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县衙后王江复去派人将李宽和小男孩的父母请来了,见到自己家孩子两家人都哭的稀里哗啦的,李宽在高兴之余倒还记得那日一同查案的睢大人,他便问:“睢大人可是回乾城了?姝儿能找回来也多亏他的帮忙,我李宽虽是粗人,但也晓得知恩图报,总想着能当面谢谢他。”
王江复“呃”了声,还未出口的话被两个孩子打断。
“那个大哥哥在照顾姐姐呢。”
“是啊,要不是姐姐我们两个恐怕就完了,希望姐姐的身体能早点好。”
李宽是见过顾玳的,这县衙里也少有女性,他一猜便猜出来了忙道:“那位小姐现在可还好?”
王江复唇角轻扬:“放心吧,虽然当时情况确实不太好,但如今已救回来了。”听那位深藏不漏的国师讲顾小姐的命已保住,不过每日还要吃药扎针,大概得昏睡上半月,睢大人在身前时时照顾着,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纰漏,他伸手摸了摸两个小孩子的头嘱咐道:“以后自己要多注意,和陌生人相处一定要警惕,知道么?”
两个孩子齐声道:“知道了!”
王江复的笑意深了些,抬起头时脸上却多了几分严肃:“此案已经查清,幕后主谋已经自尽,但其余人已尽数归案,本官定于五日后审理,若是想来可以旁听。”
两家人点头应了,带着孩子告别王江复回家去了。这案子牵扯众多,虽然配阴婚在舒城县是个不成文的习俗,但为了避免此类的恶□□件再次发生,还需多加监管才是。他背着手拐回了院子,如今天凉了,还是加件衣服为好,他没走两步正好和妙空阿良走个对头,他便停下来打了声招呼:“国师大人这是去给顾小姐送药施针么?”
妙空十分不满,瞥了眼阿良手上紧紧端着的药碗冷哼一声:“我不去能行么?比约定的时间只晚了半刻不到睢景臣就派人来逮我了,这若是再晚一会儿顾小姐还没如何,我先没命了!”
阿良尴尬地嘿嘿笑了笑,王江复也绷不住笑了:“那国师大人赶紧过去吧,下官不打扰了。”
阿良捧着茶碗一脸纯良地笑眯眯地看着他,妙空只当没瞧见,翻了个白眼绕过王江复往暂住的小院走去,这一家人怎么都这样!弟弟和哥哥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良跟着他进了小院,一只手端好药碗一只手抬手敲了敲门:“主子,国师请来了。”
妙空毫不客气,直接推门进去,睢景臣抬头看过去语气有些不悦:“怎么这么晚?”
这么晚?!听听这口气!妙空推开他语气也明显不爽:“嫌晚就赶紧让开腾位置,施完针再喂她喝药。”
听他这么说睢景臣倒也不气,顺从地起身让开。妙空的手还没碰到被子忽然一顿,脸色变了几变:“你来,把她衣服脱了。”
睢景臣没动,怀疑地给他一记眼刀:“你向来医术好,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及你,尤其是施针之术,就不能穿着衣服扎针?”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哪有人能隔着衣服扎针?大罗神仙怕也做不到吧!妙空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我看几眼她又不会少块肉!”你瞧瞧,弟弟和哥哥的破毛病也是一模一样!恐怕也只有这两个人才会打破他平时的平静随和。
阿良将药放下默默转身退出了战场,睢景臣到底惦记着顾玳还在昏睡,于是也不再和妙空争辩,妥协地将被子掀开,解了顾玳的腰带。
足足有一个时辰,妙空才罢了手示意睢景臣可以给她喂药了,手酸的要命,他干脆从针包里又拔了两根扎在了自己腕上,眼瞧着睢景臣小心翼翼地揽过顾玳,用勺子给她喂药,那怜惜之感都要满溢出来,妙空酸溜溜道:“原本还以为你这辈子要孤独终老,谁料来这地方当官竟还给自己找个媳妇,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睢景臣连一眼也不分给他,给顾玳喂完药他折身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柜上,没有擦嘴的布,他将就着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了擦,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原本还以为皇兄会后宫佳丽三千天下美人尽收,谁料为了个国师和满朝文武对抗不纳后妃,看来也是我小瞧你了。”
妙空被他噎了一噎,恼怒道:“我从前怎么没觉得你嘴巴这么厉害?”那时他整日沉默,还以为是个温吞的性子呢,如今真是判若两人。
“我为何要让你知道?”睢景臣伸手将顾玳盖着的被子又掖好,对着妙空扬了扬眉:“你出来这么久,是不打算回宫了?”
“妙空顺遂天意,自然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了。”妙空的脸色收了收,情绪也一并被他隐藏起来。
睢景臣见此也不再多问,看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顾玳又看看给自己手腕扎针的妙空,他静了一瞬又出声:“你还要在这里坐到何时?”
妙空看着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用完他竟然赶得这般利索:“你还是不是人?”好歹也是他媳妇的救命恩人啊,怎么能如此过河拆桥?
“不是人你在这里同我说这么久的话?”睢景臣觉得有几分好笑,他的唇角弯了弯。
呵呵,妙空将手腕上的细针拔掉:“得,不打扰你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了,在下告退了。”他将针包塞进袖中,起身出了门。
门被关上,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睢景臣偏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顾玳,难得有她这么安静的时候。才两三天的功夫,他却觉得她消瘦了些,从城北荒山回来的路上那两个孩子也跟着,他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这几天的顾玳是怎么过来的,为了给两个孩子营造逃跑的机会,她谎称难受拦住了看守的人,自己却留在了那里。
于公来说,顾玳的决定很正确,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可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亲眼见到躺在棺材里濒死的顾玳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后悔让她涉险,甚至坏心眼地想如果当初不去救那两个孩子她是不是就会没事……对他来说,没有谁的生命能比她的更重要,他的手指蜷了蜷。
“抱歉……”他的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消散在空中,他伸手摸了摸顾玳的脸颊,左脸有些肿,看来是被那些人打过,他俯身在她紧闭的眼落下一吻:“你若是累了就好好睡,我在这里陪着你,不过要约好早点醒过来,可以么?”
没人回答他的话,顾玳甚至连动都未动,他将右手手腕上的那条青丝蛇取下,顾玳的那条已死,他戴着也是无用:“你若是不答我可就当你默认了。”他扯开嘴角笑了笑,自书架上拿了本书又回到床前坐下,一坐便是一整日。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一直到案子审理妥当犯人皆已认罪伏法王江复都未曾见过睢景臣,只是偶尔能见到端着药来抓妙空去扎针的阿良和一脸阴沉明明觉得没晚多久的妙空,从他们那里听闻顾玳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于是闲下来他便去了小院看望。
床上躺着的人姿势未变,但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这让王江复也松了口气,毕竟是在他负责的地方上,在他处理的案子中出的事,若是真有意外,他还真不知该如何补救。
“大人,这案子今日已经彻底了结了,到案的所有人皆已论罪,严查违法配阴婚的告令也已下发,不知哪里可有疏漏?”王江复行了一礼汇报道。
“安排得不错,”睢景臣表情露出些赞赏,王江复是他见过的几个县令中比较有能力的一位,他相信他自是有能力处理好,所以他对案子并未多言什么:“既然案子已经解决那我也不便多留,如今顾玳的身子好了许多,府衙那里也积压了一些事物待我回去处理,我已吩咐阿褚去备车了,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乾城。”
虽有些突然但王江复心里也有数,睢大人为了案子来舒城县已有些日子了,顾小姐昏迷不醒又多耽搁了几天,想来府衙的事物也堆积了不少,于是他应了声:“下官明白。”
第二日卯时刚过,阿良就将马车赶到了县衙门口,睢景臣连带被子裹着顾玳一同上了车,等了一会儿县衙里再无人出来,他忍不住出言催促:“阿良,赶紧把妙空给我请来。”
阿良拖着妙空出来的时候,他脖上的佛珠还没来得及挂,他有些脾气,龇了龇牙凶道:“搞什么?要走就走,还要拉我来送行?”
睢景臣挑开帘子,他没系白绫覆眼,此时正用那双紫眸豹眼盯着他:“你和我一同回乾城府衙。”他语气认真严肃,没给妙空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妙空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找借口:“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同寺里的主持打过招呼了,只在县衙待上几日,如今也该回去了。”
睢景臣静静看着他没出声。
妙空见此歪了歪头无奈道:“她人已经没事了,没有我为她扎针,顶多比原先预计的多睡上几日,不会出问题的。”
睢景臣扬眉,却也不气不恼,语气淡淡:“若是你不愿前往,那我就只能给皇兄递份折子通知青山寺,恳请他们将寺里的妙空和尚借我使使。”
他是东南地区的府长,却不自己下令偏偏要捅上去,这摆明了不就是威胁他,他若是不去就告诉那人他的下落?若是这样他一个人溜出来躲山上还有什么意义?妙空磨了磨牙,撩起衣摆上了马车,恨恨道:“我这辈子真是欠了你们兄弟的。”
见他妥协,睢景臣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润:“国师言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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