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林很快把水打来。
洗浴在侍寝中是极重要的一步,去之前妃嫔都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毫无异味以此博得皇帝喜欢,至少是不厌恶。
但连清没这个顾虑,她嫌弃的看着两个宫女:“砚田说侍寝了,就要我洗浴?”
芳草一愣:“这倒是不曾说。”
跟她猜的一样,连清更不担心了:“我去去就回。”
她什么也不收拾就朝外走去。
芳草着急:“主子好歹重新上个妆!”都过了一整天了,脸上还能看吗?
“不必。”她可没心思打扮给戚星枢看,又不要争宠。
谁料走到门口时被镜灯拽住了,她低声问:“你真要去?”
“我能不去吗?”连清挑眉,“小黄门都来请了,怎么,”她眸光明亮,侧头看着镜灯,讽刺的问,“你是不是想提醒我……带药?”
最后两个字踮起脚在耳旁说,让镜灯耳朵一热,她皱眉:“如果我说,你会听吗?”
不会。
傻子才带药,万一被戚星枢发现,她脑壳肯定落地!
不过看镜灯执迷不悟的样子,连清故意说:“就算带药又能如何?我能得手不成?镜灯,我觉得皇上可能是看出什么了,他应该是要我的命。”
镜灯:……
“我此去凶多吉少,如果我死了,你赶紧出宫不要在此停留。”连清拍拍她的肩膀,“镜灯你还年轻,何苦留在宫里,宫里的男人都是太监啊。”
镜灯:……她又不嫁人!
本来镜灯还想叮嘱几句让她注意安全,这下完全不想说话了,连清这种人应该不会被戚星枢弄死的——她的脑子可能比戚星枢还要不正常。
镜灯放开手,目送她离开。
砚田没想到连清来的那么快:“连姑娘也不打扮打扮吗?”
穿得这么简单,完全不应该。
感觉到砚田的目光,连清问:“怎么,皇上明确跟你提侍寝了?”这得问清楚。
“没有,”砚田忙摇头,他只是觉得连清不应该这么敷衍,“连姑娘,你可是选秀进来的,奴婢是为你着想。”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连清打了个呵欠:“赶紧走吧!”
别人见皇帝那叫精神抖擞,她却完全没有丝毫期待,砚田头疼,这么下去,皇上还得让他盯着连清,左一个禀告,右一个禀告的,这日子何时到头!
砚田都要被连清气死了。
走到太极殿,连清迎面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气。
这皇帝的待遇果真不一样啊,六月酷暑,她们那里并无冰块,太极殿却有三座冰鼎,堪比空调。
真舒服,连清心想,这戚星枢就是扣门,月钱不发,连冰都没有,就晓得自己享受!
“连姑娘快进去吧,”砚田站在门口,“皇上在内殿。”
虽然觉得不是侍寝,但连清也挺疑惑戚星枢想干什么,她慢慢走到内殿,看到他外衣也没穿,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坐在椅子上。而平日里束着的头发也散开了,披在肩头。
这完全是要睡觉的架势,连清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难道自己猜错?
“妾身见过皇上。”她跪下行礼。
如今连清得他喜欢的消息已经传到雷胜甫耳中,那边肯定不会罢休,连清作为此计中的棋子指不定就该发挥作用,他决定最后给连清一次机会。
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戚星枢道:“今晚你在此歇息。”
连清:……
侍寝,不是吧?
连清感觉五雷轰顶,他怎么这么突然?之前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并没有一丝欢喜啊!
“皇上,妾身还不曾洗浴……”能拖一会是一会,连清需要时间应对。
戚星枢却走过去,扣住她手臂:“不必。”
啊,口味这么重?不怕有味道吗?连清心慌:“皇上,妾身不敢玷污皇上。”
戚星枢像没听见一样,将她拽到床边:“天色已晚,这就安歇吧。”
这样子实在是猛如虎,连清觉得今晚上要完蛋了,早知道她应该带着药丸来……不不,这神经病都不带停顿一下的,她就算带了也没有时间下!
现在怎么办?
挺尸?还是看在这张俊脸的份上就当自己白嫖一回?要么是宁死不屈?
就在连清犹豫不决还没敲定方案的时候,戚星枢在她旁边躺了下去,然后就没有动静了。
他根本就没下手!
连清:???
什么意思?嫌弃她?好歹她也是美若天仙啊,怎么这人叫来侍寝居然是他自己挺尸?
连清痴呆了好一会儿。
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连清低头观察了下戚星枢,他闭着眼睛,完全没有动静。她又抬头环视这内殿,发现就在桌边的一个矮柜上,上面有一把匕首。
看那刀鞘就知道那是一把好刀!
但连清只看了一秒就放弃了。
她怎么有胆子拿匕首捅人?她平时什么东西都不敢杀的啊!再说了,戚星枢也没睡她。
连清仰躺下来,思考人生。
想着想着她就困了,都怪这殿内的冰鼎,此地比起扶玉殿实在是凉爽得多。
是啊,睡吧,人生苦短,她何必要去猜戚星枢的心思呢,何必要为此折磨自己整夜不眠?反正都这样了,再差也不过是一死,她决定放弃挣扎。
连清睡着了。
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戚星枢睁开眼睛看着她,无比失望。
连清在这种情况下居然都能睡着,她真的忘了自己是谁吗,她是连诚明的女儿,她身负重任!
她怎么能睡?
戚星枢侧过身,凑近观察。
她真的睡了,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戚星枢目光落在她洁白的脸颊上,心里有股杀气在酝酿。这样的连清,还留着她干什么?
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他的手刚刚要碰触连清之时,她忽然往前蹭了过来。
冰鼎太冷,身上没有遮盖,她本能的往热的地方靠近。她两只手抵在他胸口,近在咫尺。
戚星枢僵住,他的手停在空中。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半响他的手毫不留情的落下去一把掐住连清的脖子。
连清受到惊吓,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下,他眸中充斥着一种混沌的色彩,看着她的时候,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为什么不杀朕?”他问。
连清吓得命都丢了一半:“你,什么?我……”
“为什么不杀朕?”他重复。
为什么不杀他?连清睁大了双眼,挤出声音:“我,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本就为此而来,不然雷胜甫何必让我看到你的画像?”选秀前,雷胜甫就打通关系将画像送来了。
我靠靠靠!
傻X雷胜甫,傻X连诚明,一个个还以为自己计划周密,结果那暴君全都知道,连清急忙撇清关系:“他们是这么要求我的,可是我不想杀你,雷胜甫那老混蛋,我要是出宫非得踹他几脚!”
戚星枢:……
“你说什么?”他的手指慢慢松开,“你叫雷胜甫什么?”
“老混蛋啊。”要不是他,连诚明会让自己来吗,还不是雷胜甫在背后操控,那老东西怎么就看上她?大燕就没有别的美人了?他不过是看连诚明是自己门生,好控制!
“那老混蛋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连清把刚才的恐惧全都化成了对雷胜甫的不满,“我从没见过此等厚颜无耻之人!”
骂完了,还不解气,连清还要再加几句,然后就见到戚星枢靠在床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连清:???
她闭了嘴。
戚星枢笑了好一阵。
在殿门外值守的砚田赶紧掏了掏耳朵,这里面是皇上的声音吗,这是怎么了?他从没见戚星枢这么笑过!
连清她做了什么?
其实她就是骂了雷胜甫。
“皇上?”连清看着戚星枢,感觉他现在真的像个病人。
戚星枢笑完了,问:“你不觉得朕该杀?”
凭他平时的表现,谈不上该杀不该杀,古代的皇帝哪个不任性,至于他的□□,其实连清也并不是特别清楚,她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她摇摇头:“不该,因为我跟你并无血海深仇。”
“是吗?”他又问,“戚星渊呢?你觉得他如何?”
是说那个被囚的皇帝吗?连清跟他全无感情:“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好皇帝,如果是英明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守不住自己的江山?怎么可能会让皇上你挥兵直下,摧枯拉朽,那只能说明他是个大草包,而皇上你却是神勇无双,该当是大燕的天子!”
戚星枢又笑了,眸色堪比星辉。
连清抹了一把汗,拍彩虹屁不容易啊。
“皇上,既然你我已经解开误会,”看戚星枢已经平静,连清试图和解,“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吧?皇上,我保证我今日所说的话,日月可鉴!”
戚星枢现在确定她真的不想杀自己,而且她甚至对雷胜甫,连诚明格外的厌恶。
他挑眉:“不必,你在这里不是也睡得很好吗?”
连清:……哪有,她也挣扎了很久的!
“睡吧。”他躺下来。
连清无语,但她也没胆子溜走,只好也躺了下来。
两个人肩并肩,有种诡异的静默。
这样下去好累,连清觉得要赶紧酝酿睡意,不然这晚上很难熬过,就在她开始数羊的时候,暴君突然伸手把她揽了过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
连清僵住,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因为自己的彩虹屁,他看上自己了?
连清不敢动。
而戚星枢也没有动,他只是忽然得想要这么抱住她,因为殿内确实有点冷。
她身上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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