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卡普打道回府之后，才听说奥莉薇亚的死讯被瞒了个严实，从上到下滴水不漏，除了部分高层，竟没人知道这位天才已经没了。
后来他和战国打听，才知道当时战国为了和她说清楚洛卡的下落，在她房里密谈了十分钟。奥莉薇亚在知道洛卡竟到了卡普的手上，登时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了，顾不上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死了这事，不要给别人知道……尤其是……不要告诉洛卡。你和卡普说……说，这孩子他养着就养着了，我要是想到是他养着，根、根本就不会发寻人启事……”
说罢她喘了一阵，不等战国把这话琢磨透，又急急说道，“不必……让卡普找洛卡回来，就让她……跟着卡普的孙子长大。我不盼着她有什么大出息……能、能平安顺遂，也就罢了……对了，不要叫她往科研院来……你不知道，我像个囚犯一样被人盯着，都快疯了。”
听得最后一句，战国突然皱了皱眉。
他隐约知道科研院的一些内幕，只是传闻有真有假，他也不知哪条是真哪条是假。
“你……你。”奥莉薇亚努力地想从床上坐起来，金色的额发都被冷汗打湿。她的双眼已经逐渐失去焦距，战国知道她活不久了，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来：“你还有话对我说是吗？”
奥莉薇亚闭了闭眼睛，连自己的声音都愈发听不见了：“能帮我关闭……一院吗？”
战国一默。
奥莉薇亚长出一口气，知道此事他恐怕是无能为力，刚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听战国道：
“我尽力。”
“谢……谢。”
“……你对萨卡斯基没什么要说的吗？”
战国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他惊愕地抬头看去，那女子已经没了声息。
*
当初卡普听了这些，只有沉默。
半年过去，一院还是未被关闭，洛卡也一直不知道姐姐的死讯。当初寻人启事发下去了又被立刻收回，达旦那儿倒是还没来得及接到这张启事，但洛卡这一出海，立刻就知道了。
该怎么瞒过去呢？
根本不擅长撒谎的卡普抓耳挠腮半天，终于决定，说一半瞒一半。
——“所以，姐姐是知道我的下落的？”洛卡半是疑惑半是惊喜地猛扑上前抓住了卡普的手，“她就是因为知道了我的下落，才开始撤回寻人启事的吗？”
“是的。在知道那一位……奥莉薇亚小姐找的人竟然是你之后……我，我和战国去见了她一回。”卡普涨红了脸，还好他刚刚喝了点酒壮胆，此刻洛卡也只当他的酒劲还没完全过去，并未怀疑他在撒谎。卡普心里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说……我养着，她放心，就开始撤回寻人启事了。”
洛卡挠了挠头，要是姐姐知道卡普的试图【让山贼养出一批海军来】这一想法，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卡普叫人“放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姐姐呀？”洛卡眼中亮起了璀璨的星光，那星光被泪水浸润，满满地快要溢出眼眶。
“……咳咳。”卡普重重地咳嗽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洛卡的声音一颤，亮晶晶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
“这也是你姐姐和我们说的。”卡普瞪圆了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些，“原本科研院倒的确是受她控制，只是……大概是半年前开始，她的各项权限突然被上级撤回，实力逐渐被架空，目前她在科研院势单力孤，言行举止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可以说是毫无自由可言。如果现在去找她，无异于自投罗网——手无缚鸡之力的你只会给你姐姐添乱，要是反而落到她上级的手里，那对她而言无疑是被扣住了命门，以后可再无反抗之力了。”
——这一段倒不是卡普瞎扯，确确实实是奥莉薇亚生前面对的窘境。撤回寻人启事已经是她能下的最后一道命令，那时她身边的亲信逐渐被撤换，之前卡普所听闻的【奥莉薇亚身边的亲信被她自己杀了半数】的传言，大约是为了掩盖架空奥莉薇亚这一事实而放出的流言之一。
但她的亲信确实非死即逃，凶多吉少。
这些事出自战国之口，卡普不敢不信。可以说在那半年里，奥莉薇亚毫无实权，却被逼着担起科研院的重任，几乎成了科研院符号一样的存在。身边的人几乎全为了监控她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新式武器的研制进程也不曾放缓，可想而知她身上担了多大的压力。
曾经担了多大的压力。
卡普揉了揉洛卡的脑袋，捏了捏她的脸蛋：“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们只能再等等，等她再强大一些，才能让你和她见面。”
卡普倾向于和洛卡说实话，毕竟当初他和艾斯就说了实话。但奥莉薇亚莫名被架空，这事儿连战国都还没摸着门道，他就更扯不清楚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了。仔细想来，半年来科研院是不断扩张了，奥莉薇亚的实权却逐渐流失。她是愈发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直到临死才勉强在战国勉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那科研院实际上掌握在了谁的手里？是谁有这个本事将天才奥莉薇亚当成一枚弃子，肆意玩弄又弃之敝屣？
不对，等等，在那之前，如果说连奥莉薇亚都能被当成弃子的话，莫非背后之人掌握着一个比奥莉薇亚更有才能的枪械和生化专家？
卡普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向来不擅长想这种事，还是交给战国去想吧。
总之他的洛卡决不能重蹈奥莉薇亚的覆辙。卡普想到此处，觉得洛卡失去了亲生姐姐却还不知情倒是件好事儿了，万一她一时失去理智，冲进科研院去，那可就完了。
哎，想来想去还是战国说得有理。
卡普憋下去心中那口气，忍住了没告诉洛卡实情，有些烦躁地一把将洛卡抱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又将她放下：“最多……以后你来投军，我想办法偷偷带你去见她。”
洛卡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我答应了艾斯要跟他出海的。”说着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在心里偷偷答应的。”
卡普转过身来，两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说啥？！”
“我不能让艾斯一个人出海吧。”洛卡瘪着嘴，看上去委屈而纠结，“他一直说让我做他的航海士来着。还说没有我根本出不了海之类的傻话……嗯？怎么现在听着像是在诓我？上回有个电影男主角也是这么对女主角说的，后来他抛弃她娶了另一个国家的公主……”
说着说着洛卡叹了口气，“我已经答应艾斯了，可我又不能不去见姐姐。但我要是真的跟着艾斯出海了，肯定好几年漂在海上啊。虽然我相信姐姐一定能靠自己脱身的，她那么厉害……但是那个时候我要怎么找她去啊？唉，他们两个我到底怎么选啊，我太难了。”
一旁的埃拉被这狗血的戏码惊得张大了嘴，对面的卡普却不为所动，他甚至根本没听到洛卡说了些什么，他抓起洛卡单薄的肩膀：“你说啥？艾斯那个臭小子要出海？出海干啥？！”
洛卡被他问得有些懵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当大海贼啊？”
卡普站到窗边推开窗户，险些把上头的玻璃震下来。他对着窗外深呼吸几次，然后冷静地转过身，冷静地把屋内两个女娃娃抱起来，一手抱一个，冷静地踹开门，把她俩放到地面上，然后冷静地把已经被踹烂了的门虚掩上，终于怒吼一声把屋里的桌子椅子砸了个稀巴烂：
“这个臭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想当劳什子海贼！他出海一次老子抓他一次！抓他回来投军！直到看着他穿上海军制服为止！”
埃拉被里头的动静唬得僵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他……他为什么发火呀？”
洛卡对卡普的脾气习以为常，无聊地踢着甲板：“他一直希望艾斯和路飞继承他的衣钵去做海军，现在一个两个都要去当海贼，他当然生气啦。”
“海军的子孙……去做海贼？”埃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仔细一想又点了点头道，“那怪不得他要发火了。”
突然埃拉又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洛卡：“那你姐姐的情况……你不担心吗？”
洛卡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几缕头发的发梢舔着她的脖颈，她觉得有些痒：“担心啊……但是我姐姐很厉害的，什么样的危机都能解除，这次也一定没问题的。如果我瞎担心，反而是给她拖后腿。我已经发过誓要保护身边的人，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拖累姐姐了。”
既然现在过去看她只会给她添麻烦，那就只能再等等了。如今既然她们互相知道彼此的下落，将来就一定会有重逢的一天。
从小她的姐姐就无所不能，一味担心简直就是在小看姐姐的能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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