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他到底是谁呀？”洛卡扒着门缝眯着眼睛看着大厅里那个揽着一个山贼的肩膀喝高了的男人，“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诶。”
“……哼。”艾斯偏了偏头，“一个惹人烦的糟老头子而已。”
——为了避开这个糟老头子，艾斯连晚饭都没去吃。向来心细的洛卡却没有直接戳穿这一点，只是拿着书安安静静地坐到了艾斯的身边：“说起来，你知道吗？把某几种特定的化学药剂混合，也能做出相当强力的炸|药呢。”
她的话题转变得太快，艾斯却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反而一下子被她的话题勾起了兴趣：“什么啊？”
“这是我姐姐的配方。”洛卡把书拿到他跟前，“不过我不确定能不能配出一样的——如果找不到所需的药品，那这本书里化学药剂的部分就基本没用了……”
艾斯接过她手里的书，皱起眉头同书上那些鬼画符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文字？”
洛卡贴心地提醒他：“你把书拿倒了。”
“……”艾斯略有些尴尬地把书倒过来——即使倒过来，在一堆化学方程式的中间他也只能勉强看懂一些字母。
“这些你都看得懂吗？”艾斯挠了挠头发。
“能看懂大部分吧。这部分说的主要是致幻剂和麻|药，我哪一天做出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来把你迷倒也说不定哦。”洛卡笑眯眯地凑近，“把你迷倒之后干些什么好呢？唔，用洗不掉的墨水在脸上画点乌龟之类的……”
“我才不会被你迷倒！”艾斯高声反驳，“什么迷药都迷不倒我！”
“……好好好。”洛卡拿过他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双手高举作出一副投降的模样，嘴角还挂着坏心眼的笑，“连迷药都迷不倒的艾斯竟然会害怕外面那个老头呢，真是闻所未闻呐。”
“……你胡说，我才不怕他！”
“可是你明明连门都不敢出？”
“……”看着洛卡亮晶晶的双眸，艾斯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烦躁地看了一眼大厅的方向，“就是……不太想见到他而已。”
“为什么呀？”
“……我就知道你又要问为什么……”他额头流下一滴冷汗，“真是怕了你了。”
同吃同住让他们之间的情感迅速升温，仅过了一个月俩人便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事实上洛卡也一直在穿艾斯的裤子就是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达旦一直态度激烈地反对艾斯把自己的衣服直接分给洛卡穿的行为，但目前性别意识相当淡薄的两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终于要告诉我实话了吗！”洛卡有些兴奋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双眼熠熠生辉。
毕竟把秘密告诉身边的人，可是一种相当体现信任感的举动呢。
“……你大概隐约猜到了。”真要说出口了艾斯忽然有些不安，见她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有些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把玩她微卷的头发，似乎这样就能分散一些自己的不安，“我父亲是个……罪大恶极的人。他被捕的时候我母亲恰好怀孕，为了不被海军发现我是他的孩子，我母亲硬是拖了20个月才生下我。”
“20个月……？一般不是十个月吗？”
“所以她力竭而死了。”说到这里艾斯似乎有些落寞，“我从没见过她。”
他没有听见洛卡的回答。过了一会他听见了洛卡低低的抽泣声。
“……你哭什么，傻瓜。”
“呜呜呜你妈妈那么伟大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艾斯有些手忙脚乱地随手拿了一块帕子去擦她的眼泪：“你怎么说哭就哭啊？唉萨博说你们女孩子都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你还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呢……”
“才不是动不动就哭呢……还有这不是帕子是枕巾啦，我们晚上还怎么睡啊？”
洛卡被他气笑了。
艾斯沉默了一阵，伸长手臂把位于小床另一边的自己的枕巾捞过来扔到了洛卡的枕头上：“外面那个老头子……就是在我母亲死后，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
……是这样啊。
他的父亲是罪恶滔天的罪犯，母亲不幸早逝，身为罪犯的儿子，一直一来艾斯都被世人冷眼相待……想必他对外面那个男人的情绪也相当复杂吧？
毕竟艾斯虽然温柔，但是也很别扭呢。
其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艾斯，她从未经历过艾斯的痛苦，要是胡乱安慰反而会让他更加难受。洛卡思考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艾斯的眼睛：“我不知道也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父母的关系究竟如何，也不敢自己瞎猜。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我很感谢你的母亲，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把你生下来——把你平安地生下来。”
说完她仔细地看了看艾斯的神色，发现他并未生气，只是有些懵，便趁热打铁赶快说了下去，“不然我就不会遇到你、遇到你们了，我一定会损失许多的快乐。说不定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是一个勇敢无畏又温柔至极的人，一定会上天堂的！”
“她、她能上天堂这种事我也知道啦……”艾斯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脸去，“不过你……真的觉得遇到我是一件好事吗？就算不是我，说不定你能遇到别人，说不定你还能……”
“当然是好事啊！”洛卡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双手抬起他的脸逼他直视自己，“我不知道你爸爸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你这个样子真的让我生气！是不是外面那个老头子又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了，你才变成这副深闺怨妇的模样？”
“……谁是深闺怨妇啊！”艾斯甩开她的手，“胡说八道！”
“那就给我振作起来，让那个老头也看看你平时耍钢管那会的神气样啊。就算不是为了他，现在我们才是你的家人吧？与其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如深爱着我们活下去啊！”
艾斯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她激怒自己原来是另有目的的。
从一开始说一些关于迷|药的事情让他转移注意力、利用门外的老爷子试探他的情绪，最后才气急败坏地吐露自己的心声试图唤起他的共鸣——眼前这个女孩真是为自己考虑了很多东西啊。
心中暖融融的，艾斯嘴上却还是一点也不饶人：“谁要深爱着你这种爱哭鬼活下去啊，头都给你愁得秃掉。”
“……哼，你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亏我挖空了心思去安慰你……”她这样说着，大概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话没有伤到他，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有些不满，“我也不是见到谁都会哭啊……”
“……吃饭去吧。”艾斯拉起洛卡的手朝门外走去，转身的瞬间松了口气——希望自己满脸通红的模样没有被她看到，“把你的眼泪擦一擦，爱哭鬼。”
“我才不是爱哭鬼！”洛卡生气地喊出声，“我……”
“……你。”艾斯突然不走了，身后的洛卡步子一顿差点撞到他。
“干嘛？”洛卡见他停在门前不走了，有些疑惑又有些生气，“你发什么神经？不是吃饭吗？我都快饿死了。走啊？”
艾斯这一回难得地没有接她的茬：“其实我父亲是……”
“艾斯呦！”
那个被他封存许久的名字被他说出来的前一刻，脆弱的门板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形撞得生生裂成了两半。
“……我靠卡普你这混蛋！回头别忘了赔我家的门！来个人挡一挡这个醉汉啊！”
达旦崩溃的吼声在身后响起，被称为卡普的男人却浑不在意。他笑嘻嘻地蹲下身来，看着由于刚才门板突然破裂，情急之下将身边的女孩用力抱到怀里滚到角落里躲避的艾斯，“吵什么吵什么，我就是看看艾斯的童养媳长什么样嘛。”
“所以说了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达旦对他怒目而视，“她不是任何人的童养媳，是我的闺女！你这家伙不要仗着喝醉了就胡说八道！”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艾斯，你这小子可真有眼光。”他不顾艾斯的抵抗强行摸了摸艾斯的脑袋，“……嗝。”
强烈的酒味把洛卡熏得无法呼吸，下意识地往艾斯怀里钻了钻，下一秒却感到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掌拎住了她的后衣领，轻而易举地把她从艾斯怀里提了出去。
突然失重让她吓了一跳，双腿兔子一般在空中徒劳地瞎扑腾了一阵，油然而生的惊恐让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对方只是握住了她纤细的双臂，对着灯光将她举了起来，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将她上下看了好几遍。
她微卷的长发落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略显慌乱的眼神。她脸色有些白，面对眼前这人过于失礼的行为，一时之间她竟连愤怒都忘了。
“哦呦，仔细一看果然是个标致的小姑娘嘛。我说你——当不当我的孙媳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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