人贩子吧!”
无数路人纷纷讨论。
“封城了!封城了!”街上传来一阵疾呼。
“封城了?那怎么行?我今天还要出城到县里看我女儿呢!”
“我家还在县里呢,这怎么回去啊!”
“为什么要封城啊?难道唐军又要打过来了?”
欧阳远拉着古凛,道:“我们出不去了。”
古凛颤声道:“那,那怎么办?”
“只能先找地方藏起来了。”
“对了,我,我会易容术,我把咱们三个都易容了,敌人就发现不了我们了。”
“你竟然会易容术?怎么不早用?”
“没有材料,得用到很多东西!”
欧阳远道:“行,我们找一户人家,让他们提供!”
两人停在长街中央,突然之间,鲜血在欧阳远胸口炸开!
“他们在那里!”马蹄声密集传来。
古凛惊恐看到,一支箭打穿了欧阳远!
欧阳远吐了一口血,身躯晃了几下,死死撑着才没有倒下,他低声道:“快走!”
两人抱着大哭的戎蔚扎进了人群,而行人也早因为骑兵上街而纷纷惊叫躲闪,一时之间,如沸腾汤锅,街道上彻底大乱。
还好这回他们找对了地方,闯进了一片极为偏僻的胡同当中,渐渐听不到外边的喊叫声。此胡同名曰“通天”。
二人在“通天”中一顿乱窜,欧阳远选中一户人家,使劲敲门。
门很快打开,里边一个男人诧异地看着中箭的欧阳远、惊惧不已的古凛和嚎啕大哭的戎蔚。
欧阳远立刻把剑搭在这男人脖颈旁,低声道:“敢大叫,我杀了你!”
男人吓得腿软,扑通跪倒。
里屋走出一个女人,吓得脸色雪白,一声不吭。
古凛把门关上闸好,对那女人道:“请您给我拿三套完整行头,还有越多越好的胶皮,墨水,浆糊,和一些胭脂水粉。”
“好……”女人立刻去拿了,还好这些东西她家都有。
“你这房子有没有地窖?”
“有!”男人爬起来,道:“就在那边……”
欧阳远把男人一起拖到了地窖里,女人已经把材料给古凛准备好。
欧阳远在地窖里抬起头看着女人:“你在外边等着,若是有人来找我们三个,就说没见过,假如你泄露,我立刻杀了你男人!”
“是……是……”女人睁着大眼颤声道。
“关上地窖门!”
欧阳远说完,感觉握着剑的手都顿时疲软。
古凛一边在黑暗中给戎蔚易容,一边道:“蔚儿,一会儿就能见到你爹了,开心些啊,你爹不喜欢见到一个哭的你啊!”
戎蔚抽抽涕涕:“我能见到我爹?”
“是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不想你爹啊。”
“想……”
“那就不要掉眼泪了……”
欧阳远轻轻地把剑拿开,对那男人道:“我们是好人,你信不信?”
男人颤颤巍巍地望着欧阳远,吓得不敢说话。
“现在永宁的主人才是坏人……”欧阳远脸色惨白,咬着牙,把箭一把拔了出来!
“啊!”无数鲜血滑落。
那男人连忙撕下衣衫给他包扎。
“谢谢……”欧阳远喘了一口气。
“我,我只求你,不要杀我,也不要杀我老婆。”
欧阳远淡声道:“我们易容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古凛一双巧手在黑暗中忙碌地为戎蔚易容,戎蔚头一次玩这么新奇的游戏,脸上多云转晴,开始手舞足蹈。
“凛哥哥,你要把我变成谁啊?”
“变成一个小姑娘!喜欢不?”
“喜欢!”
欧阳远缓了一口气,欣慰地望着这昏暗地界里的轻松场面。
闭上眼睛缓缓思索,想着他们易了容后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无论藏在哪里,都不可能被发现。即使他身上带着伤,也可隐瞒身份。
他愉快想着把戎蔚带到他爹跟前时,戎灼得多么高兴。
到时候等古棠儿也回来后,他、戎灼和郭猛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去了,还回到那个酒馆。毕竟张无还有遗孀,他们得帮着照看。
想到这里,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丝向往的微笑。
突然之间,外边传来一阵激烈的打门声!
古凛的手停了下来,戎蔚上半脸已经拥有女孩子的眉眼,下半脸还是自己的模样。
颇显诡异。
欧阳远立刻提起了手中剑,剑把已是冰凉。
他们完全听不到外边的对话。
可正是这诡谲的死寂,让人心中恐惧难安。
欧阳远喃喃:“从我们跑出来,一直到现在,可能都没到两炷香。”
难道两炷香时间,韦巍就能把他们抓回去吗?
头顶突然传来剧烈拆打木板声音,欧阳远重重地喘着气,额头青筋暴露,手上微微颤抖。
一道浓烈酽酽的阳光蓦然间投下。
随即,大片光晕铺天盖地席卷。
一轮比往常岁月都要硕大好几圈的太阳挂在那狭小的天空中。
欧阳远仓猝间闭了一下眼睛,把剑横在了那男人脖子上。
他看到韦巍和严绝正在地窖门口凝视着他。
如同凝视着摔在陷阱当中的野兽。
“你们别下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杀了谁?他吗?”严绝笑道。
“那我还是来帮帮你吧!”他从士兵那里拿来了弓箭。
欧阳远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他眸光里从未有过的恐惧。
“嗤”一声响,他怀里的人质脖颈上中了严绝一箭,立即气绝。
不知这冤鬼到了地府,告谁的状。
欧阳远还没等反应过来,双腿都各中一箭。
“啊!”他疼得死死捂住自己的腿。
韦巍凝视着戎蔚半晌,问古凛:“你懂得易容术?”
古凛呆呆地摇头:“不懂。”似乎三魂六魄都没了。
韦巍自己下来,走到古凛身边,轻轻从古凛怀里把孩子抱走。
也许是眼前场景太过可怕,戎蔚吓得都忘了哭。
“这两个人,是你带回来的,交给你了。”韦巍上去后,经过严绝身边,语声淡淡。
严绝颔首:“好。”
“下去两个人,别让他们自杀。”严绝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我去街上找人写个告示。”
严绝离开,外边传来女子的惨叫,看来是他命人把那女人杀了。
若是让女人把他杀死平民的事情传开,他还怎么混了?
欧阳远不知道严绝去写什么告示了,但是从那句“别让他们自杀”想来,他是想折磨炮制他到死。
但是,写什么告示?
欧阳远几次想咬舌自尽,都被士兵死死控制住。
古凛在一旁无声地沉默着,眼光失神空洞。
他知道,他终于等到了死亡的这一天。
好辛苦。
他终于可以和上官畅如团聚了。
过了很久,严绝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五六十个平民百姓。
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柄士兵给的大刀。
严绝笑道:“欧阳大哥久等了,我出去写了一个告示。”
“现在那告示还在长街上挂着呢,可能一会儿还会有人来。我给你说说告示的大致意思吧。就是往你身上砍一刀的人,可以得到一两金子,砍得不深的人,由我监督,就不能得到金子。最后一个砍死你的人,也不能得到金子。”
欧阳远怔怔地听着,怔怔地看着。
“听明白了吗?”
严绝笑着问大家:“大家听明白了吗?”
“严将军,此人真的是曾经把你父亲凌迟处死的歹人?”一个百姓问道。
“就是他!”严绝道。
“那还等什么!严将军,我们给你报仇了!”一个平民从梯子上爬下来。
欧阳远瘫在角落里,望着那平民手上亮光闪闪的大刀。
平民眼神里闪烁着嫉恶如仇的光泽。
一刀下去,欧阳远左脚整个被砍落!
他惨叫一声,看着断脚处血肉模糊一片,鲜血疯狂地迸出!
“疼!疼死我了!疼啊!”
古凛吓得一哆嗦。
第二个平民也爬了下来,一刀砍在了欧阳远肩膀上。
“啊!疼!”
“好!”严绝喜笑颜开地把金子给了他们。
平民一个一个下来,一刀一刀砍来,欧阳远在他们疯狂地挥刀斩杀中双手双脚俱断,一只眼睛被捅瞎了,浑身仿佛被泼了一桶鲜血,横七竖八布满可怖的伤痕。
地窖里传来他疯狂已极的痛喊:“疼!”经久不衰。
疼!
除了“疼”,或者“疼死我了”,他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大脑残存的意识,也只剩下了一种感觉,就是疼。
疼得要死的疼。
但死不了。
平民生怕得不到钱,下手非常有轻重,既见血,又不是致命伤。
严绝筐里的金子越来越少。
不断有人赶过来,有人是看到了告示来的,有人纯属是赶热闹,有人知道欧阳远是凌迟别人的恶魔,有人不知道,单纯为了要金子。
于是,都伸出了刀,都下去了手。
有人砍得浅了,拿不到金子,就用刀把伤口又划深。
欧阳远无尽的惨叫声中,还夹杂着古凛的惨叫。
二人的惨叫如恐怖的夜潮,一浪高过一浪,交错上升。
而古凛完全趴着,捂着耳朵,将脑袋死死地埋在了地上一堆发霉的烂草里。
终于,筐里的金子没了,严绝笑道:“我也试试。”
他走到不成人形的欧阳远身边,蹲下来,仔细凝望着他。
知道他还有一口气在,严绝轻声道:
“当好人,疼吗?”
开在鲜血中的花无法给出回答。
他脸上露出暗夜里邪魅嗜血的微笑,轻轻地,斩去了欧阳远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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