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这么大声，被人听见了可怎么办！”八卦的食客们四处望了几望，似乎还在为无辜丢了舌头的涂瞎子惊恐唏嘘，唏哩呼噜将汤圆吃完便做鸟兽散。
王婶以为是鱼紫衫不会说话，得罪了客人，没好气地在她后脑上上拍了一下，“懂不懂事？这有钱人家的事，你多个什么嘴？”
鱼紫衫赶紧躲到文君昌身后，连连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文君昌将鱼紫衫挡在身后，温柔地劝说自家母亲，“算了算了，小山也没说什么。这些闲汉平日里就爱多嘴多舌，走了也好，没麻烦。”
“我家儿子就是心肠好。”王婶瞪了鱼紫衫一眼，照例不忘夸奖自家好儿子一顿。
鱼紫衫松开文君昌的衣袖，舒了口气，“正好时间也到了，我先走了哈~”现在傍晚，青楼的姑娘们休息了一日，正梳妆打扮准备开张迎客。
文君昌点头，“去吧。”他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也不知道鱼紫衫第二份工作到底在哪里。
鱼紫衫将围裙摘了，对文君昌摆了摆手，趁着王婶没有开骂之前赶紧一溜烟跑了。
……
“赵妈妈，您起了？您今儿皮肤白里透红发着光，简直比相思楼里的姑娘们都漂亮啊~”
“就你嘴甜！”风韵犹存的赵妈妈被哄的很高兴，顺手给了鱼紫衫几个铜钱。鱼紫衫笑嘻嘻地将钱放进怀里，一路走到后院姑娘们休息的地方。
相思楼是燕州城数一数二的烟花之地，楼里姑娘的质量也十分上乘，其中有不少都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不仅美貌动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姑娘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在风尘中艰难地讨生活，想逃离却又无计可施。
每次看到楼里的姑娘们对着客人强颜欢笑，甚至要承受羞辱时，鱼紫衫心里都怪不好受的。不过自己也是蝼蚁一只，杂鱼一条，哪有余力去同情别人呢。
“小山，来，我这胭脂快用完了，你去帮我买一盒过来。要最贵的那种，剩下的碎银子就给你买零嘴儿吃了。”
“好勒！”
“我这里也要带点东西！”
“好的春花姐姐，我这就过去~”
……
收了一堆订单的鱼紫衫揣着沉甸甸的银子四处采购，很快便将姑娘们要的东西都买齐了。偶尔看到好看的，好玩的小玩意，鱼紫衫会一并买下来讨姑娘们欢心，也不额外收钱，所以相思楼里的姑娘们都很喜欢她。
“青烟姑娘，你要的玫瑰味儿的水粉我买来了。”
青烟姑娘随手将水粉丢在一边，兴致缺缺，倒是对鱼紫衫买的诗集甚是感兴趣。她一页一页地翻着，口中低声念着这些在鱼紫衫听来有些酸不拉几的情诗。读完后，青烟姑娘一脸怅然，“哎，若是我此生也能遇到一人，跟我‘白首不相离’，那该有多好。”
这些话鱼紫衫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而且之前好几次被青烟拉着一起品鉴什么情诗，她听得头都要大了。这一次鱼紫衫学乖了，没等青烟开口立即告辞离开，并不去看青烟美目中现出的浓浓哀怨。
美人之愁，委实沉重啊！
鱼紫衫手脚麻利，很快便将东西都送了出去。途中路过钟盼珺的房间，想了想，伸手敲了敲门，“钟小姐。”
半晌，房间里才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进来吧。”
鱼紫衫推门走了进来。
一个倾城美人正对着铜镜画眉。她素手纤细，五官精致无匹，一身素白衣裳更是衬的她超凡脱俗，让人心动。
“钟小姐，你有没有什么要我买的呀？”
钟盼珺是相思楼里的红人，抚的一手好琴，加上她冷艳动人的相貌，引得不少男人折腰。不过她性格十分刚烈，不愿意卖/身陪客，之前得罪了一个身世显赫的富豪，被那富豪强行拉入房间折辱。
鱼紫衫实在不忍钟盼珺被那年纪都能当人爷爷的色老头羞辱，便将那人打晕，然后灌了不少酒，等人醒来之后让钟盼珺谎称他喝醉了，自己睡迷糊了过去。这个计策十分粗糙，那色老头自然不买账，好在钟盼珺的靠山唐未央出面，这才解决了这桩麻烦事。
此事之后，钟盼珺表面上对鱼紫衫仍旧冷若冰霜，但私下里两人关系颇为亲近。
钟盼珺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裳，还一股子葱花味儿。”虽然说得十分嫌弃，但钟盼珺却拍了拍她身边的椅子，示意鱼紫衫过来坐下。
鱼紫衫一溜烟坐过去，赖皮赖脸地倚在钟盼珺肩膀上吃豆腐。钟盼珺是相思楼里唯一知道鱼紫衫女扮男装的人，所以也不介意鱼紫衫的“无礼”。
钟盼珺用雪白干净的手帕擦去鱼紫衫脸上的一个手指印，嗔怪道，“你整天泥猴似的，以后可怎么嫁人啊。”说完这句话，钟盼珺又轻叹一声，“不嫁人，也好。你这样，也很好。”
鱼紫衫知道钟盼珺又陷入了自恋自卑的情绪中，赶紧插科打诨哄得她开心起来。
“今晚上我要上台抚琴。之前你总是吵着要听我抚琴，这次总算有机会了吧。”
鱼紫衫眼珠子一转，“唐公子要来？”
钟盼珺面色一红，没有承认，只是伸手将鱼紫衫一推，“你少编排我。”
“你和唐公子郎情妾意，互相喜欢，有什么可害羞的。”
钟盼珺垂了眸子，“他是翩翩公子，家世清白，才貌双全，我这等身份哪里配得上呢？”说罢，又是一声长长叹息，浓密的睫毛悲伤地颤抖着。
鱼紫衫将钟盼珺的脸捧过来，故意夸张地“啧啧”称赞着，“看看这脸，天下间能有几个女人比得上你？再说了，这爱情啊，重要的是你们两情相悦，其他的……没那么重要。”
钟盼珺被鱼紫衫看得有些害羞，便拉开她的手，扭过头去不肯理她。
鱼紫衫瞥眼看到钟盼珺唇角微微翘起，也高兴地笑起来。不过一出钟盼珺的房门，鱼紫衫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
女人一陷入爱情之中，就会患得患失，自艾自怜，实在令人心痛。
唐未央是唐家的大公子，以后的夫人定然也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即便他再爱钟盼珺，也不可能将她娶进门的。爱情再美好，在谈婚论嫁上却是占不到丝毫分量。
鱼紫衫内心很挣扎。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但却不愿说出来。她实在不忍心看着钟盼珺眼中那仅有的一点希望之火都破灭。
如果连这点念想都没有的话，钟盼珺还怎么活着呢。
人啊，真是可怜。各有各的可怜，没有人活着是完全来享福的。
鱼紫衫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下了楼。
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双眼睛正透过贵宾席的珠帘紧紧地、牢牢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常公子，今日想找哪位姑娘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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