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斩情丝

    汪曼春在自己家中看到唐山海时并不意外，她也没有矫情，沙哑着嗓子对唐山海说：“帮我倒杯水，嗓子很疼。”

    倒是唐山海看着汪曼春明显哭过的红肿的眼睛，皱起眉。他迅速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汪曼春手上，关切道：“你哭过……聊天不愉快？”

    汪曼春一口气把水灌下，方缓了两口气。

    她放下水杯，神色落寞，言简意赅：“他劝我收手。”

    “现在？”唐山海忍不住冷笑起来，“他还真是会挑最好时机啊。”

    “很可笑吧。”汪曼春笑的眉眼弯弯，哀伤却满满地溢出眉目间，“明楼选择了一个我最不理智，最不会放手的时候来劝我放手。你说，他心底，是不是更希望我不放手。”

    唐山海看着她：“想听真话？”

    “告诉我吧，我伤心极了，一时无法理智分析。”汪曼春捏住唐山海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握住最后的浮木，“唐山海，告诉我，然后让我对他死心吧。”

    “他不是在劝你，他只是为自己的歉疚找一个发泄口。他劝过你，心里对你不再有负罪感，才可以理直气壮地利用你的所有剩余价值。”唐山海握住汪曼春冰凉的手，低声叹息，“很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唐山海，我好恨他。”汪曼春眼睛通红，“我真的好恨他！他毁了我，一次又一次，生生世世，他都没有放过我！”

    唐山海一把抱住汪曼春：“其实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我不是没想过放手，我甚至想过祝福你们……我真是傻到家了，他当年就曾抛弃过你，如今又怎么会真心疼你？汪曼春，我不会再松手了，我绝对不会把你拱手让给明楼――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汪曼春有些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抖啊抖：“唐山海……”

    唐山海的眼底有晶莹的闪亮：“我给过他机会，他根本没有珍惜你。曼春，我真的希望你能看到我的心意。”

    汪曼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别再说了……唐山海，我现在已经不敢奢求感情的事了。”

    唐山海的泪终于滚落下来，砸在汪曼春脖子后面，滚烫到让她的心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得不到的当然不应该奢望，可是在你眼前的，你为什么看不到呢？”

    汪曼春只觉得头晕目眩，唐山海对她的情深似海让她无以为报，甚至躲闪都来不及。

    “我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去，所以我才害怕错过你。曼春，身处绝境，也可以热爱生活，拥抱美好。”唐山海微微松开她些许，用手抚摸着她泪光点点的芙蓉玉面，“曼春，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我也愿意陪着你帮着你走过这段时间。”

    汪曼春也伸出手来，无比温柔地擦去唐山海脸上的泪痕，她心如刀割。

    唐山海紧紧盯着她，等着她。

    终于，汪曼春以一种无比温柔却又坚定的力量推开了他，她忍不住哽咽：“对不起。”

    唐山海手上的力量立刻松了。

    他的心也缓缓地沉了下去。

    汪曼春忍痛转身，故作潇洒离去。

    挥慧剑斩情丝。

    汪曼春既然决心放下明楼，也决心不再招惹唐山海。

    在这样的烽火乱世，爱情，本身就是错误的，没有人可以享有。

    新年过去之后，汪曼春迅速走出了悲伤，全身心投入工作。

    唐山海依旧是她最得力的搭档，明楼依旧是对她关爱有加暧昧不清的上级，只有汪曼春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变了。

    蜿蜒的小径，溪水潺潺。

    汪曼春沿着花溪小径跑步。

    特务小秦穿着一身银行制服从另一条岔道跑出来，迎上汪曼春。

    二人小跑前行：“汪处长，我一直盯着明镜和她在银行的全部资产，最近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交易。”

    汪曼春问：“明镜最近有什么动向？”

    “明女士除了偶尔去趟苏州，基本上都待在上海。最近他们明氏企业高调推出‘明家香’品牌新品发布会，明镜在其中也频频露脸，都是正常的商业往来活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小秦怀疑道，“汪处，是不是你的情报来源有问题？”

    汪曼春停止跑步，站住脚。小秦跑到前面两步，停下来，喘着气。

    汪曼春眸光犀利：“我告诉你，这是一张大网，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你替我死死地盯住了，不要懈怠。网已经铺开了，这条大鱼总会自投罗网。”

    小秦急忙低头答应：“我明白了。”

    可惜还没等到明镜这条大鱼上钩，76号官员又一次遇袭。

    梁仲春拍着桌子大怒：“你是说一车的日本人都死了？”

    赶回来报信的特务脸色灰白，十分沉痛：“不光日本人，咱们76号还有好多兄弟死伤。就连……”

    “咱们的兄弟能和日本人比吗？！”梁仲春打断了他的话，气的头顶都要生烟了，“日本人的命多金贵多值钱，咱们一个都赔不起！”

    “梁处长别着急，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在一旁站着的汪曼春终于不再沉默，制止了梁仲春的怒火，转脸向特务问道，“你先说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特务一脸苦相地解释：“今天会议有点延时，大家开完会都急匆匆地打算回来。那几个日本兄弟正好是第一车，直接被在街道上埋伏的抗日分子打成筛子了，无一生还。后面第二车的76号弟兄也死伤大半。就连第三车的明长官和唐队长也收到了攻击……”

    汪曼春脸色瞬间惨白：“你说什么？”

    “长官们都已经送去医院了，具体伤情我也不太清楚……”

    汪曼春夺门而出。

    汪曼春狂奔着，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冲进院子里就开着车向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握着方向盘的手在轻轻颤抖，方才跑的过快而隐隐发酸的腿无比沉重，汪曼春把油门踩到底，车子飞一样地在街道上驶过。

    心跳仿佛停止了片刻，呼吸像是被什么堵塞，汪曼春在这一瞬间慌乱到不知所措。

    其实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谁。

    医院里哀嚎声不断，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在走廊里飞快地跑过。

    汪曼春一眼看见了自己的一个手下，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那人：“明长官和唐队长呢？他们在哪里？”

    汪曼春这一瞬间的手劲出奇地极大，握得那人生疼，感觉胳膊几乎要被折断。他皱着一张痛苦的脸，急忙指了指里面一个高级病房：“在那边。”

    话音未落，汪曼春已经跑开。

    汪曼春一下子就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明楼，她急急唤了一句：“师哥！”

    明楼猛然回头，看到这么快就赶过来的汪曼春，他有一丝的诧异：“曼春？”

    汪曼春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门口，才松了半口气，因为奔跑过快而酸痛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差点扑倒在地。

    明楼眼疾手快地上前半步搀扶住汪曼春，扶着她站稳了身形，柔声道：“曼春！别急，没什么事。”

    汪曼春顺势握住了明楼的手臂，借力支撑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就看见了病房里躺着的唐山海。

    唐山海半靠在病床上，旁边脱下来的西装和衬衣上带着好大一块血污和子弹打过的洞。

    汪曼春惊呼：“唐山海，你受伤了？！”

    唐山海暼了她一眼，有别样的情绪飞快地划过他眼底。汪曼春没来得及捕捉和品味，急急忙忙凑上去看他的伤口。

    唐山海嘴唇苍白，面无血色：“你不先问问明长官有没有事？”

    汪曼春只是盯着他：“你还有哪里有伤吗？”

    “唐队长肩部被子弹击穿。”明楼沉声道，“方才是唐队长救了我，否则受伤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唐队长，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

    唐山海像小孩子赌气一样微微别过头去：“明长官不必客气，这是卑职职责所在。”

    汪曼春看着他狰狞的伤口，又看着他额头上隐隐沁出的汗水，也知道这伤绝对不是小事。

    医生已经拿了绷带过来包扎，汪曼春垂着手站在一边，疼惜和担忧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

    唐山海又看了她一眼，闷声道：“贯穿伤，子弹没留在体内，问题不大。”

    汪曼春略微安心，收回目光。她也不再打扰医生处理伤口，走到门口抬眼看了一眼明楼，然后出门。

    明楼会意，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许是医生的动作牵动伤口，唐山海“嘶”了一声，眉头皱成一团。

    外面汪曼春没有听到唐山海的抽气声，她只是拉着明楼连声询问：“怎么回事？攻击者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抓住活口了没有？”

    “一共六个人，四个被当场击毙，一个重伤，估计这会儿也差不多了，还有一个跑了。”明楼眉头亦紧缩，语气却还沉稳淡定，“我已经封锁了街道，会抓住他的。”

    汪曼春颔首：“留活口，给我来审。”

    明楼不置可否，只是盯着汪曼春，抛出一个似乎应当问却又极其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来的这么快……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