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小说:我家相国 作者:花菜和鱼干
    连海地处南方,夏日里头太阳都比都城要毒辣许多,徐清才走出房门背后就出了一层汗,他扇着扇子对沈谨言二人说:“我算是明白为何此地百姓衣裳为何是那样的制式了。”

    连海百姓多爱着羽衣,所谓羽衣是用轻薄料子做的衣裳,上裳袖子只到小臂,下裙不及脚踝。南地的姑娘最爱身着月白羽衣,手腕脚踝上带着各样的银饰,银饰上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清脆铃声。徐清是京畿道人士,初初来到连海见到这些打扮他只觉有伤风化,后来看多了也便体会到其中有别于中原的美和清爽。

    “那你可要试试?”沈谨言身着武官袍,一指杜若霖:“杜副将私底下早换上羽衣了。”

    “这可就不像话了。”徐清笑道:“我好说也是折风使,哪有理由为了舒适换了衣裳?”

    “嗯,有道理。”沈谨言摸摸下巴。

    徐清问:“沈小将军今日还是要去处理军府的事情吗?”

    “是啊。”沈谨言啧了一声:“我就纳闷了,那群糟心玩意脑子还是好使的,怎么就不爱往正途上用呢。”

    “正途规矩多啊。”杜若霖搭嘴,沈谨言点头:“有道理。徐大人今儿要去哪边?”

    “我今日到云山去一趟,出发前大理寺交代过,云山那头呈上去的不大对,我今日便带人过去瞧瞧。”

    “既然不大对,不如让杜副将同徐大人你同去吧,若有什么岔子有杜副将也好办。”杜若霖是朝廷武官,身手本领好,身上也有合族内门的信物,沈谨言还算放心他。

    “云山是连着江淮那头的?”杜若霖忽然说。

    徐清摇头:“倒也不算,云山听着是山,实则是个镇子,去江淮还得绕过后头两座大山。”

    “哦。”杜若霖点头。

    这几日关于江淮和明家的消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与之相反的是来自姚平和连海的消息日渐减少,姚平是因为被步家的人发现了暗桩,步家大公子温柔地警告了一番后又给她的人放了行,只是许多消息被截住了,宋珂也干脆放了她在姚平明面上的线。连海那边却是无缘无故一日比一日少,宋珂心中生出不安,连海那边他们都知道绝不是什么安分的。

    前朝末期地方割据,诸侯之前征战不休,最后只剩下北地雍阳,南方成安,各据一方。始祖封延玥自北地而来,一路南下,最终破入了南朝的皇都,而那些追随过赵麟的旧族一路退守到南境连海最终向大隋皇族臣服往后几代顾不上南方加之他们瞧着也安分便一直拖到了现在。但如今细想,连海的安稳大约是要归功于过去镇守在此的烽火骑和怀家的。

    宋珂盯着笔架,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另一头,顾霁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将净手的帕子往水盆里一扔,溅起的水花落在他的袖上,他丝毫不在意,只是皱着眉望向眼前的年轻男人:“连海的蜂刺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

    “是的。”夜行微低着头:“所以属下打算亲自过去一趟。”

    “你亲自去江淮姚平京畿和我的事情谁来负责?”顾霁生说:“让陆遥去。”

    “陆遥前两天伤了。”

    “伤得重吗?”

    “他是回来的人里头伤得最重的,回来的时候不大乐观,现在已经醒了。”

    “那就好。”顾霁生点头:“到底怎么回事?”

    “他去了一趟卫城,”夜行压着嗓子低声道:“卫城的孩子很少很少,陆遥他们呆了几天也没见着几个,乞丐也很少,商贩比江淮少,打铁铺子多,当地的善堂定期会施粥。但是先前我们查到卫城的善堂收留了乞丐和流浪儿...”

    “偏偏卫城里的孩子比别处更少。”顾霁生唔了一声:“你继续。”

    “陆遥他们想探个究竟,却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听陆遥说他们似乎早就知道陆遥他们不是当地的人,也不是什么商贩。”

    “嗯....”顾霁生清楚陆遥的本事,按着道理断然不会叫人早早发现毫无防备下打了个措手不及,路引和伪装定然也是没问题的,那么究竟是哪儿出了错?

    顾霁生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想不起来,只是对夜行说:“让秦十九去吧,让她们都小心些,线断了还可以续上,但是人没了就没了。”

    “明白。”

    夜行来去无影,顾霁生呼出一口气,拉开匣子挑了个发冠换上,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瞧瞧才满心欢喜去找宋珂。

    宋珂前一天晚上被顾霁生早早拎去休息,今天精神头还算不错,比以往多了些活气。顾霁生直接让小二将早饭送到宋珂房里,宋珂刚刚起来的时候不大爱说话,慢悠悠地吃早饭,早饭还没吃一半,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中的平静,顾霁生想去开门,宋珂伸手将他按住,自己擦了擦嘴,慢悠悠起来打开房门。

    门外是柳清萱,她见是宋珂亲自开门有些许意外:“我还当你没起来,会是顾副令开门。”

    “他又不住我房里,为何会是他给你开门?”宋珂淡淡应答:“发生了什么?”

    谈及正事,柳清萱神色严肃了许多:“有人状告明兰杀母弑兄,以战奴身份任明家家主。”

    宋珂微微挑眉,明兰的战奴身份是可笑之言,官衙的册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明兰,江淮道淮州城人士,良民。再者,即便她当真是战奴身份又如何,如今正处变革之中,明兰这样的身份地位若真是战俘出身,革新派又怎么会让她被定罪和打压。

    至于杀母弑兄...

    “有证据吗?”宋珂问。

    “已经让元盛去查了。”柳清萱说:“淮州城人人都知道明英有一个妻子,但是五年前他病逝的时候并没有孩子,没过多久他的妻子也失踪了。现在事情直接闹到了苏大人面前,苏大人是见到了那母子二人,并且苏夫人也说了,这就是明英的夫人。至于那孩子,我们都没有见过明英,但按传信回来的说,那孩子眉眼确实有几分像明英。”

    “人呢?”

    “在官衙里,侯爷让咱们现在过去。”

    “好,你先下去,我很快过去。”宋珂说完,转身走回房中。

    顾霁生在房间里坐着,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伸出筷子夹起碟子里的包子递到她的嘴边:“吃了再去。”

    宋珂不和他拗,张口在包子上咬了一口,吃了一半就摇头不要了,然后将官印带上:“我出去办事,你在这儿等我?”

    “好。”顾霁生很懂事地点头,将她吃了一半的包子放到嘴边,轻轻触上嘴唇,忙着出门的宋珂没有留意他的小动作,倒是某人悄悄红了耳垂。

    “我出去了,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来找我。”

    “好,一路小心。”

    望着那抹倩影最后消失在楼梯拐角,顾霁生抬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垂,轻轻笑了,三两口将桌上的早饭清扫干净,看着小二将东西收拾好了他才回自己的房间里,抽了一本书册坐在窗边。

    许久之后顾霁生放下书卷,长叹一声。

    不见面倒还好,见面了给点甜头又分开,真真磨人。

    顾霁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大夏朝那些天天待在家里等男人回来的小媳妇。

    嗯....

    宋珂到了院子柳清萱已经在院中等着了,宋珂看着那矫健的高头大马,心中无声叹气,用不大优雅利落的姿势爬上马背:“我没见着米佑,她回来了吗?”

    “没有,她让人传了信回来,说卫城卷宗存疑,她留下核查。”

    “嗯。”

    等宋珂和柳清萱到了衙门,元盛已经带着人按照规程做了事了。元盛将书信递给宋珂:“找了笔墨鉴定的师傅来,对照着明英生前的笔迹,确实是明英亲手所写。”

    “嗯。”宋珂翻了翻那些书信,起初是诉情衷,后来是对明浩明兰的不满,再后来便是直言明兰心思不纯,未能教导好幼妹,甚是愧疚,最后甚至说起明兰有成为家主的心却因年纪小眼界窄,而无法负起家族。加上他才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家主,只要他在一天,明兰便与家主位无缘。

    “都是一母所生,何必如此?”柳清萱轻叹。

    “她不过是个战俘的女儿,凭什么与我夫君相提并论?”明英的夫人温婕冷声道,盯着明兰的背影,眼神如蛇蝎。

    宋珂稍稍抬眸,将元盛整理好的放到桌上:“证据不足以定罪,仍需核实,在此之前只能委屈家主暂时待在衙门了。”她转头望着匍匐在地的温婕:“衙门中尚且有屋子,夫人暂且住着吧,也安全些。”

    “好。”一直坐在旁边的明兰微微抬了抬下颌,望向温婕的目光带着悲切,她说:“嫂子,如果五年前你没有执意离开,昕儿应该能有很好的生活。”

    温婕冷笑:“当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鸠占鹊巢,厚颜无耻。”

    “即便我说我什么也没做,你也不会信。那就都交给折风使吧。”她站起身来,跟着衙役下去。

    待人都下去了,柳清萱才说:“五年前的案子,偏偏我们到了才报上来。如果早些报了,我们还能开棺确认,如今人都化成白骨了,还怎么确认真假。”

    五年不长不短,能改变的东西却太多,仅凭几封书信是不能断了明兰的罪的。

    “抓紧些把手头的事情都做完了吧。”宋珂叹气,吩咐元盛:“你们两个去搜集证据。”她秀眉微微蹙起,她有些想沈欢了,那个孩子不错,可惜是留在了京畿道。

    按照大隋律例,递到折风行手中的案子,应该由折风使主理,但折风使有权力将手中查案权力交给副官——程钧将权力转移给了宋珂,程钧如今仍旧是折风使,是这个案子名义上最高的长官,但实际上宋珂掌握了全局。

    在宋珂几人还在忙活的时候,坊间渐渐起了流言,什么“明兰串通生父谋杀生母”“为长兄配药的时候刻意配了药性相冲的药材,一时半会杀不死却能慢慢夺人性命”“杀兄弑母,追杀长嫂幼侄”,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他们都是当初参与的人一般。

    明家是淮州大户,大家族里的事情向来是百姓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些传言不过短短一天就传遍了淮州城,还如此有板有眼,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了。

    言语也是一种力量,这样的力量杀人于无形。

    程钧也清楚谣言的力量,他马上派人去查了,只是还没有结果。

    宋珂撑着下颌,坐在桌前,盯着桌上誊抄好的证据,陷入了沉思,无论是当初药局开出的药方,还是当时下仆的证词一步一步将明兰推向死地——按他们所说,明兰若真是心思缜密斩草除根的人,怎么会留下药局的方子和知情下仆这些隐患?

    而温婕...除开一开始指证明兰,她再没有提供别的证据,有的时候抱着明昕安安静静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明兰父亲本名时冕,琉族人,是□□到西边商路巡查的时候顺手买下的战俘,后来与□□育有一女,也就是明兰。□□回江淮以后让他带着明兰住进了明家大宅西北角的皓兰院——彼时□□已经婚配,是以时冕是用□□的友人的名义住进明家的。

    起初没有人察觉不对,但是□□毫不避讳地夜夜留宿皓兰院,不瞎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在明家族亲追问下,□□轻描淡写承认了她和时冕的关系,□□的原配夫君当即气得拂袖离开。

    但是到最后,□□没有和她的原配夫君和离,两人后来反而还有了一个儿子,也就是明浩。这边看起来是风平浪静了,反观时冕那边,□□一日日与他疏远,又有□□夫君的插手,他在府中一日比一日难过,偏生他又是个安静和善安于现状的性子,一直到死他也没有离开过皓兰院这个小小的一片天地。

    或许是因为明兰聪慧,又或许是因为□□对他们父女有愧,明兰从五岁起白日里都是被□□带在身边教导,□□和时冕的关系曝光以后她更是肆无忌惮地带着明兰,大有将明兰培养成下任家主的意思。

    明英比明兰年长五岁,按道理应该是恨极了时冕父女的,但是每一个人,包括明兰都说,明英待她极好,长嫂温婕与她的关系也很好。

    而问明兰有没有杀明英的时候,她都是笑:“我没有杀他,他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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