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在柳絮崖内一片混乱中边与董玟风谈笑边独酌着，那董玟风怀抱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因为喝多了神智有些含糊，竟胡说让那女子去侍奉程意。
所有人都知道程意不近女色，那女子心惊胆战地推辞着，一直怯怯的，连看程意一眼也不敢。
“董兄，我看你是喝多了吧。”程意重重将酒杯砸在桌面上，有些不快。
董玟风懵懵懂懂地嗤笑着点了点头，嘴里含糊着说：“看来……看来是喝的多了。”
语罢竟然一头磕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程意凑近他拍了拍，发现他真的睡过去了，遂笑起来道：“才喝了这点就不行了？董兄，你就这点本事啊？哈哈哈。”
她说完，转过头想和程信一块嘲笑他，却发现程信也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程意扑哧地笑出来，“都这么菜吗？这才喝了多少？”
她抬头往四周看去，发现大多数人都摇摇晃晃地趴下了，有的走动的竟然就直接倒在地上了。
程意渐渐发觉情况有异，她摇了摇一旁的程信，叫不醒他。此时她抬头看到老鸨从二楼下来，正俯视着昏睡过去的众人。
程意发现自己是大堂中唯一还清醒的人。她心知定是他们食的五石散有问题,也不知道下药的人有什么企图。此刻正逢那老鸨下楼来，为了不打草惊蛇，程意也佯装晕了过去，趴在桌上，耳朵却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程意听到刚刚还柔声媚语、醉意浓浓的妓子们皆清醒严肃地聚在那老鸨身边，接着听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命令她们道：“去看看他在哪？找到后留活口。”
众妓子齐声应下之后，四散在席间找起来。
程意感觉到自己被扒拉着露出脸来，接着听到自己身前的女子说：“哎，原来这程四公子近看更像个女子啊。”
程意感觉她的手拂上自己的脸，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皱眉。但女子身上的脂粉香实在刺鼻，程意忍得住皱眉却忍不住想打喷嚏。正当程意快露馅时，听到站在远处的男子的声音呵斥道：“翎羽！还不快找人！”
摸着程意脸的女子立马紧张地放开她，答道：“是！”
过了几刻后，众妓子又都聚过去纷纷说自己没有找到。
翎羽说道：“主人，难道他没来”
过了片刻，男子压着怒气道：“这番费了如此大的功夫却还是功亏一篑！罢了，再想办法吧。”
程意心里万千疑问，但能清楚的是这场晚宴是他们利用程信策划的，他们想找的人估计也在世家公子之中，只是那人收到请柬却没有来。
程意一瞬间想起程悠来，但很快又否定了。程悠被派遣去岭阳人尽皆知，程信自然也知道，所以根本没有给他送请柬。
程意听到那男子走了，其他的妓子都留下来继续装醉地继续叫醒各自身边的人，将他们扶去房间里。
程意只好装到其他人都醒过来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回家了。
第二日一早，程意刚刚洗漱完正要去澜太妃房里请安，止愚快步进来磕磕巴巴道：“公子，滨王府世子来了，他说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程意心下疑问着正要让他将程信请进来，屋外的胖子呼哧呼哧地便奔进来了。
他还没走到程意跟前便苦着脸喊道：“意之啊！为兄可如何是好啊！”
他喊出这句话，紧跟着红了眼眶。
程意同他坐下，听他说了事情原委，也惊道：“什么！鸢秦死了？”
程信语带哭腔地说：“我昨晚喝得太多了就宿在柳絮崖，刚刚起来后想要找鸢秦，却在她房里发现她上吊自尽了！”
“自尽？”程意低语着思索，她联想到昨晚发生的怪事，心里明白此事绝对没这么简单，鸢秦昨晚还笑眼如花地起舞，怎么可能就突然自尽了呢？
“现在柳絮崖都被官府的人围着，鸢秦是因为不愿意嫁给我才自尽的，若是……若是官府追究起来，说我逼死了她，可如何是好啊？我因为鸢秦的事已经几乎同父王决裂，他若是知道了不知会如何罚我！意之，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程意还当他是为鸢秦的死伤心，原来还是怕引火上身，看他的眼神不禁冷了几分，嘴上敷衍地安抚着他。
这时，止愚又进来说：“公子，京兆尹府的人在外面要见世子爷。”
程信听到又害怕起来，对程意说道：“我就知道他们会来找我，意之，你陪我一块去吧。”
程意道：“奇怪了，你可是世子，他有何权利召你？”
程信苦道：“想必……想必是父王……”
一旁的止愚道：“确实是。滨王府的人跟着一起来的。”
程意本不想粘上这事，但看着自己堂兄的现状也太惨了，自己亲爹居然联合官府查他！她瞧着程信的胖脸上鼻涕眼泪纵横，满是惧怕不安，心一软还是答应了。
程意陪着他来到京兆尹府。她本该站在堂下等待，但在她的认知里没有‘本该’两个字。
她跟着程信一起站在公堂上。坐在堂上的公孙昭抬起眼来看到她，便知昨夜她一准也在柳絮崖，心里竟闪过一丝不快，但转念一想她这种纨绔常去那种地方也是正常的。
他问程意道：“程四公子，本官又没召你，你何故来此？”
程意进来才反应过来，这京兆尹已经换人了，难怪进门时感觉站岗的衙役们都比之前站的直了几分，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程意来此也想看看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没精力跟公孙昭顶，便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要问伯实兄的就快问，我在这又堵不住你的嘴。”
“你！公堂之上岂容你……”
公孙昭皱起眉正要训诫她，一旁的长史杵了他一下，摇头使眼色道：“大人，审讯要紧。”
公孙昭听了他的提醒轻咳一声忍下后面的话，语气恢复如常对程信道：“世子，昨晚你可是和鸢秦在一起？”
程信当下慌张极了，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大声哭喊着说：“公孙大人，鸢秦的事跟我没关系啊！她从来没说过她不愿意，我也从来没有强迫过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自尽了！”
“我也没说她是自尽的。”
程意在一旁抱着手正鄙视着程信有损皇家形象的哭叫，听到公孙昭这话，脸色一变立马抬起头问道：“鸢秦不是自尽的？难道是他杀吗？”
公孙昭道：“她被挂上白绫前就先被缢死了，不是自尽，是谋杀。”
程信听闻，抹了抹泪，恢复如常神色问道：“这么说，她不是被我逼死的？”
继而他居然露出一丝喜色。程意实在看不得他这没心肝的样子，忍不住踢了他一下瞪着他道：“之前还那么喜欢人家，你好歹也伤心一下啊！”
程信听了她的话，果然又悲伤起来，道：“是谁能下这么狠的手？”
公孙昭眼看他二人将话题越扯越远，就拍了一下惊堂木道：“世子，我刚才的话你还没答呢！”
程信这才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几个问题，公孙昭问完觉得无甚疑点便让他二人回去。
程信见这案子没自己什么事了，语气越发轻松起来，临走前还跟公孙昭说道：“此事可多谢子彰兄明察秋毫了，子彰兄昨晚没去柳絮崖，之后有机会我再找个好地方好好答谢你。”
程意听到这话，立马停下快要跨出门的脚，又退回来睁大眼睛问公孙昭：“伯实兄也邀你了吗？你没去？”
公孙昭抬眼看了她一下，又低下头整理着公文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游手好闲，有大把时间去青楼享乐。”
他这么说着便能随时联想到某人在青楼放荡的样子，这么一想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混杂的脂粉味，一丝恼火就从心底诡异地冒出来。
公孙昭也不看她，便打发地说：“好了，没什么事就赶快走！”
程意猜测那些人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公孙昭，而且昨晚那个男子还说要“再想办法”，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随时对公孙昭不利。
她本想告诉他，让他有个防备，但现在他冷着脸打发自己走，那表情似乎是多一刻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程意瞬间觉得委屈，便赌气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程意回府的一路上气鼓鼓地嘟囔着：“人家武功高强，哪用得着我担心啊。况且他被人害了正合我意，还少了给我添堵的人呢！”
止愚跟在她身后听着她自言自语觉得奇怪，他知道程意从小到大只有非常想要的东西，非常想要的做的事才会这么一直念叨。这样想去做又迫使自己不去还是头一次。
程意满怀心事地溜溜达达走到了柳絮崖附近。她看到远处柳絮崖门口聚着一大群人，里面还有京兆尹府的人，她走上前去想探个究竟。
只见一堆男子探头探脑地往门里涌，几个衙役拿着刀艰难地挡着人群，嘴里喊着“再挤的就全都抓到大牢去！”
程意站在人群最外层拽了一个不知哪家的少爷，问道：“兄台，你们在这挤什么呢？”
那人回过头来见是程意，立马冲她行了礼方说道：“鸢秦姑娘的尸体就放在里面，她活着的时候终日带着面纱，现在终于能看到她的真面目了，所以大家就全挤在这，想进去一睹芳容啊。”
程意惊愕着这些人简直没有人性，冲他训道：“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入土为安！人姑娘都没了还得被这么折辱！”
她身后的止愚也帮腔着说‘就是！太不像话了！’，止愚鄙夷地瞪他一眼，抬起眼来却看到程意已经挤入人群快到门口了。
“……”
程意扒拉着挤到了最前排，却不料一把宽刀横在自己眼前。她不可置信地抬眼起来看向拿刀的衙役。
那衙役也是京兆尹的老人了，见是程意像被电到似的缩回手抱拳道：“小的有眼无珠，没瞧见是四公子，公子恕罪！”
“行了不怪你，快让我进去！”
那衙役支支吾吾了片刻才说：“这……这恐怕不合规矩，大人交代过……”
“停！”程意打断他，极其不耐烦地闭着眼想了想道：“小韩？你是姓韩吧，原来经常在公堂上给我搬椅子的是你吧？你见本公子哪次合过规矩？放心，你让我进去，那公孙昭若是敢治你的罪我定不放过他！”
“这……”
趁着他犹豫的档口，程意一个健步便窜了进去。
里面都是把守的衙役，大部分都站在二楼的一个房间处，程意猜到那肯定就是命案现场。
衙役大部分都认识她，见她已经从大门口进来就都不再拦她了。程意如入无人之境地走进鸢秦的房间，见到躺在地上的鸢秦。
她仍然穿着昨晚的紫衣，修长如玉的脖子上还挂着白绫，乌黑的长发散落一地，景况好不凄然。
程意走近她细细打量。她现在虽然表情狰狞扭曲，但依旧能看出是一副姣好容光，虽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但她觉得还没有程信说得那么绝色。鸢秦的一双凤目昨晚还含情娇柔，现在只剩恐怖地瞪着，双眼布满血丝，脖子上赫然挂着紫痕。
程意蹲下仔细观察着她的脖子，发现她的颈骨的确是向后断裂的，明显是事先被勒死的。
她脑子越发理不出头绪来，昨晚闹了那么一出，今早就杀了鸢秦，她猜想难道这鸢秦和昨晚找人的那伙不是一起的？她撞破了他们的秘密才被灭口了？
程意边思绪万千地想着边看着鸢秦的尸体，她看着看着总觉得这个尸体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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