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艳画

小说:故国无帝姬 作者:郭初筵
    李桓正在看书,听到有人敲门,便起身开门,他看到是程意,有些诧异,作揖行礼后请她进屋。李桓用他独有的软绵温和的声线问道:

    “程公子,找李某所为何事?”

    他边说着边拉出圆桌下的凳子示意请她坐下。

    程意扫了一圈房里,她未曾来过这种小客栈的房间,现在心中只觉无比寒酸简陋,程意扫了一眼凳子,她身后的止愚连忙用袖子将那凳子拂了拂才扶着程意坐下。

    李桓见她这作势难免心里有些不适,但也理解她这样的未尝疾苦的世族子弟难免有如此架势,李桓还是饶有礼节地给她倒了杯茶。

    程意扫了那杯茶,完全没有想喝的意思,便顺手推开了,这毫无恭敬之意的行为让李桓猜想她今日来意不善,却没想到她语气和善道:

    “李兄当日为我作证又在紧急之下提点,在下实在是不胜感怀,一来想好好答谢李兄,再者也想交下李兄这个朋友。”

    李桓听她开门见山,暗暗松了一口气,便拱手作揖道:

    “在下也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四公子言重了。”他说完回想起那日公堂的情形勾起那日脑海里的念头,便正色说道:

    “在下那日从京兆尹府回来后,觉得这一系列的事很有蹊跷,心中有一愚念,不知公子可愿听?”

    “李兄但说无妨。”

    李桓沉吟了片刻,边想边说:

    “既然潘掌柜右臂不是公子砍的,想必陆公子和潘掌柜必是有意诬陷,这样一来就奇怪了。四公子的名声本就不好,京兆尹又对公子很是忌惮,他们这样大费周折诬陷又告到京兆尹府,根本无实质作用。”

    李桓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皱眉思考着,程意不知他想说什么,就一直看着他问道:

    “李兄你想到什么?”

    李桓定住身对她说:

    “现在想来,这件事从一开始可能就是圈套,等公子上钩。我猜想,在云和客栈时,潘掌柜便是掐准时间料想到公子会在什么时间经过,好让公子正好听到他的辱骂,从而激怒公子。继续想来,在京兆尹府的公堂上,陆公子也是故意惹怒公子的,他们这样大费周章无非是使了一出苦肉计。”

    他说完接着问程意道:

    “公子可是受了什么处罚没有?”

    程意想起那晚潞王的一巴掌,现在脸还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她眼神躲闪地用手蹭了蹭鼻子,强作轻松道:

    “处罚也没什么,就是让我父王罚跪了几个时辰。”

    “还被王爷打了一巴掌。”一旁的止愚补充道,他正为自己的记忆力和反应自喜,语气中满是骄傲和愉悦,话出口后却收到程意恶狠狠的目光,立马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不再说话,还兀自思付着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李桓没有注意到程意不捉痕迹地难为情,而是耿直地接着问道:

    “就这些?”

    程意不清楚他到底想问什么,心里想着他是不是还嫌自己被罚得不够多,便没好气地说:

    “就这些了,我父王一向对我很宽宥,怎么?”

    李桓见她有些恼,笑着摇摇头,想着这程意可能只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她也许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是在惹恼她之前尽快结束这话题。

    “既然公子没有受波及便好,在下只是觉得他们这场苦肉计的最终目的大概不在公子,可再深入我也说不出什么了,若是哪里冒犯了公子,还请见谅。”

    “无妨,是我叫李兄有话直说的。”

    “只是,四公子心思单纯处事简单直接,恐教人白白利用,往后还是要分外小心。”

    程意听到他的关切之语,不禁心中一暖,从来只有人惧她、怕她,还从来没人担心她心思单纯,她越来越觉得李桓能成为挚友。

    程意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很是不拘小节地一拍他肩膀,豪爽道:

    “不必担心,那些阴诡心思我见的多了,不必理睬那些小人,反正没人伤得了我。但是,还是多谢李兄提点,从来还没人跟我说过这些呢。”

    李桓肩头被她拍得一疼,躲开她的手,程意却非常

    自然熟络地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道: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李兄别老叫我程公子了,叫我意之就行,我父兄都是这么叫我。哎,李兄也是来应试的吧,在临安住了多久了,还住得惯吗?”

    李桓被她继二连三的问题思绪凌乱,只好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

    “我来临安四个多月了,劳意之兄关心,住得挺习惯的。”

    “哎……”她升降语调表示否认,接着说:

    “你这这么简陋,那凳子坐了片刻都硌得慌,这种地方怎么住的惯,尤其是这西城乱糟糟的,不如我给李兄在东城找一住处。”

    “不了,不了。”李桓连忙摆手道:

    “实不相瞒,在下从家中来到临安已经四个多月了,早已是囊中羞涩,若非我卖一些字画来补贴,只怕还坚持不了这么久,东风道的房子是临安最便宜的,我也实在没钱去住东城的客栈。”

    “其实我也挺喜欢东风道的,只是这的房子实在是简陋。李兄,你是我程意的朋友,还说什么囊中羞涩的话,你放心,我给你在东城找间客栈包你满意,其他的你就别担心了。”

    李桓不敢攀她的光,但她刚说自己挺喜欢东风道,李桓只道这的客栈便宜才住下的,这里地处偏僻,人员混杂,街上又脏又乱的,地砖凹凸不平,他不知道程意喜欢这什么,难不成只是因为这的赌坊多?

    李桓好奇道:“意之兄怎么会喜欢东风道?”

    程意慢慢踱步打量着这间屋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因为道口第一棵树啊。”

    李桓有些惊愕,他知道“道口第一棵树”的故事,那是一个没头没尾的传说。

    东风道第一家铺子旁边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因为树干奇粗,大概需要两个人拉着手才能环抱住它。它的树干长歪了,树枝伸出来一些,如果拐弯的行人不注意会被那伸出来的树枝挂到。

    不知道从何时起传起了神怪故事,说那槐树有灵,只要男子被树枝挂到时正巧被另一名女子看到,那么这两个人就有天定的缘分。因为槐树怕两个人错过彼此才拽住男子,留下他让女子看到。

    这故事美则美矣却着实经不起推敲,也只有一些年少的小姑娘相信,他很吃惊程意这样的人竟会信这种小女孩的故事。

    程意并没有想跟他讨论槐树的事,一直仔细打量着屋子,毕竟她很少来这种地方。

    程意走到书桌前,桌上摆着横七竖八的书本纸张,程意余光扫到纸张上的字娟秀工整,满篇尽是之乎者也,程意一向对这些酸腐儒理头疼,也不去理睬,只拨开桌上那些书本,摸着桌子鄙夷嫌弃地说:

    “你看看这破木桌子糙的,李兄这读圣贤做学问之人怎么能用这样的粗物。”

    她又转过身去动了动椅子,正要又嫌弃什么,无意间碰掉了一个桌边的画轴。

    程意捡起那个散落的画轴,还未全部展开看,李桓抢先一步夺走,他眼中闪过惊慌,手上重新卷着画轴眼神躲闪着说:

    “无非是涂鸦之作,恐污了意之兄的眼,还是不要看了。”

    程意看他有些窘迫的神色,又如此慌张地藏画,更惹得程意好奇心大作,她上前夺下那副画。

    “李兄别这么小气,我又不笑你。”

    她说着便扯开画轴,画中是一个屏风后半解衣裳的男子,那男子长身玉立的,穿着中衣正解着衣带,似乎正要沐浴,像是被什么动静惊到,抬头望着屏风这边。

    屏风挡住他的身影只看得出轮廓,短短几笔便显出美人如画隔云端的朦胧,水雾云烟更是显得虚幻,使得这番艳色邂逅如梦如幻,似真似假。

    程意看画中的男子那衣衫头发,一眼便认出是李桓。

    她抬起头问道:

    “李兄,这画中人不正是你吗?”

    李桓早已涨红了脸,他夺过那画连忙卷起,背过身去艰涩地点点头。

    程意知道这画肯定有段典故,遂来了兴致紧追不舍地问道:

    “这画如此香艳是谁送给李兄的?”

    李桓低着头背对着程意,小声道:

    “是……是个友人相赠。”

    “友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啊?”程意不怀好意地慢悠悠问道。

    李桓突然转过来急忙说道:

    “当然是女子,意之兄别想歪了。”

    李桓在程意的一再追问下,不得已告诉了他与叶潇容相识相知的经过。

    程意听了他的故事盯着那副画出了神。

    缱绻初遇,书画结缘,才子佳人婉转多情,这样的故事是程意最喜闻乐见的,因为她身份特殊也许这辈子都没有与良人厮守一生的机会,所以她喜欢看有情人成眷属的桥段,纵然他人嫌弃老套,但程意却乐此不疲。

    程意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

    “李兄,你被道口的第一棵歪脖子槐树挂到过吗?”李桓被她突如其来的幼稚问题问笑,笑着摇头答道:

    “不曾。”

    “我真傻,明明知道是假的还一直惦记着。”程意在心中默默腹诽自己。

    她正神游着听到李桓叹了口气:

    “看来我和她的确是没有天定缘分的,我一介布衣怎能配得上千金闺秀,再者说,她家人许是知道她与我往来所以速速给她订了亲,不日就要成婚了。”

    程意心知以李桓的出身难以与官家小姐婚配,但是世间有多少只图个门当户对的利益却几十年同床异梦的夫妻。程意的二哥程慰身为世子因为肩上担着重责才不得已娶了没有感情的世子妃,她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强拆因缘棒打鸳鸯的事发生,决定要帮李桓成全他二人。

    李桓听她要相助,怕她又闯出不可估量的祸端,连忙摆手,但程意却执意问他是哪个府上的小姐,李桓拗不过她,只好说:

    “是礼部侍郎叶大人的千金。”

    “叶潇容?”程意瞪大眼睛惊道。

    “意之兄,你认得她?”

    岂止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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