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儿时纠葛

小说:故国无帝姬 作者:郭初筵
    “啊啊啊,疼,疼死了。”程意坐在房里的床上大叫着。

    “小点声吧,祖宗,你想让别人都听到啊。”程悠剪掉她的袖子,露出刚刚被划伤的伤口,不足一寸。

    旁边一个身穿利落黑衣抱着剑的高瘦少年递给程悠一瓶金疮药,正是从东风道救了程意的蒙面人。他沉着一张脸,凤眼狭长双唇紧闭,眼皮总是低垂着,日常面无表情,叫人看一眼便心生寒意。

    他便是梁无依,潞王的护卫,虽与程意同岁却练就一身高强武功,近些年来成了潞王的得力心腹。

    程悠擦洗了她的伤口,把金疮药洒在她伤口上,动作极轻极柔但程意还是叫出声来。

    “轻点,轻点。”

    “已经很轻了,你且受着吧,谁叫你如此胡闹的,人家成亲也碍到你的眼了?若不是无依及时赶到,你怕不是受这点伤了。还有,你忘了公孙昭了?”他重重点了程意的额头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是胡闹,这事是有隐情的,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我可不信你能干什么正事。”程悠给她包上白纱。

    “真的是正事!可惜出师不利,那个公孙昭太狠了,打起架来像拼命似的,要不是我武艺高强今日都命丧他剑下了。”

    “子彰兄常年在军营历练,战场上拼刀枪的都不是闹着玩的,也难怪他出招狠辣精准。不过,你就算真的命丧他剑下也是报应!父王上次的火还没消,你便又捅了新篓子!”

    听他提起父王,程意有些胆寒地望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无依,心虚问道:

    “你都过来了,父王肯定也知道了?”

    无依抱着剑一脸冷漠带着苛责白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完了。”程悠摊手,“不如你这次主动去祠堂跪着吧。”

    “可是我还受着伤呢!”

    “就这么点伤,血都没流多少!”

    “那也疼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了几句,程悠和无依才离开让她休息。

    程意躺在床上正为父王如何罚她担惊受怕,回忆起前几天的那一巴掌和父王盛怒的样子,现在想来仍然心有余悸,正当她踹踹不安的时候,一个声音不经意地闯进脑海。

    东风道口的第一棵歪脖子槐树有灵,若是男子的衣襟被那树枝挂到,正巧被一位同在东风道的女子看到,这对男女便是有天定的缘分。

    程意从身上掏出那从中间纵着划裂的一半红绸,手里攥它被树枝划破的手感记忆尤深,她用手摩挲着上面的纹理出神,一丝理智拽着她惊觉自己那些不该由的想法,用力地摇了摇头,懊恼地自言自语:

    “程意!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那可是公孙昭啊!你怎么可能和他那个黑脸鬼有什么天定缘分!”说完气鼓鼓地将那半块红绸塞到枕头下。

    第二日,果然潞王叫了程意,他这次倒是没有动多大怒,只是让她去公孙府和叶府赔礼。程意一想到要见公孙昭便不禁胆寒,她百般不愿地又装可怜又撒娇说自己一夜都没睡好,都是受了公孙昭的惊吓,怕自己是被吓出病来了。

    因为她的女儿身看大夫不方便,她从小被看护得无微不至很少生病。因为这个缘故,程悠甚至为她学了医术。

    潞王瞧着她脸色的确不太好,只好说:

    “罢了,让你三哥看看去吧。”

    “多谢父王。”

    虽然这次得罪了公孙府和叶侍郎,但又有何事比得上自己女儿更重呢。

    他随即派了管家带重礼去叶府和公孙府安抚。叶府倒还好说,叶侍郎本就是潞王提拔的,稍加抚恤即可,只是这公孙家一向不依附任何党派,公孙焘最近又受到重用,潞王怕树敌对自己不利,遂让管家告诉公孙昭若是不嫌弃,潞王府愿替他再次迎亲以赔重罪。

    公孙昭自然是拒绝了,但为了顾及对方的面子还是收下了潞王府的礼,但态度言辞无不表明着他不想跟潞王府沾上一点关系。

    叶侍郎欣然收下潞王的礼物,对潞王府的来人笑脸相迎,及其周到,临了还嘱咐来人给潞王带话让他不要太过追究四公子。

    他得知李桓居然叫了程意来劫亲,大为吃惊,心里暗暗思索着这个穷书生怎么又和那个混世魔王混到一起去的,心里对李桓的人品秉性产生了更深层的怀疑,越发认定他绝非善类。另一方面又担心公孙昭那边知道容儿与这个书生不清楚悔婚怎么办。

    昨天东风道上叶潇容被拉走后看到李桓被一群人按在地上打,现在她还是满心担忧,她求照顾自己的丫鬟替自己送信出去,却没人敢答应她。

    叶潇容未曾想到李桓会去劫亲,他是那样一个注重礼法道德的君子,竟然为了自己可以做到这一步,她的心里大为动容,想到若是自己不能与他厮守,也绝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

    虽然免了去公孙府赔礼,但程意还是被禁足三天,不许出府。但这在她心里也比见公孙昭轻松许多。

    公孙昭与程意也是旧相识了。

    若说这世上还稍微对程意有些威慑力的,也就潞王、太妃和皇帝这三人了。只是面对自家长辈,她仍然可在大部分时间里胡闹撒泼、恃宠而骄,那星星点点的约束力也可忽略不计了。只是还有一个人,不是长辈也非亲属,甚至无甚交情。面对他,程意不能撒娇,不敢撒泼,远远看到他,甚至想躲着走。

    事情要退回到十年前说起。

    那时,公孙昭、程悠和宋太师之子宋和镜三人在国子监董设丞门下读书。董设丞乃是东越有名的治学大儒,想入他门下的,除了学识过人还要天赋颇高,德行高洁。他的学生大多成了栋梁之才,就连当朝太子太傅都曾是他的学生。这波十四五岁的少年公子只有程悠,公孙昭和宋和镜入了他的眼,收入门下。

    那时,程慰、程悠都在国子监研习,年幼的程意也得以经常出入,只不过但凡她去的日子学堂里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安和的岁月总是随着这个不速之客变得动荡起来。那些儒学典籍,说撕便撕,说毁便毁,珍贵笔墨也是随意砸耍,在院子里打打杀杀毁些珍惜花木更是不在话下。国子监的官员品级较低,谁也不敢惹怒这个混世魔王,只能愁眉苦脸,揪心捶肝地任由她闹腾。

    后来她的恶行终于终结在公孙昭手上。

    那日趁着主簿不在,她爬在主簿案上,在他的《十三经注疏》上画乌龟时,屋外一群学子都在痛心疾首地观望却没一个人敢进来阻止她。

    这时,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公孙昭抖抖衣服下摆,他如同走进敌国宫殿要以三寸之舌力挡百万雄狮的说客文士一般,不疾不徐、视死如归地迈步进来,屋外的众学子也都凑上去看。

    小程意玩得正开心,看到一个身穿暗色衣裳皱眉板脸的书呆子向她走来。程意看着那人板起来的一张脸便没来由的心生恶寒。她看着公孙昭带着明显不善的来意越来越近,抓起案上的玉石镇纸便用力扔过去。那镇纸分量不轻,门外观看的众人倒吸一口气怕公孙昭躲不过去,有几人急道:

    “子彰兄当心!”

    却没想到公孙昭抬手接住了那飞过来的镇纸。程意也是一惊,看着他接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心里开始打鼓。

    公孙昭走到她跟前一把夺过典籍,并重重打了程意的头,程意痛呼出声,捂着头抬眼瞪住他。

    活了□□年永远都是她欺负别人,还从来没人打过她,包括她的两个哥哥。

    程意难以置信地抬头瞪着这个黑着脸的书呆子,正要破口大骂且听他抢先开口,义正言辞道:

    “你不敬主簿长辈也就罢了,竟大肆侮辱圣贤,简直大逆不道!国子监乃是讲授经业,训导德行之所岂容你这无知小儿放肆,简直不识体统!难道这就是你们王府的教养,这便是皇家的规矩......”

    那天他满口文绉绉的规矩道德,程意本就听不懂,而且他语速很快,嘴唇一闭一合滔滔不绝,语气义正言辞表情庄重严肃,皱着眉的样子让程意想到每次发怒的父王,她一句话也顶不起来,只想赶快远离这人。

    自此,她再也没出现在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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