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里不少同事发现连体兄弟又复合了,纷纷松了口气。这段时间大家憋着气,都想找他们问原因。盛沐阳守口如瓶,什么话都不肯透露。何洛对外又经常一苦瓜脸,谁都不理。现在好了,他们又腻在了一起,春回大地。
就是苦了殡仪馆里一帮没嫁出去的女同事们,眼瞅着他们好不容易分开,有了可乘之机。这下可好,又沾上了,苍蝇贴一样,撕都撕不开。
大家各怀心事,共同迎来新同事小李的喜宴。他家有个亲戚关键时刻掉链子,没赶上车,眼瞅着就要错过婚礼,偏他还是伴郎,分量不小。众人一致推选盛沐阳当伴郎,盛沐阳不肯,说他这辈子要么不当伴郎,要么只当何洛一个人的伴郎。其他所有人,通通靠边站。搞得何洛脸上挂不住,只能站出来说,他不当,我当。
说完这话,转头何洛就开始后悔。伴郎的重任交在他的肩上,涂脂抹粉,表演节目,那都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要牺牲自我,□□对面那群伴娘,才能骗到她们放手,帮助新郎娶到新娘。
这种撑场面的事情,他一向做不来。也不是完全做不了,就是抵触情绪太重,勉强做了,委屈自己。要是哥们也就算了,同事,唉……
新婚前几天,盛沐阳和何洛出去吃地摊烧烤。啤酒和烤串上桌,两人不顾形象,大快朵颐,吹着初夏的小凉风,那叫一个爽歪歪。
“哎你说,人为什么非得找个对象结婚生子,自己一个人过不好吗?”何洛发自肺腑地想,这么多年,他一个人,不也好好的吗。
盛沐阳却不这么想,直接否决了他的话:“不好。”
何洛惊了,没有料到这个阴差还挺好色,竟然想着要用盛沐阳的身体娶妻生子。那这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人是鬼?
“怎么不好?”
盛沐阳没法告诉何洛他在地府里的遭遇,只能苍白无力地一口咬定:“就是不好。”
何洛被他逗乐了,颠颠地笑,像是吞了含笑半步癫:“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想法,我以为你们都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等着哪天修炼成仙,长生不老呢。”
“我现在就是长生不老,但没你想得那么好。”盛沐阳的话里透着凉意,想来是他喝多了冰镇啤酒,冻了舌头。多少人都想要长生不老,他得到了,还不知足。
何洛嗤之以鼻:“你啊,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盛沐阳揶揄他说:“你也一样。”
“我不一样。”何洛也喝多了冰镇啤酒,有点醉意,说起话来虚无缥缈,自带回音,“我没福气,上个厕所纸都能掉坑里。”
盛沐阳怼他:“那算个屁。”
“确实只放了个屁就赶紧起来了,要不拉完没纸擦腚。”
盛沐阳脑壳疼,扶额:“别说我认识你,真的。”
“晚了,咱俩认识二十年了,你以后结婚我还得给你当伴郎呢。”
盛沐阳婉拒:“省省吧,我不结婚。”
“为啥不结,你刚不是还说要找个女人结婚生子过日子的吗?怎么转头就改了?这么善变,你别是个女鬼吧?”何洛对他的身份感到怀疑,这要真是一个女鬼,自己天天在他面前脱衣服抠脚,那可太毁形象了。
“我只是说一个人生活不好,没说要跟女人结婚生子。”盛沐阳无力地重复自己的话,跟喝醉了酒的何洛说话,就像是在跟孩子玩过家家,你得一遍一遍重复说过的话,他才能记得住你想要传达的意思。
“哦。”何洛后知后觉,又问,“那你打算怎么着啊?不跟人家结婚生子,无证同居?有点渣吧。”
盛沐阳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换了个鬼,还以为会有所改观,没想到还是一样,换汤不换药。
“你别自己瞎发挥行不行,越说越离谱了。”盛沐阳为他自己开脱。
“那你说个不离谱的。”何洛怂恿盛沐阳说。
盛沐阳想不出来,对于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毫无头绪:“我不知道。”
“你估计是个智障。”
“你才是智障。”
何洛嘲笑他说:“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不知道,你不智障谁智障。”
盛沐阳眼前一亮,追问他说:“你想要什么?”
“我要家财万贯。”
“真没追求。”
“你懂个屁。有了钱就有了一切,钱能解决一切烦恼,也能带来一切快乐。我要是有用不完的钱,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何洛这么说着,就像是他已经有了这些钱财似的,咧嘴狂笑。
盛沐阳暗自思忖片刻,一个响指打过去,桌上立马出现一沓纸钱。
“喏,都是钱。”
何洛低头一看,你奶奶的,冥币。
“滚犊子。”
阴曹地府,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盛沐阳也没见大家都多开心,快乐,该有的烦恼不少,跟钱一点关系没有。
“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
何洛想想,也就剩下这一个了:“女人呗。”
“这个有点难办,毕竟我认识的只有女鬼,你要不,要了可以介绍给你。”
何洛白他一眼:“留着你自己用吧。”
“非得是女人才行?”
“废话,不是女人,难道还找个男的?”何洛觉得盛沐阳脑子有病,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他是没上过地府学前班吧。
盛沐阳的手划过下巴,蹭着脸上的绒毛:“徐宇是个男的,我看他对你就挺上心。你要是跟了他,说不定比养女人舒坦得多。”
何洛差点没膈应死,心道盛沐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都多久没想那档子事了,又被他拎起来,上刑似的。狠狠瞪了盛沐阳一眼,眼珠子飞得老远:“你那么惦记他,你怎么不去跟他。”
盛沐阳啧啧着说,惋惜得很:“我倒是想,可人家不稀罕我。”
何洛看他那样就想打人,赶苍蝇似的冲他直摆手:“我也不稀罕你,你赶紧滚一边儿去。”
盛沐阳颇受打击,效法西子捧心,可他那副块头,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西子,最后硬生生搞出东施效颦的效果。何洛怼他:“咱能不恶心人吗?饭都吐到嗓子眼了。”
盛沐阳见好就收,帅帅额前细碎的头毛,重新恢复到他往日雄姿英发的模样。何洛一看,还是这种爷们设定符合他的气质,浑身都自在多了。
婚礼当天,何洛早早赶到新郎家里,帮他收拾行装,到那一看,盛沐阳比他去的还早。也不知道这是他家哪门子远方亲戚,赶婚礼送份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盛沐阳倒不是这个想法,毕竟这是他来到黄泉以后,第一次参加的婚礼,不管繁简,他都好奇得很。
人说红白喜事不分家,但他这一世里,看的白事实在太多,以至于从头到脚,全都染成了灰白色。他想经历一些红事,哪怕是别人的也好,至少让他的血液继续奔涌,不要忘了最初的本色。
何洛穿惯了便服,猛地一下换上西装,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走起路来,哪里都不对劲。但他照照镜子,形象还是好的,帅气逼人,几乎快把新郎的风头都压下去了。
盛沐阳招呼完了新郎这边,眼睛的余光瞅着何洛,向他走去,同他并肩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盛沐阳比何洛高几公分,平时看不明显,站在一起就比出高低了。
“怎么样?”何洛询问盛沐阳的意见。
盛沐阳简短有力的概括总结道:“帅。”
何洛洋洋自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那我就放心了。”
盛沐阳同他一道看向镜中的两人,有感而发:“我都能想象到你结婚时候的样子。”
何洛自己还没想象,倒被盛沐阳抢了先,他有点不忿儿,扭头看他:“你想太多了吧。”
盛沐阳揶揄他说:“不多,你都奔三了,再拖几年就没人要了。”
何洛赶紧把他说的乌鸦话吐掉:“呸呸呸,你没人要我都不会没人要。”
“那是,我没人要的可能性大点。”盛沐阳满脸纠结,“那怎么办,你把我收了算了。”
何洛一口拒绝:“想都别想。”
盛沐阳举着拳头凑到何洛嘴边,深情款款地问他:“何洛先生,你愿意娶盛沐阳先生为妻,从今往后永远爱她,护她,陪伴着她,一辈子不离不弃吗?”
何洛做出一个干呕的表情:“哪怕全世界女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娶你。”
盛沐阳放下拳头,拉长狗脸:“你太过分了。”
何洛不以为然:“怎么着,还生气呢。”
盛沐阳唉声叹气,生气是不敢的,只能采用迂回战术:“没,就是替你惋惜。”
何洛皱眉,不解地问:“替我惋惜?”
盛沐阳满面愁容,一副赶鸭子上架,极不情愿的样子:“你不愿意娶我,那就只能我娶你了。”
何洛骂道:“滚蛋!”
两人随着婚礼走流程,接新娘,办仪式,吃喜酒,那其乐融融,欢聚一堂的氛围,许久没有感受过了。虽然何洛不愿意说,但是盛沐阳能感觉得到,他是沾染烟火气的。钱也好,人也罢,他爱的,是世间红尘。他喜欢人间的生活,从在地府的时候就是。这种喧嚣和吵闹,可以驱散他内心的孤独。
但盛沐阳不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象征着孤独,这么多年来,他在黑暗中禹禹独行,早已和孤独融为一体。偌大的荒岛上,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前行。彼岸可以是他的光,是他的支撑,但终究不会是他的救赎。
他们两人,一个光明,一个黑暗,一个活在阳间,一个活在阴间,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无论怎么奢求,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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