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暴君仍没有露面。
连清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很无趣的话本,跟宫女闲聊:“别的妃子……”能算妃子吗,好似没听说那暴君封谁,她入宫之后也没有名分,“她们都住何处?”
芳草回答:“因未册封,就住在叠翠殿附近一带,像望风阁,清辉殿,说起来,主子这扶玉殿算是宽敞的。”
该不会是特意优待她?连清心头咯噔一声:“那她们可曾侍寝?”
“不曾,”芳草停下手中绣活,宫中众人也都很疑惑,既然选了十数人入宫,本以为要选后,选妃,可竟然毫无动静,不过戚星枢性子本就古怪,根本不知他的心思,“听说昨日有个小主子去献媚,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皇上给踹湖里去了。”
连清:……
这莫不是个不近女色的主?那为何要选秀呢?遮人耳目?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连清反复揣测。
手边突然有动静,锦灯拿着抹布来擦美人榻。
这姑娘最近对她紧追不舍,她在窗边赏花,锦灯就跑来浇花,她看书,锦灯就来点油灯,总之是无处不在。连清心想,那些官员还挺有眼光的,瞧瞧这人选,多有毅力啊!
锦灯又给她使眼色。
连清不理会,站起来跟芳林说:“总坐着不好,得多走动走动。”
芳林还没动作,锦灯一个箭步上来扶住她胳膊:“主子,奴婢扶你去吧。”
“不……”
“不”字还未说出来,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疼痛,那姑娘的手指真有力,她低头看去,发现那手指不止有力,手掌还挺大,手指也特别长,骨节分明。
“我今日要把话跟你说清楚,你最好给我一点时间。”
哇,威胁她啊!
连清想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主子模样,进行呵斥,但下一秒她就听到锦灯说:“这里到处都有耳目,你想被那逆贼发现吗?”
这句话让连清成功闭嘴了。
她现在的愿望很卑微,就是养老罢了,可不能到最后连养老都不行,英年早逝,不,少年早逝。
连清低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锦灯扶着她慢慢走:“你心里没鬼的话,为何要听从?”
连清:……
这人挺阴险!
“我胆子小。”她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
锦灯冷笑:“我去确认过了,你是连府唯一的姑娘,那么你绝不会一无所知……药在哪里?”
药被原主吃了啊,连清头疼。
她一心要瞒过去,结果这锦灯不简单,这个姑娘真不简单,她知道不能再装傻了,不然锦灯闹起来,她们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没看那个小主子只是去献媚就被踢河里了?要是暴君知道她们要毒死他,不定怎么折磨。
“我入宫之前,在路上不慎将药丢失。”连清劝锦灯,“此计已无法实施,锦灯,天意如此啊!”
丢失?
这雷胜甫什么眼神,怎么会选中她?连药都拿不稳!
锦灯皱眉,又看一眼连清,心想白瞎了这张脸。
也罢,只要有这张脸,早晚能迷住那逆贼,她低声道:“药没有了可以再送入宫,你记得,千万莫再丢失。”
连清:别啊……我不要药啊!
“再行送药会否危险,万一被发觉如何是好?”连清耍心机,“锦灯,你没听说吗,那逆贼不近女色,我根本不能接近他,不如就此罢手。”
“你接近了吗?”锦灯嘲讽,“你日日在殿内吃喝玩乐,并不曾付诸行动,如何知道不能接近他?”
她在养老啊!
懂不懂?连清撇嘴:“你怎知我去了不会被踢下河?”
“动动脑子,”锦灯挑眉,“你好歹是连府千金,连大人解决了多少棘手之事,你一点没学到?”
那狗比义父,除了会送女儿还会做什么?
提到这个,连清就不开心:“我就是什么都没学到!锦灯,我告诉你,我就是一草包,你指望我还不如指望一块石头!”她活着已经很累了,还让她去弄死暴君,有天理吗?
看她耍赖皮,锦灯板起脸:“你知道为了这个计划牺牲了多少人,逆贼一日不除,朝纲不振,我们大燕铁定灭亡。那逆贼攻下京都,本就是为了毁了它!”
神经病吗?连清不语。
锦灯道:“你等着瞧吧,别以为你不管,天下就能太平,你就能保住命!”
她转身而去。
连清被她一通斥责,什么心情都没了。
这锦灯到底什么人?为何非得要杀暴君?连清回想起她的语气,不说拿她当主子了,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难道说,这也是什么富贵人家送进来的千金?
那不是同病相怜?
哦,不不,锦灯跟她不是一类人,她才不会被洗脑,她不会让任何人打搅她的养老计划!
连清整理一下袖子,去看海棠花。
算算时间,已经有半个多月。
戚星枢翻着奏疏看,越看越没劲。
这些朝廷官员十有六七都痛恨他,因为他囚禁了那个英明的皇帝,他们都恨不得自己死,然而奏疏里一字不提,十分虚伪,他把奏疏往地上一扔:“抬去通政司,让他们自己批,喜欢怎么批怎么批。”
“皇上,通政司哪里敢做主?”董立劝诫,“皇上,有些紧急之事,还得皇上拿主意。”
戚星枢斜睨他一眼:“那人怎么样了?”
没头没脑的,但董立知道他的意思。
前阵子他把那块鸡血石给戚星渊送去,他只问了一句,都烧光了吗?
他说是。
戚星渊就再没说话了,原本英俊神武的天子憔悴不堪,但身姿却仍那么挺拔,不愿屈服。
先帝有六位皇子,戚星渊是三皇子,拔除所有障碍坐到龙椅,原就有世人欠缺的毅力,胆量还有手段。可惜在位不过四年,就被他一手带大的五弟给废黜了,还囚禁在冷宫。
冷宫原是关押妃子之处,如今用来囚他一个帝王,可见羞辱之意。
可董立连叹息声都不敢发出:“还是老样子。”
戚星枢笑,笑得阴森。
片刻,他指指奏疏:“你来批。”把桌上御笔直接投掷在董立的身上,“今天批完,不然要你脑袋。”
董立不敢违抗,蹲下来捡奏疏。
戚星枢往外走去。
阳光大好,却不能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那个连清到底在做什么?”他问小黄门砚田。
砚田在扶玉殿安插了人,如实回禀:“并未做什么,跟别的小主子一样,一日三餐,辰时起,亥时睡。”
“还有呢?”
“赏花,吃点心,看星星,喂鱼……”
这是干什么来了?他让她入宫可不是为让她享乐,那一干官员不是想要利用她杀了自己吗?
戚星枢突然转身,走向扶玉殿。
殿外的宫女看到他,无不震惊,他沉声道:“都跪着,一个都不许出声。”
宫女们应诺。
他走进去。
主殿的屋檐下不知何时挂了一副秋千,有个小姑娘坐在上面,惬意的荡着。她穿着一件粉色绣梅花的褙子,里面是雪白的中衣,宽大袖子随风飘摇,好像天上的云朵。
看着真逍遥啊。
戚星枢心头的火气越来越大,他快步走过去。
黑衣玉面,分外醒目。
苑中的宫女们马上发现了,纷纷跪下拜见。
动静传到芳草耳朵里,她惊呼:“主子,皇上来了。”
正在荡秋千的连清差点没摔下来,心想她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吧?那个大boss来扶玉殿了?
“哪里,在哪里?”她稳住秋千。
芳草指着前方:“那边。”
一眼看去仿佛是看到一团乌云,漆黑漆黑,然后乌云最上方有一张脸,因为阳光的关系,她看不清楚,但分明感觉有股浓浓的王八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步子迈得多大啊,那身姿多雄赳赳气昂昂啊,再加上跪了一地的人——没错,是那暴君。
“快,扶我下来!”裙子太长了,不方便。
结果宫女们还没来得及伸手,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别下来,给朕继续呆着。”
连清茫然:……是在说她吗?
她看一眼芳草,芳林,她们都把手缩了回去。
真的在说她。
连清顿时有种坐在老虎凳上的感觉。
大boss慢慢走近了。
她心跳如鼓,根本不敢看这个人,垂着头拜见:“我……”不对,“妾身见过皇上。”
看起来似乎很害怕,戚星枢盯着她:“继续荡啊。”
声音仿佛天生带着阴冷,如同腊月的风刺骨,连清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不,她不要死。
她前世就没活够,这世还这么早死,对得起自己吗?
连清遵从皇命,开始荡秋千。
还真荡了?
戚星枢两只手抱在胸口:“荡高一点。”
连清就又高了一点。
“再高一点。”
我去!
这暴君有病吧?连清咬牙,荡得更高。
可小姑娘力气小,再怎么用力又能有多高?戚星枢旁观片刻,突然上去,扣住她肩膀猛地往高处一推。
感觉自己突然变成了一只小鸟,一飞冲天!
连清脸色苍白,有点想吐,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又一推。
啊啊啊……
连清从来不知道荡秋千特么这么吓人,她紧紧抓住了绳子,在心里把那暴君骂了几百遍。
变态,神经病!
智障!
要是现在给她一颗药,她分分钟把他给毒死!
戚星枢玩弄了一会儿,扬长而去。
连清从秋千上下来,老眼昏花,腿脚发软,一下扑倒在某个宫女怀里。
“没事了,别怕。”那宫女安慰她。
锦灯?
靠,再丢脸也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连清挣扎着要起来,手一下没注意拍在了锦灯的胸口,然后她发现,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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