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格外炽烈,畅如额头已泛出汗水。
“上官姑娘,本人唤作戎灼,今年正满四十,以教授武艺为生,现特来请教姑娘高招。”戎灼微微颔首,抱拳行礼。
年纪和营生在一句话内介绍完毕,毫不遮掩,畅如心中对此人生出敬意,颇有好感。
望着错过时机上台的古凛,她蹙了眉头,但一想自己既然办下这场比武招亲,就不能不按规矩来,今次便是自己豁出命来,也要打败戎灼。遂高声道了一声“好”,双脚鹤立,拳掌互错,摆开阵势。
观众中已经有高声讨论的,说这戎灼是武师,他一出手,基本上别人就没戏了。
两人互唱了一个喏便即开打。畅如身手矫捷利落,身形高挑修长,出招宛如一片随风舞动的翠竹,分外轻盈;拳掌交替灵动,招式若霞光挥洒,连贯自如,飘飘然若长虹洒空,亮丽非常;戎灼则呈现另一景象,他招式沉重却不凝滞,有力却不晦涩,拳拳生风,掌掌带势。两人打斗,仿佛长剑迎大刀,藤蔓击青松,煞是精彩!
打了二十回合,畅如渐落下风,出掌已是油尽灯枯,力道减弱许多,棠儿看在眼里,心中焦急,再也没有什么考虑,飞身而起,冲到了台上。
上官畅如眼见就要抵挡不住戎灼的一个反身飞脚,棠儿上来,一脚踹出,和师傅双脚相撞,卸了他这招的势头。
棠儿后退三步方才站稳,脚上剧痛难当,畅如扶住了她。
“凛儿,你,你怎么上来了?”戎灼奇怪问道。
棠儿冲戎灼鞠了一躬,用伪装得不是特别像的古凛声音笑道:“戎灼师傅,我怎么就不能上来?”
“你也不会武功啊!”
“谁说我不会?我花了几天时间,略学了几个招式,想必赢这位姑娘还是绰绰有余。”
“你,你可没在开玩笑?”戎灼都结巴了。
“当然没开玩笑。”棠儿气定神闲。
望着教自己七年武功的师傅当场愣住,棠儿心里有些不忍,不由得想,师傅你还是成人之美,徒儿我之后再与你赔罪!
她冲着大家鞠了一躬:“我叫古凛,长安人氏,今天上台,誓要娶上官姑娘!”
“那你也得等他打完你再上台啊,更何况戎师傅还说不定就赢了呢!”底下有人喊。
“我爱上官畅如,我不能等。”棠儿一字一句说道。
“那就你们两个打吧,谁赢了再和姑娘打!”又有人提议。
戎灼望着棠儿:“凛儿,就按他说的办?咱们两个比划比划就完了。”
棠儿后撤一步,摆开招式:“好,戎灼师傅,你可得小心点!”
她握紧了拳头,眉头蹙成一团。偷眼望了一下畅如,畅如早就急得脸色发白,这也难怪,她以为自己是古凛,古凛怎么可能赢了戎灼?
她心中苦笑,可是自己也赢不了师傅啊!
天空晃动的光晕摇摇曳曳,迷惑着棠儿的眼。忽然,她发现一个骑马男子缓缓靠近人群,片刻下马,站在外围观看。
戎灼一记轻飘飘的拳掌打了过来,棠儿心中暗自感动,师傅果然没有使出全部力气。她右手反勾,左手向师傅心口打去,脚下一扫,招式一气呵成。戎灼拉住棠儿左手,两人一齐翻了个空翻,他笑道:“原来是棠儿教你武功了,这全是棠儿的招式。”
棠儿暗自笑着:你我现在是情敌,你居然还这般谈笑风生,果然是个实诚人。
戎灼手上开始发力,棠儿左右开弓,始终找不到破绽,却已经被他打中了几拳,不由得暗暗叫苦:师傅你要娶佳人的信念果然很坚定啊!
望着古凛这般发狠,畅如也加入了战斗,可她刚一上来,就被棠儿给按住了,棠儿叫道:“畅如,今日我必须自己赢了他,否则有何面目娶你!”
畅如一跺脚,只好退了出去。戎灼的攻势愈发严密,接连出掌把棠儿打到了台子边缘,而后一脚踢来,正中棠儿腰间,这下她重心不稳,马上要摔落台下,突然,一个人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带,两人一齐稳稳落在了台上。
原来是刚才棠儿冷不防看到的骑马男子救了她。
棠儿向他一笑,微微致以谢意。
“你输了。”戎灼道。
“我没输。”棠儿理直气壮。
戎灼道:“怎么没输?”
棠儿说道:“正如您所眼见,畅如姑娘愿意协助我出战,这足以证明她爱的是我。天底下难道有什么武功可以抵得过两情相悦吗!”
“但是,但是我也爱畅如姑娘啊!”戎灼道。
上官畅如走了过来,替棠儿掸去身上灰尘。她冲着戎灼深深鞠了一躬:“戎前辈,对不住,我的心确已给了古凛哥哥,这场比武招亲,这么大的阵仗,都是为他办的。”
“你们,你们这是在骗人啊!”戎灼叫道。
棠儿连忙走上前来,道:“师傅,你别生气!”
戎灼双眉紧蹙,再无脸面待在台上,叫道:“你们,你们两情相悦去吧。”他灰头土脸气冲冲地走了。
棠儿有些难过地望着师傅苍凉的背影。
观众在台下一片喧嚣。
“既然是早就定好了的,那摆这比武招亲还有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能看到上官姑娘精彩武功呢,太扫兴了!”
古棠儿站出来,高声道:“各位,大家若是有什么怨气,尽管冲我发,是我嫌自己家境低微,不敢娶上官姑娘,她为了名正言顺地让父母接受我,才想出这个法子。我知道后,大为感动,明白如果自己再不来,则是辜负了她的心。大家不要怪她,要怪就怪我太自卑了吧!”棠儿朝台下连鞠了三躬。
观众都不是闹事的人,听古棠儿这么说,一腔怨气登时化为乌有,更何况本来是好事,大家都还想沾沾喜气。
“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么何时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有人高声笑问,喜悦氛围片刻间回归。
上官府的管家出来说道:“既然这位公子和我们姑娘两情相悦,那婚事自然是得办,什么时候办,我还得回去问我们老爷。”
“婚事你们必须办,众目睽睽我们都看到了,若是不办,则是在戏耍我们,我们可不依!不依!”又有人喊。
“婚事一定得办,请大家回去等候着,到时候一定请大家喝喜酒!”管家喊道。
众人纷纷散去,临走时都不忘抱拳恭喜古棠儿,古棠儿也笑盈盈地抱拳回礼。
管家走过来,摇头道:“姑娘啊,如果早就和这位公子两情相悦,何不告诉他们二老,为何非得弄这么一出啊!”
“他凭武功也可以打败我,我爹娘也没什么不允的!”
古棠儿听了这句话,默不作声,心中惭愧。
管家冲棠儿鞠了一躬:“公子,您将来就是府里的相公了,今日奴才什么地方照顾不周了,请您恕罪。”
棠儿清朗一笑,还了一躬:“先生有礼了,我见识浅,以后还得靠您来帮忙呢,应当是我今日有何礼数不到,请您谅解。”
管家点头拊掌:“姑娘选的这个公子啊,有礼貌,明事理,看来没选错!”
又鞠了一躬:“我先回去和老爷夫人报喜,还得找人把台子收拾了呢。”
他走之后,待所有观众散去,长街重新恢复那络绎不绝之景,棠儿才笑着把面具揭下,莞尔一笑:“畅如嫂子,别怪我这么做,我哥他上山砍柴去了,我听到你要比武招亲,也素来知道他爱你,就擅自过来比武了。”
畅如吃了一惊,随即眉尖微蹙:“怎么会这样,我昨天就告诉凛哥了啊。”
古棠儿摇头叹道:“这也没什么不理解的,我哥嫌自己配不上你,怕你嫁过来受委屈。”
畅如道:“成亲之后,他可以来我家住,也可以我们另外置一个别院出去住,他没什么要难受的,我都已经替他想好了。”
古棠儿拉着畅如的手说道:“谢谢你可以这般爱护他,理解他,我早就知道我哥一定会找到一个懂他的人。他是一个非常知冷知热,有担当的人,只不过我家条件不好。不过现在他能够遇到你,也算不枉了他这个人。能娶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畅如低声:“我也庆幸能够遇到他……”想起古凛这般坚强不屈,把养家的责任担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疼,眼圈儿泛红。
“嫂子你先回去吧,等我哥回来了,我就把这个天大的喜事告诉他,让他找你去。”
“好。这位义士,他早就知道你是姑娘了吗?怎么一点儿不见他吃惊呢。”畅如望着棠儿身边这男子。
棠儿也有些奇怪。
那男子道:“实不相瞒,这姑娘虽然打扮成了男子,说话声音也伪装了,但是她的声音我还是非常耳熟,像是,像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姑娘,所以便留下来观看,没想到,果然是个姑娘。”
古棠儿恍然间心中大震,一瞬间偏了头瞧着他,细碎的光晕坠在她长长的眼睫毛上,她不自觉地轻然说道:“义士的声音,我也很熟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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