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从天而降一个小丫头？”当时艾斯唯一的挚友萨博躺在十个萨博都环抱不过来的巨树的树枝上，双臂枕在脑袋下面，惬意地看着透过树枝细碎温暖的阳光，“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很大的球，球里面跑出来一个小丫头？你是不是海螺姑娘之类的童话看多了啊艾斯？”
萨博看着跟在艾斯身后那个白裙白发的小姑娘，狐疑地说道。
她显然是吃了很大的苦头，小脸沾满尘土，头发上乱七八糟地缠着断枝残叶。漂亮的裙子刮坏了好几处，脚踝上的丝袜不知被什么东西割破了，有鲜血洇染出来。但是大概是因为艾斯好不容易才同意她同行，所以她幽蓝的眸子仍然明亮。
“你好。”那姑娘从艾斯身后走出来，朝他甜甜一笑，“我叫洛卡。我是坐时光机来的，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熟悉，请多指教呀。”
“……？”
萨博现在觉得童话看多了的应该是眼前这个小丫头。
“时光机？”萨博重复了一遍，和艾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这姑娘大概不太正常的想法，“你是说时光机？那种在控制台上按几下就能穿越时空的东西？经常出现在电影里的？”
“……呜哇。”洛卡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艾斯又看了看萨博，“你们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诶。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但是看来真的是兄弟没错了。好吧，我现在知道时光机对你们来说有多罕见了。”
她坐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叶子，模仿大人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说道：“这大概是我姐姐的最高杰作了。我也没看清楚过【控制台】的全貌。那些球形的机器被放在机构的地下三层，是系统运行跳转时空的时候的主要媒介。媒介——”洛卡停住了，似乎是想不出来如何解释“媒介”这个词，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就是、就是控制台实现时空隧道的连接，但只有这种机器能承受巨大的压力，保证里面的人不被不同的时空撕碎，大概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哦。”萨博假装信服地点点头，“很常见的设定。说吧，你们是不是遭到了什么势力的追杀，导致你姐姐不得不把年幼的你塞进机器里，把你送到另一个时空逃亡，然后你姐姐和你就此失散？”
——哇，好俗套的剧情耶。
艾斯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转头看了看那个小姑娘。原以为她一定会生气，却半天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
“……天、天生神力之后又是超能力者吗？”洛卡喃喃自语道，额前凌乱的碎发挡住了她的前额和眼睛，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额前的头发，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说道，“嗯，你说得对。”
三个人诡异地沉默了一阵。
如果不是她入戏太深，那就是演技太精湛了——这种眼泪包在眼眶里将掉不掉、吸着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假装伸手整理头发其实是趁机擦眼泪、面色涨红却极力忍耐不做出多余的表情，紧抿着嘴脸颊鼓鼓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想象是完全出于演技。
“好了好了……你家在哪？”萨博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想碰她又有些不敢，“我和艾斯送你回去吧。”
“你们没办法送我回去的。”洛卡揉着额前的碎发，把它一撮一撮拧在一起，又用手指一点点梳理开，“……你们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啊？
“那个球形的东西真的就是时光机一样的东西。我是坐着它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这里没有我的家。后来姐姐说我们要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就开始琢磨带我来这里了。”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难过，却还是忍着没有哭出声，“可是她有点事，就让我先来了。”
——的确，她手里的枪，艾斯从没见过。她出现的方式也确实独特又诡异。
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点，难道真的是凭空出现？
“……好吧好吧。”萨博叹了口气，试图问出更多线索，“那你姐姐是什么人？你姓什么？”
“我叫洛卡。我姐姐是个科研人员，研究一些政府投资的项目。她不告诉我我们姓什么。”洛卡垂下脑袋，有些丧气，“她说爸爸是很坏的人。他抓很多无辜的人做实验体，卖一些政府不让卖的东西。我姐姐为了不让他控制我，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把我从家里偷出来了。”
“你爸爸是很坏的人？”艾斯不知为何对这句话产生了兴趣，“有多坏？被政府通缉的那种吗？”
洛卡看着他漆黑的瞳仁，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姐姐只告诉了我这些。”
“……你怎么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萨博挠挠头，“这可怎么找你家。”
“我家住在俄罗斯。从这里是过不去的啦。”
“……俄罗斯在哪里？”
洛卡愣了一下，像是被问住了。她看了看萨博又看了看艾斯，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自己的小挎包里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从书里抽出了一张地图。
她将地图摊开放在两个男孩的眼前，指了指地图上端靠近鄂霍茨克海的地方：“大概是这个地区。”
“……这是你家？”
“对啊。”
艾斯有些不信：“以前我看地图的时候怎么没见过这种地方？”
“因为我坐时光机从那里过来了嘛！”洛卡生气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
“等一下。”萨博再一次阻止了两人即将爆发的争吵，转过头去问洛卡，“你知道海贼……大航海时代吗？”
“什么大航海时代？”洛卡皱起眉头，“没听过。”
“就是很多很多海贼驰骋大海，争夺宝藏的时代呀！”萨博的双眼熠熠生辉，“你不知道吗？”
洛卡上下打量了萨博一番：“你看电影看傻啦？”
*
三人就双方的世界观聊了一下午，中途好几次差点吵起来，最后洛卡气呼呼地接受了大航海时代的设定：“要是你们早点接受我们那里军队就是比海盗厉害的事实，我们几个至于这么生气吗！”
“行了行了。”萨博觉得心好累，艾斯和洛卡简直就是两个刺儿头，他光劝架就劝得口干舌燥，“我算是信了，你肯定是另一个世界来的。竟然连恶魔果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洛卡把地图收进书里，把书收进自己的挎包里：“所以我不都说了嘛……”
“那你在这里无亲无故，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洛卡听萨博这么问，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呃……找工作？”
“你这种爱哭鬼能上哪找工作？”艾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才不是爱哭鬼！”虽然刚才差点和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好几次洛卡都差点哭了，但是她都硬生生忍住了！
“好了好了，吵架并不能解决问题。”萨博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总之现在要解决你的食宿温饱问题……你带了换洗衣服吗？”
“……没有，早上太着急了。”
“你身上有钱吗……不对，你的钱在这儿也用不了啊……”
“好像确实用不了。而且我也没带钱。”
“……那你能干什么？会打架吗？”艾斯看着她文文弱弱的样子，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不会。”洛卡果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们说你们的午饭都是你们自己打的野味，真是太厉害了。”
“那你能一眼看出来哪些蘑菇有毒哪些蘑菇没毒吗？”
“……不能。”洛卡缩了缩脖子，小声说道，“我不爱吃蘑菇。”
“那看样子你也无法区分野草和野菜？”
“……嗯，确实不会。”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洛卡仔细思考：“早上起来吃燕麦粥，中午吃意大利面或者牛排吧。下午有下午茶，有小饼干或者蛋糕。姐姐说晚上不能吃肉，就吃一大盘沙拉，有卷心菜啊胡萝卜啊香蕉苹果片啥的……”
“你姐姐给你做的？”
“不是，佣人做的。”
“……”萨博扶额，“你不适合在野外生活。艾斯，还是把她带去你那里吧。”
“哈？”艾斯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个在他眼里毫无动手能力的姑娘，“为什么？我凭什么要照顾她？”
“她肯定不能跟着我住在外面，这姑娘看起来就没有任何动手能力。如果生活在有监护人的环境下可能会好些。”萨博说道，“——况且你让她跟着达旦，你自己出来跟我住不就得了。”
“……没、没有动手能力我可以学的。”洛卡听了这话有些不满，涨红了脸看着萨博，“不要小看我！”
艾斯掂了掂手里的钢管：“你能拿着这玩意一钢管砸到野猪头上然后扛回去么？”
即使洛卡听出了他话里的轻蔑，也只能干瞪着眼无法反驳。
“……不能送设施里吗？”艾斯尝试争辩，“那种收容孤儿的设施？”
“你看她。”萨博再次叹气，他觉得今天一天叹足了一整年的气，“如果她遇到的不是我们，早都不知道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况且她这样的，对人没有什么防心，长相又好，如果来自异世界的事情让人知道了……”
——确实。艾斯放弃挣扎，认命地垂下了脑袋。
他们都觉得麻烦。却又不约而同地决定守护这个女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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