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道口第一枝

小说:故国无帝姬 作者:郭初筵
    春风微寒,清早有几只喜鹊在叶府内梧桐上嬉闹,瞧着院里的人忙忙碌碌,张灯结彩,它们的叫声也算应景。鞭炮炸出的红碎纸在府门前散落,留下满地的喜气。叶府里众人脸上皆是喜气洋洋,不住地咧着嘴向叶侍郎连连道贺,恭维公孙昭和叶潇容的话语不绝于耳。

    没隔多久,府外又燃起一阵喧嚣。一个小厮喜上眉梢着喊道:

    “到了!到了!”他跑进内院对一个年长的嬷嬷说:“姑爷都到前院了,小姐好了没?”

    对着满面喜悦的小厮那嬷嬷却笑不起来,微微叹口气转头进了屋,对梳妆台前的叶潇容说:

    “小姐,人来了,好歹搽干净眼泪吧。”

    镜子里的红妆新妇花容月貌,但她拉着脸,冷若冰霜的神色使周围本来热闹喜气的红无缘带上一阵煞气,刺眼压抑。

    凤冠霞帔、正红胭脂都遮不住她眼里的伤情落寞,想到这一嫁,怕是与李桓再难相见,这些天哭到红肿的眼睛现在又是泪光波动,一垂眼又落下一滴泪来。

    那嬷嬷连忙用手帕轻轻擦去她的泪怕弄花了脸上胭脂,嘱咐她千万不能在拜堂时哭出来。接着又安慰了几句用红盖头罩住了她的满面愁容。

    公孙昭身穿喜服进了门,他本就挺拔的身姿和标致的相貌身着红衣更显光鲜,叶侍郎见了满心赞赏。

    公孙昭平时多是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今日难得地挂上一抹得体的笑容与叶侍郎和叶夫人行礼改口叫了父母,又寒暄了几句,迎出了叶潇容,去往公孙府拜堂。

    他如松柏挺拔与柳腰微步的叶潇容不可谓不是一双璧人,叶侍郎看着二人自是满眼喜爱,由衷地觉得自己真是给女儿择了个好夫婿。

    叶潇容被扶进轿子后,公孙昭跨上马喊了声‘出发!’迎亲队伍缓缓行进。虽然公孙府财力薄弱不能算得钟鸣鼎食之家,但公子明媒正娶阵势还是很浩大,队伍如一条沾满喜气的长龙缓缓游过两边站满围观百姓的长街往西城走去。

    公孙昭这人,名声在外。他刚直正气,办事牢靠,做的了文职,当得了武将。无论是作为共事的同僚、同命的袍泽,还是作为兄长、儿孙、学生,他都是独一无二的出色。唯独丈夫这个身份,或者说作为女子的爱人,他是一窍不通的。

    一直以来公孙昭从未对儿女情长上过心,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前一半都在精读圣贤,研习六艺。

    十几岁,想在圣人书中寻求治国真理,但时局所迫,山河临危之时家中父叔皆赴前线,公孙昭惊觉家国尚且不保,习再多圣人之智也是纸上谈兵,于是弃笔从戎,多年在军营和普通士兵训练,跟随公孙焘副将研习兵法。

    他性子沉稳,少年老成,心思缜密,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已经饱经风霜像人至不惑。

    公孙昭虽并未见过叶潇容,但是认同婚姻大事应当听从父母之命,他娶了叶家小姐自然要好好待她,与她举案齐眉,若是换了他人也当一样如此。

    队伍吹吹打打一路喧闹,唢呐的声音撕破天际挥洒着喜悦,街上围观的人接踵擦肩,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终于,队伍行至东风道。

    程意蒙着脸事先潜伏在屋檐上,看着公孙昭骑着白马经过她,待后方的花轿行至她的正前方,她的手立刻抬起,前方街道两边各自落下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截住队伍,围观路人们顿时议论纷纷骚动起来。

    公孙昭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立马镇定下来,拉住缰绳问道:“尔等是何人?为何拦住去路?”

    他看前方二人的视线向后望,心中有些察觉,微一侧头警觉地注意着后方的花轿。

    队伍后方的人皆向前探头探脑想看前方发生何事,花轿四周的媒人丫头都略往前走了走想看清前方,程意趁此时从屋檐跳下,落在轿顶。

    轿子里的叶潇容一惊,扯下盖头,出了花轿。

    正往前眺望的旁边人都措不及防,程意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脸色心里得意轻笑了一下。

    早就在一旁巷子里等待时机的李桓见叶潇容出了轿子,直冲她奔过来。

    叶潇容看到他,眼泪顿时涌出来。

    “桓郎!”

    李桓跑过来握住她的手,许久未见如同相隔了十世之久。

    相思若是有形态,一定是这瞬间你看过来的眸光。

    二人牵手含泪凝视对方的片刻仿佛冻结了周围的杂乱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心跳。

    公孙昭听到后面叶潇容的声音,往后一望便看到轿顶上那一览众山小的程意,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从马上腾空朝程意跃过去。

    程意看到公孙昭持剑直直向自己刺来,再看见李桓与叶潇容二人还在原地四目相对,便喊道:

    “李兄还不快走!”

    程意也立刻拔剑挡了公孙昭,发觉他力道之大格挡一下竟震得自己手腕发麻,心知现在不好硬碰硬,只好转身向屋檐上逃去。没想到公孙昭却步步紧逼,也追上了屋檐。

    程意跳过几个屋子眼见跑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拔剑与他过了几招,可公孙昭招招带着杀意,似要把她一击毙命。

    程意在王府里习武从未有人与她真正动过手,不是点到即止就是一味夸捧,在外招惹事端从来都是有护卫替她出头,也不怎么动过手,程意此刻才发觉自己习武多年这次竟然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地和别人动手。

    公孙昭的朋友多是军营里的,一些弟兄也同他一起接亲,正遇上这突变,纷纷下马和程意的两个护卫缠斗起来。

    东风道上乱作一团,打斗将一些商摊砸烂,蔬菜瓜果,零散商品滚落一地。原本在路两旁围观的百姓全匆忙东奔西走了去。

    没了程意保驾护航,李桓带出叶潇容没跑两步就被家丁拦下,要分开二人。

    李桓死死拉住她,只扯下她嫁衣的一角,叶府的仆人不顾叶潇容的哭喊终究还是把她带走了。叶府随行的嬷嬷眼看弄成这样,今日的礼也行不成了,便先把叶潇容带回了府。

    屋檐上程意被公孙昭招招紧逼,连连后退,他的力道速度都比程意高出太多,程意终究抵不过公孙昭,被逼到屋檐边缘,手中长剑也被公孙昭的力道震了出去,眼看他一剑刺过来,程意躲无可躲,她没想到公孙昭出招如此狠辣,再不服软只怕真要命丧他剑下,她不得已大声喊道:“公孙昭!你敢伤我!”

    公孙昭听着声音熟悉,遂问道:

    “你是程意?”

    他剑锋急转,可还是划破了程意的胳膊。她当即大叫,本就站在了屋顶的边缘,刚才为躲公孙昭的剑势微一侧身,眼看就要掉下去。

    听到她的声音,公孙昭更加确信她是程意,立刻收了剑想要一把拉住她,程意趁他俯身在掉落之际一把抓住他胸前的红绸,奈何那绸子系得及不结实,红绸被程意拽下去,她不受力整个人往后掉去。正在她掉下去的瞬间,她手里的红绸被旁边的槐树的树枝挂到,随她的掉落,刮裂成两半。

    原来这是东风道口的第一家铺子,程意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正在此时,一个蒙面人不知从多远处的屋檐飞过来,如一个魅影,脚下轻飘竟不用借力点就这样像是直接飞过来一般接住程意跳到街对面的另一个屋檐。

    程意惊魂未定看他的眼睛便知是谁,语带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那人也不答她,竟带着一丝斥责道:“你这次实在太顽皮了,跟我回去!”

    他不由分说地带走了程意,如刚才飞来一般又飘然远去了。留下下面依旧乱成一团的东风道。屋檐上的公孙昭看着很快不见踪影的二人叹道‘好高明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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