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之所以会联想到福尔摩斯,是因为福尔摩斯虽然不会主动制造案件,但却会为接到案件而兴奋。倘若伦敦风平浪静,于普通市民是无须提心吊胆生活的好事,对福尔摩斯却像抽走了他的能量来源,生活失去色彩。
相比之下,华生虽然也喜欢刺激与冒险,但症状不像福尔摩斯那么严重,而且他会在乎其他人的感受,和福尔摩斯有相同点又能互补的组合形成了世界知名的好搭档。
现在,这辆列车上可能有两个福尔摩斯,却只有一个华生,局面顿时失控。
“女士们先生们及各种贵客,我们遭遇了一点小的意外,驾驶员需要稳定引擎供能。完全是正常程序,所以请你们在座位上坐好……”
“你看,我是引擎专家,一会儿就好。”
乘务员话未说完,自称博士的男人就打开隔离门,用大概是引擎专家的证件敷衍了乘务员一下,快速闪入列车车头的驾驶室,把门关上。
被留下的乘务员与乘客面面相觑,气氛略微紧张。
从乘客的角度看,乘务员和司机是一伙的,两者都属于休憩宫公司,博士则算是乘客一伙的,由看上去似乎很博学的博士去和司机们打探消息对他们有利。乘务员也感觉到了他们对博士的无声支持,而且既然驾驶员没把博士赶出来,那么她更没有立场阻止,于是只能徒劳地请大家放心坐好。
北海想了想,对乘务员道:“我想我们大家最好能彼此坦诚。霍布斯教授了解午夜星,博士了解这辆列车,普通谎言除了制造矛盾,增加对彼此的不信任以外毫无作用。”
乘务员怔了怔。
跟在霍布斯教授身边的黑人女孩迪迪听了她的话,也鼓起勇气开口:“这辆车是微油引擎,微油引擎不需要稳定供能,请不要以为能随便欺骗我们。”
霍布斯教授皱眉:“你怎么知道?”
迪迪瑟缩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我父亲是机师,我听他说过很多。”
北海看两人互动,便明白这名学生的意见并不受她的教授重视,她向迪迪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转向乘务员:“情况很显然,博士听了你的谎言,决定自己去确认真相。现在我们又有了迪迪,双重确认。”
见乘务员沉默着没有反驳,她继续道:“了解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等博士回来,我们不如都自我介绍一下,看自己的经历和技能对现状能有什么帮助。”
这话说得很有技巧,每个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自己对摆脱困境能起到什么作用,北海自己则趁着这段时间走到博士的座位边。
“你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
博士和乘务员在门□□涉期间,北海也没有闲着,她一直想看希卡之石识别出来的「时间领主」究竟是什么,但总是被其他事打断,好不容易找到机会。
根据希卡之石存储的资料,时间领主拥有在时间中旅行甚至操纵时间的能力,自身破坏力不强,但在时间空间方面的多项技术都独步宇宙。简而言之,像是进阶版人类,技术创造力突破自身极限,属于技术型(外星)人才。
同为时空旅行者,北海随身携带希卡之石,更适合在旷野上独自旅行,而博士随身带着音速起子,看上去经常在文明社会中溜门撬锁。
北海觉得他可能还有些别的和溜门撬锁配套的工具,于是用希卡之石对着他的迷你旅行手包拍了张照片。
不过,其实不这么做,手包里的东西也很明显。因为那包的拉链开着,里面露出了听筒的一角。
“居然带着听诊器,他到底是博士(Doctor)还是医生(Doctor)?”
“医生也不用听诊器,你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这种古董。乱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维。”
“我知道。事急从权,事后我会道歉。”
其他人或许还抱着只是列车故障,行程延误的侥幸心理,北海却不会天真到认为魔法师把她送过来只是为了让她修车。而且她的直觉从上车开始就在拉警报,现在更是到了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她需要掌握更多信息,哪怕手段激烈一些也非做不可。
“好吧,我会为你作证,你只是看到博士的座位上放着听诊器,然后借用了一会儿。”
其他人还在座位上,看不到她是从包里把博士的听诊器拿了出来,听杰斯罗这么说,只以为听诊器本来就摆在座位上。这就像想要确认远方的状况,正巧身边放着望远镜,短暂拿起借用,有点不妥,但问题不大。
北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料到他这样自我为中心的人,居然记住了她之前那句“希望得到他人的喜爱”,并且还主动为她圆场,经营众人的好感。
她心里微微动容,接着就见男孩贴过来,把听诊器的一只耳塞塞到自己耳朵里,还对她露出带有顽皮色彩的明亮笑容:
“嗯,见者有份?”
“……”
就不应该对这家伙的人品抱有任何期望。
气归气,听还是要听。
北海静下心,把听诊器贴上车厢与车头连接的部分。
不知是否经过时间领主的专门改造,听诊器听筒里传来的声音相当清晰。
“我们在稳定引擎供能,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列车重新启动。”
“不对,那就是引擎功能,就是那条线,完全没问题。而这是微油引擎,根本用不着稳定,对不对?抱歉,我是博士,我非常聪明,所以到底怎么了?”
发生在驾驶室的对话证实了大学生迪迪的判断,北海在心里把对这个黑人女孩的信任度又提升了一点,继续听博士和驾驶员的对话。
博士进了车厢又给自己换了一个身份,他声称是休憩宫公司保障部的雇员,来做早期评估。展示出自己对列车结构的专业性之后,司机们说出了实话。
系统毫无问题,可车就是不动。已经联系了救援,全速行驶下最快一小时能赶到。航线因为绕道没经过认证,是电脑自动规划的全新航线,有史以来从没有人来过。
北海瞄了一眼车厢内的电子行驶地图。由于冬巫峡谷发生钻石滑坡,列车沿着多面体海岸绕行了40千米,他们现在停驻的位置在绕行道路的中段,距离出发点260千米,距离终点240千米。
失陷在无人踏足过的陌生地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失陷的原因,这就像在头顶悬挂了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让人内心不安。
北海一边听博士向驾驶员套话,一边悄悄用希卡之石的时间静止器扫描列车。
时间静止器对列车有效。
她心中稍定,准备等博士回来以后和他商量一下,如果可以,就直接用静止器锁定列车,把车移回正常航线。
希卡之石的时间静止器可以把物体固定在原地,固定期间对物体施加的力会在静止器失效瞬间作用于物体,方向与最后一次外力方向相同,因此可以起到小型外置引擎的作用。
从地图看,回归认证过的正常航道还需要20千米,差不多就是用二十次静止器,耗时十分钟。
“反正都得等着,不如看看外面吧,把护盾抬起来一点,终极强化玻璃能支撑几分钟的。”
刚盘算完,驾驶室里的博士提了个让人心跳骤停的好建议。
北海下意识看了看车厢里的车窗,如果都是博士口中的终极强化玻璃,那么车厢里的护盾也可以打开,让所有人看看外界。当然,驾驶室的视野必然是最好的,车厢只有侧窗,驾驶室北海登车前见过,记得是环形视窗,可以看到180度。
她想了想,问乘务员:“你有办法开门吗?他们要打开护盾,用玻璃能支撑的几分钟看看外界,我带了超高精度相机,可以拍照。”
听诊器只有一个,车厢里的乘客只能保持安静,看着她和杰斯罗偷听。现在听她这么说,不由纷纷开始躁动。
“这可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既然要开护盾,不拍摄保存起来太浪费了。”
霍布斯教授想到自己的课题,内心不由升起午夜星研究领域第一人的荣誉感与自我要求,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了对她的支持。
“没错,闷了一路了,打开几秒让我们看看外面,算是你们的补偿。那个,迪迪?玻璃能坚持对吧?”
习惯了被忽视轻视,很少被点名询问意见的迪迪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嗯。这种车有多重保险,玻璃到达极限之前系统也会警告,听到警报及时降下护盾就可以了。”
人类很难抵抗门的吸引,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最原始的好奇心。
在众人一致的鼓动下,乘务员动摇了。为了维护秩序,她用自己的身体堵到门前,将入口挡住:“女士们先生们及各种贵客,我会打开门,但是请不要进入驾驶室,如果有人要硬闯,出于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我会立刻把门关上,哪怕对您造成伤害,这一点还请谅解。”
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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