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直癌女退散,直癌男亦然

    前一两周吧,把空间里的日志整理了一遍,从头翻到尾,也从头删到了尾,看着那些稚嫩引人发笑的文字,我的尴尬癌都扩散到心脏了。

    所以一篇一篇挨个清除了。

    记得很清楚,其中有几篇着重描写了学生时代可爱可亲的同桌,几番变故,同桌也多,也就留下了几篇人物小记。

    那满篇直白戳人心窝子的耿直言语啊,至今想来,依旧替所写同学感到愤懑,有种提刀来见灭了我的冲动。

    偶然看到邻家小哥哥发的动态,随口说了一句评论,竟惹得我们之间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和亲切,差点兵戈相向。

    还好我急智,说了一句:二狗子,你变了,邻家小哥哥不带这样的。

    阔以,你不再是以前那个直女了,哈哈,当哥哥的不欺负你了。

    别人都是久别重逢贼激动,你倒好了,逮住了可劲捉弄!没觉得啊,我是直女吗?

    咳,现在不是了。

    我一直对自己的性格自以为是的了解,却也丝毫没有发现这么大的一个漏洞,旁人的提及总会加一句:我知道你好心,也习惯了,不用在意。

    于是,这根直肠子一通便一头直到底,坦荡豪爽不懂委婉曲折的自己啊,就当真不在意了这么多年。

    直到翻看旧日志的时候,才恍然明白,我这么多年甚为排斥的刀子嘴豆腐心,最不喜甚至于讨厌的直癌男女,原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从未正视过这种直白会伤害到别人,也从未在意过我的耿直坦诚,会给别人带去抑郁和心结。

    甚至于邻家小哥哥如此评价我,我也是嘴上死不承认,内心没有苟同之见的认为自己怎么可能是枚直女呢?

    直癌女这个名词是我从接触两年的朋友身上总结得出的,每次从她家回来,明朗快乐的心情都会被她消耗殆尽,带回来满腔失意和难受。

    所以我渐渐不再联系她,不再频繁去看望她,隔好几个月才打一通电话,而她从未对我主动过。

    另一个朋友,草零呢,是大家公认的头脑简单直癌系,嘻嘻哈哈的口直心快噎得身边人只能尴尬敷衍虚假笑,奈何妹子紧揪话题不绕过,于是,见识过她无与伦比的刀子嘴,再没人约她一起浪过。

    零子有个朋友叫早淼,这个姑娘热情不做作,有话说话直率得紧,可是直癌晚期,令我招架无力。好多次姑娘来找我聊天说心事,我只认真看着她,静静听她说生活中遇到的零碎小烦恼,说她情感上破了的洞透进来的冷风,说她喀土穆受不了的苦暑和人际。

    临了她飞来一句: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只教我不停地说,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我因惊讶微微张开了唇,讶异的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她太犀利,也太直来直去,最怕聊天突然寂静,这静默的时间里,我膈应的心脏开始漏风。

    她的质问让我无法言语,我只想快速结束这场寡淡无味的空白,和她道别。

    我从身边的人身上渐渐受到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惨烈,于是,性格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种改变长期以往,形成了如今的我,可以将冷硬大实话包裹一层糖霜,递给他人的时候总是委婉轻缓。

    我不知道这种改变到底好不好,可能有的人会说,这不就是虚伪迎合吗?至于这么冠冕堂皇为其开脱吗?

    我也有时候会对这样的自己产生怀疑,怀疑自己不再心性纯粹,怀疑自己被经历泼染不再坦白,怀疑自己变得表里不一虚伪至极,直到,我看到了我以前的日志。

    我删了所有的日志,只留了一篇自己十五岁时写的一首歌词,其实这一篇我也想删除的,看到那么中二高调的日志名,我真想将这个从前二出天际的自己揉搓捏扁,回炉重造。

    从这个行为来看,我清晰并且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直癌,所以才对这些文字排斥看不上眼,在此之前,邻家小哥哥对我的评价也是确切精准的,只是我从来就不曾正视,也不曾在意过。

    我这万事不上心,独来独往一个人的心性啊,导致了这么多年依旧这一副凛冽锋利的样子,不知道伤害了多少人,我也不曾认真思量过,有多少值得陪伴的好友渐渐失去交集。

    在青铜峡附近的偏远镇子上支教的时候,我经历了十九年以来最难堪最狼狈最凄惨最无可奈何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寒冬腊月。

    我只想低头看地面上洒落的阳光,可是头顶那些丑陋的肮脏,逼着我仰视阴云密布的穹苍。

    该怎么回忆这段十九岁的稚嫩和脆弱呢?稚嫩到被别人欺压却无丝毫反抗的勇气和后盾;脆弱到伶仃孑孓,举目四望也只有影子慰我心安。

    可是啊,就连影子,在黑暗重重枝影鬼怪无月色的漆黑一片中,也会离开你。

    寄宿在一户人家,家里只有女主人操持打理,丈夫在外开学,三百六十五天也不着家,十六七岁的闺女也正忙着外地求学。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初次相见,傍晚的火烧云蔓延至眼底,是极致的驱冷回暖艳色逼人。

    掀起厚重的棉布帘子,那一室炉火昏黄,热气氤氲,是足够令人安稳到开始期待起来,日后那明亮光彩的支教生活。

    年底寒流入袭,满身的风霜冷意被屋里寂静的温暖轻柔地拂去,只留安稳和如意软化眼角眉梢的冰凉。

    这时的我是如何也想象不到,凄苦的生活离我咫尺之遥,我如何能料见,强势的女主人和圆滑投机的同伴带给我的历练和磋磨。

    我被气哭过,也曾无力反驳过,每天做饭清洁烧火暖炕倒槽水,铲羊圈里积压踏践厚重难理的玉米杆子烧炕取暖,一桶桶需要每天捡拾的碳块,冰冷的井水日日摧残我龟裂的手指,我活得就像被捡来的乡下孤女。

    同伴与我截然相反。

    而那段灰暗的日子,如同一间被捅破窗纸,漏洞破烂的房子般,我被屋外的风雪倒灌,冷雨倾盆所暴击,唯一的光亮,也只有那群听话乖巧、积极向上、渴望求知的学生们了吧。

    爷爷病倒了,就在那天晚上,听闻消息的时候,从城上回到乡里的我,被女主人诱骗去了一份自己买的凉皮,被拿走了最喜欢的糖炒栗子。

    看着窗户外惨白惨白的月光,那月光洒在结冰的地上,好像在我裂开蜿蜒的心口上撒了一把盐。

    我默默流着眼泪,躲在没人的角房偷偷地哭,我怕人听见,捂紧了嘴巴哽咽着将啜泣声吞进胸腔,不发声响。

    月亮啊,月亮,只有你知道我的悲伤。

    凌晨天很暗,女主人睡得正鼾,她家洗澡特别不方便,我忍着害怕走在冷冽的街上往清真寺走去,无人寂静的小路犬吠声隐隐约约,天幕坠着星辰,我有且唯有,一个缄默的影子,夜凉侵冰,伴我身侧。

    我到水房的时候,门没有锁,等出来的时候,前门被管事儿的人上了锁,走到后门,还是锁的,我当时心里全是被阻的不知所措和害怕不安,上锁的后门不容易凿开,等我艰难地翻过矮墙,脚底下枯木丛生,杂草错落的脏乱,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在哪一刻崩溃的呢?是深一脚浅一脚,看不清道路时的一脚踏空吧。

    当脚崴摔倒在与人等高的蒌蒿丛中,躺在枯叶灰尘里的我,想家的念头疯魔似的爬满了我全身的血液经脉,冬日树干枝杈伸出张牙舞爪的楚荆,就像恶魔一样对我虎视眈眈,我一刻也不敢留,在纵陌田埂的河渠沟道里发足狂奔,只想穿过这寂静到恐惧的黑夜,直达天明。

    有一日,小石子颠簸,一个急转,令骑车赶时间上早课的我瞬间车翻人倒,手腕膝盖全是擦伤。

    在所有的遭罪受难不顺心里,我一个人尝其草药苦,性剩只寒凉。

    每天骑着自行车于清早的冷刺穿骨中,往返教室与农家庭院,我把一切都扛下来,我把一切咽入喉头,我谁也没倾诉,谁也不知道。这时隔经年,才总算整理旧时记忆,把一切倾注于笔端,将伤痕藏于字里行间。

    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知道我这心里的委屈和憋闷,以及此间生活对我的刁难。

    女主人家一地鸡毛,而我只留一个月就走,诸多不公,便这般过罢。

    她在最后的几天对我斥责过一句话,所有陷阱和铺垫,只为这一句。

    也正是这句话让我开始痛恨和难以谅解所有以刀子嘴为刃,豆腐心为盾,行不义之事的耿直世人。

    我不能谅解,她对我所有的伤害,即使她教会了被爸爸妈妈宠爱,没有丝毫生活经验的我,生火做饭,打扫擦抹,喂羊铲粪…………

    可是,这一点一滴的感激,被消磨殆尽,连星星点点都没能留给我。或者,我该感激吗?我又不嫁去这穷乡僻壤,学这些苦重粗活又有何用?其实,我该感激的,因为妈妈曾对回到家里的我说过,我比以前更懂事儿了。就冲这一点,心中也存留了些许感恩。你不能由着自私的心性,只因别人伤害过你,便全盘否定了你曾所受的恩惠啊。善恶分明,你得记得这些好,至于恶,别让它腐蚀你至纯至善的心性。

    那句话是什么呢?

    如果你觉得你委屈,你受不了……(此处省略九个字,话太刺耳太戳心,直白得用刀直接捅进你的心口。也太难堪,所以省略了吧。)

    同伴在,女主人家的闺女也在,空气凝滞寂静里,全是加诸于身的羞辱和不堪。

    至此,我仍无法释怀,这些生命里遭遇的耻辱污秽和不堪。

    我只想低头看地面上洒落的阳光,可是头顶那些丑陋的肮脏,逼着我仰视阴云密布的穹苍。

    这些事情压在我还不够坚毅的心上,经年流转,我便开始疏远这些傲然屹立于世的直肠子,她们目空一切和自信过头的傲慢令我打心底的不喜。

    于是,年少口无遮拦的我,变得会用抹了蜜糖的话语相赠给你,也不愿意坦然告诉你这事实凌厉。

    你懂吗?朋友,这不是虚伪,只是被伤怕的人给予你的温柔和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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