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最大的酒楼万灯楼亦是临安除了皇城之外最高的楼了,坐在上面的露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个西子湖。能在这吃饭的,不是高阶的达官贵人便是饶有名气的文人骚客。
万灯楼是吟诗弄月的好地方,这些文人在这写了不少颂万灯楼的诗赋,使得这个酒楼更是成了一个文化象征。一步一景的万灯楼四处可感受到那些锦词玉篇里描述的妙处,虽然对于程意来说,这只是个随时可来的吃饭喝酒的地方。
程意和邓阳二人坐在露台上最靠边的位置,三面皆是美景,临近傍晚,远处夕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另一半天逐渐染了夜色正慢慢晕开,东方的月刚刚显露出一点薄影,正等着西方的华光慢慢褪去方能登场。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远处西子湖上的船灯摇曳着,人丁熙攘,夜色浅,灯光稠,但凡程意肚子里有点墨水真想吟两句来抒发一下当下被这美景迷住的旷怡心情。
她招呼着邓阳,自己也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女儿红的热辣顺着嗓子滑到胃里,只是却没有本该舒爽旷达的感觉,程意突然感到一阵腹痛。
她熟悉这种感觉,一月一次,程意回忆了一下上个月的日子心道:
“倒霉催的,果然是今天。”
狼人每到月圆之夜因为要变身就要躲起来,今天也是程意该躲起来的日子。
她立即放下酒杯,对邓阳说:
“邓大人慢慢吃,我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急忙往外走,她的腹痛如狂浪翻滚着席卷而来,一波接一波,一阵比一阵痛。
程意一刻也不敢耽搁,脚步飞快,正走到楼梯口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程意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胳膊撞上一个椅背。她眉头一皱却捂着肚子,正要破口大骂,抬头就看见通身萦绕着寒气的公孙昭,他严肃凌厉地死死盯着程意,眼神里的冰冷寒意让程意不禁屏息打了个寒噤。
公孙昭从刑部出来又立马奔波到京兆尹府。
他没有见到邓阳,只见到一个小厮正清扫着程意烧剩下的灰烬。
公孙昭奔波了一天,现在看到证物已毁,失了力气兀自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那小厮把灰烬收拾了干净。他咬紧后槽牙下颚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手上里那一纸文书被紧紧攥成纸团握在拳头里。
他语气冰冷到极点,问长史程意和邓阳去了哪,长史看着他凌厉的眼神快要喷火出来,心里发虚地告诉了他。
“你怎么在这?”程意努力忍着疼痛,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一句话。
“找你。”
程意摆摆手,她的当务之急是趁着身上的红色透过衣衫之前回到房间。
“有事改天,我现在没空。”
她说完便往公孙昭身侧的楼梯走去,走过公孙昭时,右手手腕一把被他抓住,被他带得朝着他的方向趔趄了一下。公孙昭的力气非常大,现在的程意更没有力气挣脱。
“你想干嘛?”程意怒道。
坐在远处的邓阳看到这边起了冲突,也走过来,想劝解一下,但公孙昭并不理他,只是直直地盯着程意吼道:
“你为何烧掉李桓旧物?难道就是因为我要看,这样好玩吗?我告诉你,人命关天,命案不是供你取乐的!”
程意气极反笑对他说:
“我干嘛跟你一个养马的解释这么多,你以为你是谁啊!”她看了一眼紧抓着自己的手说道:
“放手!趁我还有耐心。”
程意见他没有要放的意思,她轻笑一下道:
“你这是找死!”
语罢,左手便向公孙昭出了招,公孙昭立马挡住,但握住她手腕的手始终不放。
见这边有人打起来了,万灯楼的跑堂立马过来缓解,却发现打架的是程意,又缩了回去,毕竟在一砖一瓦皆是金的万灯楼打架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程意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加上腹痛难忍,自然打不过他也挣脱不得,情急之下,她伸出两个手指戳向公孙昭的眼睛,公孙昭一下撒开她往后一躲。他心中本就窝着火,刚刚和程意动手也只是防守,现在找到一个出气点,便向程意力道十足地出拳了。
程意腹部又来了一阵痛感,此刻正绞着全部力气,根本没有精力去躲开这一拳,直直地被公孙昭的拳头砸中了脸。
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邓阳,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程意被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快感,他甚至恶意地希望公孙昭能狠狠地揍她一顿,牺牲公孙昭一个,为千千万万的人出口恶气。
公孙昭也没有想到这直冲面门的一拳她会躲不过去,一时愣在原地。
程意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重心不稳地向着一侧倒去,她倒在地上却还是捂着肚子。
邓阳在不远处看到她倒了下去只道是公孙昭打的,心里叫着好,也未想过上前去扶。
四周的人从他二人起冲突后就躲得远远的了,其中有怕事者因为忌惮程意甚至草草结账离去了。
程意今日未带随从自然没人扶她,她就那样倒在地上忍着剧痛一时不动弹了。
公孙昭知道她长得瘦弱,却没想到她这么不禁打,他愣在原地看到程意一动不动,立马走上前去蹲下查看她有没有大碍。
公孙昭看到她只是破了点嘴角,微微放了心,但又看到她非常痛苦地皱着眉侧卧着蜷缩起来,察觉有异,便问道:
“程意,你没事吧?”
“衣服……”程意紧皱着眉挤出一句话。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极小,公孙昭凑近她问道。
“把你的衣服给我。”
“这……”公孙昭身穿一件墨蓝色窄袖直缀布衫,外头还有一个敞怀外衣,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有些失礼,但公孙昭也不是拘泥小节的人,他看程意脸色苍白觉得她不是装的,便将外衣脱下来,将她扶起给她披上。
公孙昭正抓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扶起来,程意突然反应很大地急忙躲开他的接触。她自己慢慢站起身,从他手里夺过外衣自己穿好。
公孙昭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下摆已经拖了地,他的深蓝色配上程意里面的浅黄衣衫显得不伦不类。
程意此刻再没有平日里嚣张蛮横的气焰,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低声说:
“凭什么说我拿人命取乐,李兄是我的朋友,我是在帮他。而你,只会害了他们。”许是太疼了,她微微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公孙昭看她难受的样子不像是装的,怒气已然消了大半,现在听着她云里雾里的话,奇怪道:
“他们?谁?”
程意满腹委屈,想要将事情都告诉他,开口前看到周围有许多人看热闹般地朝这边观望。她用尽力气大喊一声:
“看什么看!”
人们被她突然放大的音量吓到,都各自缩回座位不敢再朝这边抬头。程意正要开口,又看到邓阳还杵在那,程意瞪了他一眼,邓阳很知趣地立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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