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紫衫离开了山海门。
虽然也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但要让鱼紫衫这辈子憋憋屈屈地活着,她宁可再去做苦力,当乞丐婆子。
走的时候,鱼紫衫只带了一件衣裳和一点碎银子,沈钰送她的首饰玉器,房产地契,她通通都留了下来。其实沈钰一直对鱼紫衫十分大方,只要有人送了礼物,觉得合适的马上都会送到鱼紫衫这里。还有各种房产地契,除了大部分交给沈老夫人之外,剩下的也随便鱼紫衫挑选。
沈钰在山海门给鱼紫衫辟了个住处,取名“玉兰轩”,还拨了好几个丫鬟过去。不过鱼紫衫不喜欢被人伺候,只留下了她曾经救下的一对母女帮她做杂活。这对母女身世可怜,母亲张大娘是个哑巴,女儿如归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袋,痴痴傻傻的,不过干活倒是很卖力。
这日恰好张大娘不在,如归在扫院子,看到鱼紫衫背着包袱出来,如归立即丢了扫把跑过来,“小姐,你去哪里?”
鱼紫衫摸了摸如归的头,塞了一张银票给她,“我有事要做。等你娘洗衣裳回来了,将这张银票给她。”
如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一脸天真烂漫地说,“那小姐要早点回来哦。”
鱼紫衫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抬起头看着大好天光,将肩膀上的包袱向上扬了扬,“走啦!”
心中虽有牵挂,也有不舍,但仍旧走得毫无顾忌。
鱼紫衫的轻功是沈钰亲自指点的,颇有些成就,躲开门卫十分轻松。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鱼紫衫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她伸了个懒腰,然后蹦蹦跳跳地进了一间当铺,出来时,人已经换了一身破旧但干净的男装,头上还戴了顶毡帽。
鱼紫衫双手正了正小帽,耸了耸鼻子,龙行虎步地在街边瞎逛。
路过一个算命摊子前,鱼紫衫被一个翻着白眼的“瞎子神算”拦住,非要给她算上一卦。
鱼紫衫嘻嘻一笑,在木墩子上坐下,伸出手掌调皮地晃了晃,“那大师快给我算算,我啥时候能发财,娶上媳妇。”
神算子用鱼紫衫给的假八字像模像样地掐指算了一通,一脸的如丧考妣,“这位小哥命犯太岁,年底还会有血光之灾。”
鱼紫衫将神算子的铜钱抛着玩,假模假式地问他,“那可怎么办啊,大师快救救我。”
神算子桑眉耷眼地摇头,“难啊难啊。”
“难就算了,也不为难大师了,告辞。”
神算子从未见过这样干脆利落的客户,急得脸上的高深莫测都维持不下去了,“欸小哥你……”
“连我是男是女都算不出来,还命犯太岁,血光之灾呢……就您这把戏,我八岁就玩过了。《易经》六十四卦怕是您老都没背全乎吧,啧。”
神算子气得低声骂她,“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道理你懂不懂?臭丫头,小心被人打晕卖到妓院去,我看你有没有血光之灾!”
还恼羞成怒了。鱼紫衫要了好几年的饭,这种脏话听得多了,一点也不在乎。她懒得跟他吵,背着包袱溜溜达达地又走了。
而就在她走远后不久,一个身着蓝衫,贵气逼人的少年公子在神算子的算命摊子前坐下,笑眯眯地伸出手,“大师,给我算一卦吧。”
神算子立即转怒为喜,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公子想算什么?”
“姻缘。”少年公子声音如珠玉落盘,极是入耳。他潇洒地展开折扇摇了几摇,将一锭银子往神算子的盘子里一放,发出“当”地一声脆响。
神算子耳朵一动,眉宇之间立即现出兴奋之色。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不过咱们可说好了,若是算得不准,别说这银子您拿不到,我还要您的一条舌头。”
神算子吓得脸色一白,“您,您说笑了……”他眼睛已经不中用了,就靠着一张巧嘴混饭吃,若是没了舌头岂不是断了他的活路?!
少年公子笑容更加灿烂,“我可没跟您说笑。”少年公子“啪”地一声将折扇合拢,向前凑近,在神算子耳畔温柔低语道,“我就是要断你财路,杀你父母。”
……
鱼紫衫没啥像样的吃饭手艺,不过她为人十分伶俐,糊口向来不是难事。
很快她就找到一份青楼采买和小摊卖汤圆的工作。下午煮汤圆下饺子,晚上去帮青楼里的姑娘们跑跑腿儿,既有工钱拿,有时还能拿到姑娘们的赏钱,日子过得甚是舒心平静。
“一碗汤圆,芝麻馅的!”
“好,来咯~”戴着顶小毡帽的鱼紫衫答应着,手脚麻利地将包好的汤圆放进滚水里,用削的光光的竹签搅和,等熟了就用勺子盛到碗里,还特意加了新采的桂花,芳香扑鼻。
客人吃的很满意,加上鱼紫衫会说话,哄得客人十分高兴,不由地又多吃了两碗。因为鱼紫衫的帮忙,王婶子的汤圆比平日多买了几十碗,数钱数的牙都掉了。
“娘,我回来了。”王婶子的儿子文君昌在书院里上学,平时下了学就会过来吃点东西。王婶子从来不让儿子干活,生怕累着他的宝贝儿子。
文君昌见今日人格外多,放了书袋想去帮鱼紫衫的忙,被王婶子拦下按在条凳上,“坐坐坐,我儿子是做大学问的人,哪能干这种粗活?欸小山啊,给君昌下碗面条!”
鱼紫衫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欸”了一声。她拿起擀面杖灵活地翻了个花,嗖嗖嗖开始擀面条,很快面条下锅,她加了葱花和肉丝,端上来,香气四溢,文君昌一闻就觉得胃口大开。
“谢谢小山,你手艺真不错。”文君昌虽然有点呆,但人不错,跟鱼紫衫相处得挺好。
鱼紫衫笑眯眯地又给他盛了一碟酸萝卜,“特意给你留的,配着面条吃。”
文君昌瞧着鱼紫衫脸上深深的两碗小酒窝,不知为何,脸上耳朵上竟然有些发热。他赶紧低下头,猛地吸了一口面,结果烫的直哈气。
“哟我的乖儿,你慢点,别烫坏了自己。”王婶子见文君昌烫的脸通红,赶紧走过来嘘寒问暖,但转向鱼紫衫的时候脸色就没有那么温柔了,“干活去,在这坐着像什么话。”
“娘,小山够累的了,让他歇会吧。”文君昌慢吞吞地帮鱼紫衫说话。
王婶子向来将儿子的话当圣旨,虽然不乐意,还是不甘不愿地同意了。鱼紫衫乐得清闲,搬了条凳坐在文君昌对面,一边瞧他吃面,一边跟他聊天,“你们书院里都学什么啊?”
文君昌被鱼紫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垂下头低声说了书院里学的所有课程。
鱼紫衫托着下巴,手指在脸颊上随意地点着,“唔,这些书我好像也读过。”
“你也读过书?”文君昌有些惊讶。但话一出口,立即觉得不太妥当,赶紧道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鱼紫衫摆摆手,“不过我当真读过。就像你说的那本《策略》……我还能背几句呢。”鱼紫衫随口背了一段,竟然一字不错。
文君昌瞪大眼睛,“《策论》词句复杂,晦涩难懂,小山你竟然背得出来,还能一字不错,真是厉害。”
“会背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有时间就行了。不过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就不懂啦!”鱼紫衫嘻嘻哈哈地扯皮扯了过去。两人又聊了几句,恰好又来了一桌人,王婶子赶紧吆喝鱼紫衫去煮汤圆,鱼紫衫应了一句又陀螺似的忙去了。
“你说那涂瞎子,整日价在燕州城四处流窜,靠算卦摸骨骗点钱,倒也不是什么大恶人,偏偏倒霉……”
“怎么回事?”
“口条让人拿啦!”
“啥?这也太惨了,他一个瞎子,就靠嘴巴挣钱,没了舌头可咋活啊!这人真够狠的!谁啊?”
“嘘,你小点声。我听说啊……”说八卦的几个老爷们头对头凑在一起,一脸神秘地低声揭秘道,“是常家堡的少堡主。”
“常玉楼?”鱼紫衫将一碗汤圆往桌上一放,声音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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